辛彤不知在房里愣坐了多久,茫然的眼掃視著周遭,看著那還來不及全部放進衣櫥里的衣物,想到馬上得再度打包,她僵硬的唇勾了勾。
這真是個荒謬又可笑的情況。只是,在她擠出自嘲笑容的一刻,馬上有股澀意滲入鼻端。
「Shit!」忿忿的罵了一聲,她抹去臉上豆大的淚珠,用力得像甩自己耳光一股,然後倏地從椅子上彈起,沖向衣櫥,幾近粗暴地將衣架上所有的衣服全扯下來。
這時,李御堯闖進房里。
「你在干什麼?」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放手。」她眼也沒抬,只是冷聲應了句。
「我知道你很生氣,很不好受,但是……」
「最後一次警告你!放手!」她的手正在顫抖,緊咬著唇努力壓抑著什麼。
「我不放,也不能放,因為……」李御堯話還沒能說完,一陣幾近讓人招架不住的猛烈攻擊已經襲來。
辛彤一個下腰,伸出長腿掃向他的足踝,接著身子迅速翻轉,揚起手肘狠狠撞了過去。
當下,李御堯因防備不及而有點招架不住,閃避的身軀節節後退。
「為什麼?為什麼要欺騙我?我不要!我不想要這樣!」見他如此狼狽,對她來說更加心如刀割。老天!她不想傷害他,可是她又說服不了自己住手。
「我沒有欺騙你!只要你給我機會,我可以解釋!」
終于穩住腳步的李御堯,閃避著她的拳腳,同時又不願離她太遠,由于距離的拿捏有一定的困難度,忽然間,他一個閃避不及,著實挨了她一拳。
「啊!」望著微蹲的他臉上有著明顯的痛楚,辛彤瞬間收手,先望望自個兒的拳頭,然後一個箭步沖過去,「你怎麼樣?」
這時,李御堯乘機起身,快速的一把攔抱住她。
「你……」警覺自己上了當,被緊緊擁入懷中的辛彤幾乎動彈不得,放棄徒勞無功的掙扎之後,她幽幽嘆了口氣。
「你可以打我、罵我,就是別要我放手,好嗎?」
「問題是……能不放手嗎?」話才出口,兩行熱淚已經滾落她臉頰。
「當然能!而且這也是我一直努力的方向!難道你不是跟我一樣嗎?」
「就算是又怎麼樣?我……我不想成為第三者……」
「你不是第三者,現在不是,未來也不會是!」李御堯抬起她的臉龐,溫柔地拭去那滿布的淚水,然後以堅定的口吻說︰「我並不愛天姿。」
「是嗎?那麼雙方家長又怎麼會把訂婚的日期都決定好了?」她哼笑一聲,語氣直往下沉,「不要到了這時候才告訴我,你跟她完全沒有交往,一切都是她一相情願,你是身不由己,都是別人逼你的,這太老套了。李御堯,你可以讓我恨你,就是別讓我瞧不起你!」
這話說得夠重,也明顯刺激了他。
他拉開她,臉色鐵青,語氣也激動了起來,「不管你是要恨我還是瞧不起我,但事實就是事實,你說對了,我就是身不由己,只是沒有什麼人逼我,沒有人可以逼我,除了我自己!我是強迫自己配合她,可是,那不代表我愛她!我不愛她是事實,就算沒有你,我跟她也不可能在一起,這也是事實,所以你不是第三者!」
辛彤皺著眉,表情顯得相當困惑,「我不懂,如果是這樣,你又為什麼要跟人家交往?為什麼不表明態度?你這樣對她難道就公平嗎?」
「何止對她不公平,對我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如果不是怕天姿再度出事,我也不想這麼拖泥帶水,沒有人希望自己的感情拿來當成救贖的祭品!」
救贖?祭品?再度出事又是什麼意思?辛彤眨著迷惑的眼,听著他娓娓道來。
原來李御堯得知胡天姿的心意之後,曾經委婉表態拒絕,只是依然無法讓胡天姿死心,哪怕是日後刻意與她保持距離,她也絲毫不減熱情。
某日深夜,胡天姿來電,說她心情不好,一個人在汽車旅館里,希望李御堯過去相陪,當下遭他婉拒,就在那一晚,她不幸遭人性侵。
「那晚我雖然推辭了,但她在電話里的聲音听起來好像醉了,所以我後來還是找了她哥哥天烈一起趕過去。當我們趕到的時候,正好撞見那名男子匆匆逃離,而天姿……衣衫不整的坐在床上,一看見我就抱著我放聲大哭,說她好害怕,她被欺負了,說都是我害的……」抹了把臉,李御堯難掩疲憊。
「所以……你覺得對她虧欠,也開始跟她交往?」不難掩飾的邏輯,辛彤說的艱澀無比。
「為了不再刺激她,我沒有其他的選擇。雖然我對她沒有男女之情,但我一直當她是妹妹,當然不希望她再發生什麼不幸的事,所以我答應天烈,暫時留在她身邊安慰她,至少等她渡過這個難關。」
「既然答應了人家,你難道不應該繼續堅持下去?你又為什麼……」為什麼還要來招惹她?听聞胡天姿不幸的遭遇,感覺自己似乎連較量的意志都瞬間瓦解,辛彤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無力地跌坐床沿。
「不,我說過,我只是暫時答應。雖然天烈一直希望我能試著愛上天姿,但他心里也清楚,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我不愛天姿不是因為任何人,也不是因為你,你懂嗎?所以你不是什麼第三者。」李御堯走近她,握著她雙肩,嚴肅地說︰「我沒有在第一時間就告訴你,是因為我以為自己可以處理所有事情,這也是我個人的責任,不過,看來我還是晚了一步,但總比什麼都不做好,剛才,我已經明明白白跟天姿說清楚了。」
「什麼?你……你跟她說了什麼?」快速仰起頭,辛彤驚愕無比。
「我說了心里的話,我讓她知道我對她的心疼和不舍,還有我對她是兄妹之間的感情。最重要的是,我讓她知道我無法愛上她,因為我愛的人是你。我……我愛你!」他托起她的下巴,讓她正視他那無比堅定的眸光。
他愛她。她終于听見他告訴她,他愛她,可是……
為什麼會是在這個時候?忽然意識到什麼,辛彤倏地彈起身,扳開他的雙手,大聲激動地說︰「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她?你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不愛就是不愛,就像你剛才說的,如果我不說明白,難道對她就公平?勉強的婚姻難道就會幸福?悲劇已經發生,難道還要繼續陪葬更多人的未來?我願意盡我最大的力量幫助天姿,但我不是神,我是人,只是個平凡的人!我也有自己想要的、想愛的!彤彤,對我公平一點,好嗎?」
「我……可是天姿她、她怎麼受得了?她把你當成唯一的倚靠,可是你……你這樣做對她太殘忍了,萬一她出了什麼事,那……」那她的罪過豈不是大了?一想到這兒,辛彤忙著推著他,「你快去!快去啊!去找她——」
「彤彤!」一記暴吼,顧不得她滿臉驚駭,李御堯一把抓住她的兩只手腕,沉痛萬分地道︰「不要推開我,不要教我去找別的女人,除非你心里沒有我!難道你就不想跟我在一起?!」
審視著他激動的俊容,辛彤緊咬的唇瓣開始抽搐,強忍的情緒在這一刻崩潰,心里不斷復誦的答案也情不自禁迸出口,「我想!我想跟你在一起,我當然想!如果我心里沒有你,又何必這麼痛苦,這麼害怕?我好怕,我怕失去你,我怕現在的一切馬上又要消失,可是……」
可是當真留得住嗎?辛彤哭得極為傷心,就像要把這輩子所隱忍的淚水全一古腦兒傾盡,滾燙的淚水簌簌而下,沒法子把話說完。
李御堯將她一把摟過來,她的嗚咽聲被埋入他那堅實的懷抱里。
「傻瓜!你可以不用這樣害怕,我不會從你身邊消失,也不會讓你離開我!從我再度見到你的那一刻,就已經下定這個決心了,我要跟你一起,永遠在一起!除非……」
「除非什麼?」辛彤的心提得高高的,連聲音都顫抖起來。
「除非你不要我。」他深情款款的俊容布滿毫不遮掩的郁色,教人無法不動容。
「我……真的可以嗎?我們真的可以嗎?」仰望著他,她嘆了口氣,喃喃地道。
「當然,沒有人可以把我們拆開,相信我。」
「可是訂婚的事……」
「當然取消。」
「取消?那……天姿呢?她會不會做出什麼傻事?」
「傻事?不會,你放心,其實我剛剛已經跟她談過了,雖然一開始的傷心難過是難免的,不過後來她還是表示願意接受,她離開的時候,看起來是很平靜的。」
「接受?你是說,她願意接受我們……」
「不。她說了,她無法祝福我們在一起,但是她不得不接受我不愛她的事實,所以她也不反對取消婚事,因為她也不想要一個不愛她的男人。」李御堯拍拍辛彤的肩,撫慰著道︰「天姿雖是大小姐脾氣,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溝通,所以你放心,給她一點時間,我相信,有一天她一定會找到最適合她的男人,也會真心祝福我們的。」
听著他安慰的話,辛彤心頭的陰霾逐漸散去。
這時,手機鈴聲正好響起。
李御堯接听電話後臉色大變,「什麼,天姿她出車禍?!現在呢……好、好,我知道了。」
待李御堯結東通話,辛彤即刻上前關切。
「天姿出了車禍?怎麼樣?要不要緊?」
「我也不清楚,詳細情況要到了醫院才知道。」
簡單說出那家醫院的名稱,李御堯急著趕過去,然而才剛下樓,他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回頭看了辛彤一眼,略顯躊躇。
「你趕快去吧,我……我在家里等你消息。」擠出一抹笑意,辛彤明白他的顧慮。
「嗯,我會盡快回來。」拍拍她的肩,李御堯轉身走出大門。
此時,辛彤听見他的手機再次響起,也听見他與人交談的片段。
「天烈,你別這麼激動,听我說……我知道,我也不願意發生這種事……我怎麼會想害天姿呢?沒有人害她……不是這樣,這是意外……」
是意外,只是,也可能是一樁原本可以避免的意外,如果不是因為今晚所發生的一切,那麼胡天姿可能不會出事吧?
听著李御堯的聲音逐漸遠去,辛彤獨自一人呆坐在客廳里。
她想著李御堯的話,想著胡天姿的遭遇,想著今晚所有的狀況。
同為女人,她可以體會胡天姿所受的心理沖擊,所以,這個意外跟她難月兌關系。
只是她又能如何?她是個平凡的女人,一樣有著渴望擁有幸福的私心,雖然她萬般不願這個私心對他人造成傷害,可是傷害似乎勢所難免。
如果胡天姿有個什麼閃失,那麼,除了她將成為罪人之外,李御堯又該如何自處?又該如何面對諸多親友,比如方才在電話中與他交談的那位胡天烈?
從李御堯口中,辛彤得知胡天烈可說是人如其名,性格剛烈,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大膽的行事作風異于一般的企業小開,听說不久前在香港因為揭發某賭場詐賭情事而惹禍,最後因一場斗毆而進了警局,為此,李御堯特地派阿龐和順子前往香港,說是幫忙處理,實際上是保護胡天烈,因而導致李御堯在面對魏大海時陷入孤立無援的險境。
「你不明白,天烈那家伙要是當真出了意外,就算他掛了,還是會從地底下鑽出來想辦法讓我不得清靜,所以我不得不這麼做,再說,我身邊有你這個大姐大就夠了,留著那兩個跟屁蟲是多余的。」事後,李御堯曾笑著這麼說,雖是說得輕描淡寫,仍清楚展現出這對好兄弟的情誼。
然而,就眼前的局勢,兩人的情誼是否會因而決裂?辛彤腦子里一片紊亂,一顆心隨著等待消息而忐忑不安。
常用話想起,她的思緒頓時被打斷。
「喂?」她沒有多想,直接接起電話。
「你是辛彤?」一道陌生男子的嗓音劈頭便道麼問。
「我是。請問你是……」
「我是天姿的哥哥,胡天烈。」未等她詢問,他已直接道出打這通電話的用意,「我打電話給你,是因為天姿說她想見你。」
「天姿?她還好嗎?」
「你說呢?你覺得她能好到哪兒去?」他充滿敵意的哼了聲,「不過,我覺得你現在應該問的不是天姿,而是御堯那家伙才對。」
「什麼意思?」辛彤的聲音也跟著緊繃起來。
「很簡單,意思就是,如果你願意過來,那麼動作就要快,至少在我把御堯那混蛋打死之前,否則別怪我連讓你們說再見的機會都不給。」
「你……」
「喔,對了,你知道是哪家醫院吧?」
「我知道,可是……喂!喂!」不等她說完,電話已經掛斷了。
見辛彤忽然出現在醫院里,李御堯著實大吃一驚。
「彤彤?!」
「你、你的臉……你受傷了?」望著他紅腫沁血的嘴角,辛彤雖然難掩心疼,但也無法忽視一旁另一道直視的目光,意欲撫觸的手縮了回來。
李御堯身邊的這名陌生男子,想必就是胡天烈吧?辛彤本能地看向他。
濃眉大眼,五官立體,外表挺拔俊朗,絲毫不亞于李御堯,只是稍稍黝黑了些,而粗獷的臉龐因怒氣而漲紅,原本端正的五官也有些扭曲。
目光落在胡天烈那雙握緊的拳頭上,辛彤的眉頭也忍不住緊緊糾結。
再看一眼李御堯臉上的淤傷,可以想像的是,就在不久前,那雙拳頭是如何的無情揮出。
「你就是辛彤?」胡天烈也以睥睨的目光打量著她。
辛彤點點頭,沒多作回應,轉身問著李御堯,「天姿現在怎麼樣了?」
「腳受了傷,醫生說,如果進一步檢查後沒有骨折,應該就沒有大礙。」李御堯答罷,接著立即問︰「你怎麼來了?」
「我……」辛彤很自然地望向胡天烈。
「是我打電話給她,要她趕過來。」冷眼旁觀的胡天烈,刻意別開臉,不屑的口吻一樣冷然。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李御堯瞬間沉下了臉。
「讓你死而無憾,不好嗎?」胡天烈聳聳肩道。
「天烈,我已經跟你解釋這麼多,你怎麼還是不能明白?」李御堯顯得很鈕尖不。
「我明白!就是她嘛,不就是你念念不忘的那個女孩嗎?現在就因為她出現了,所以你急著要跟天姿劃清界線,忘了我的千拜托萬拜托,不能等到我回來再處理。你就是要告訴我,你這個從不輕易動心的貴公子已經準備為愛瘋狂了,是不是?」
環臂抱胸,修長的身軀倚著牆,胡天烈扯了扯嘴角,刻意擺出猙獰的嘴臉。
「那我只好成全你,讓你瘋個夠!現在就讓你跟這個小三繼續卿卿我我,別客氣,就把你們這輩子要說的話一次說完,接下來就應該輪到我眼你了,另外找個地方,還沒算清楚的帳就一次算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