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管它是天堂角,還是地獄角!「你的意思是,我就這樣把工作、總公司面談放到一邊,立刻跟你到印度洋上某個小島去。」
「簡單的說是這樣沒錯。」他點點頭,「就當作度假,反正曙光島很美。」
「就當作度假?」這個提議太可惡,她又怒極反笑起來。
見她笑了,他以為她心動了,把好條件全開出來,「這是免費的,機票食宿都不用錢。」為了強調這個機會有多難得,他特別點出來,「因為你是瓦倫斯的女兒,才特準進入曙光島,否則,不是天堂角的人,是不被允許進入總部的。」
「我父親也屬于天堂角?」瓦慈歪著頭問,不很清楚父親這幾年的動向。
「他不是,他與天堂角有特約合作,加上我跟其他四個朋友作擔保,他才能上島,你則是托他的福。」
瓦慈以手扶額,想苦笑又想大叫,「‘托他的福’?」
「是。」
「所以我犧牲點工作,就可以保住我的命,還有免費假期,海島旅游,這麼劃算?」她問得更仔細些。
里昂再次點頭,「這不只是劃算,這叫穩賺不賠。」
她忽然跳了起來。
他以為她高興得要歡呼,直到他看清楚她抄起高跟鞋,才意識到事情跟他想的完全顛倒。
她不是在高興,她是在生氣!
「等等——」他彈身閃開,被鞋跟敲到可不是好玩的,他絕對有把握將它奪下來,但不能保證過程中完全不傷到她。「我哪里說錯了?」
「每一點都說錯!」她把他往門口推,「出去!出去!」
「有話好好說,我可以先道歉。」他抓住差點從肩膀滑下去的紅毛衣。
她趁這個空檔,一把拉開房門。
「道歉也沒用!」她手里抓著的鞋尖用力指向外面,「滾!你給我滾出去!」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讓人用鞋子一路拍出來,活像只該死的大蟑螂。
里昂瞪著那扇緊閉的房門,門里的女人仿佛嫌不過癮,抓著鞋子重重的在門板上拍了一下,又一下,才終于停止。
瞧她氣的!要是在討論的時候,她不要諷刺的笑出來,直接說出她的不爽,他就不會誤判她的反應,她也就不用氣得蹦蹦跳了。
他耙了耙頭發,回到自己下榻的地方,打開電腦。阿辛,天堂角里駭客能力一把罩的家伙,已經把瓦慈房外走廊上的監視畫面切轉到他面前。
才剛連上線,電腦就將他自動登入到Firework通訊小窗。
「怎麼樣?」瓦倫斯面上帶著一絲焦急,問著。
里昂聳聳肩,「交涉失敗,她不願去曙光島。」
武婕馨狐疑的放大里昂的視窗,「等等,你胸口那片黑黑的影子是……鞋印嗎?」
里昂低頭看了一眼,將紅毛衣拉得更緊一點。「對,瓦小姐的鞋印,我被她用鞋子一路打出來。」他無奈的嘆了口氣,「我對她的情緒判斷完全錯誤,而她完全無視于我豐富的魅力。」
不是他自夸,很多女人覺得他很好看,體格也誘人,她們會因此對他特別客氣或特別寬容,但是,瓦慈顯然不買他的帳。
她覺得他很好看——這一點,他從她眼中看得出來,但她拒絕因此對他通融。
可惡,他本來很有自信的!像她那種不太有男女經驗的女人,應該在他的調笑、殷勤之下,徹底融化。
「噢哦,某人的心受傷了。」西森、班克斯、阿奇,幾個男人笑了出來。
雖然被糗了,但里昂沒有被嘲弄的惡感,反而也笑了。「你們這幾個爛家伙,會把這件事掛在嘴邊笑我很久吧?」
「那當然。」
「好賤啊你們。」他一邊笑罵,一邊審視監視畫面。
雖然知道他在瓦慈那邊受挫,但這些朋友不會急著幫他支招,他們知道他處理得來。在他開口要求協助之前,其他人不會急虎虎的遞點子,這就是一種尊重。
這種陪伴的感覺很舒服,他很習慣,也……嗯,可以說很喜歡。
他們這幾個人,瓦倫斯、他、班克斯、西森、阿奇、婕馨,在五年前那起特殊事件之後,就常常透過網路視訊,湊在一起。他們有專屬的網路空間,如果有開電腦,就會登入,有話就聊聊,但即使各自沉默著,也很自在。
這算是友情嗎?
扁是想到這個文謅謅的字眼,里昂的雞皮疙瘩就快要浮起來。他們不會特別約出去吃飯敘舊,不會在年節時互相問候,不會沒事互相吹捧贊美……不,他們之間不是這種交情。
比較符合實情的說法是,他們曾經一起遭遇過某件大事,一起踏過生死關卡,那個經驗讓他們震蕩出一個特殊頻率,然後,他們出現在對方的生命里,無關乎喜歡或不喜歡,欣賞或不欣賞,他們就是存在了。
笑完之後,里昂一邊處里接下來要做的事,一邊說︰「情況有了變化,之前小阿里的人只是跟蹤,盡量不被瓦慈發現,但後來,我相信他們接到了動手抓她的指令。」
「小阿里改變主意了嗎?」武婕馨思索,「為什麼?」
班克斯立刻做出判斷,「不必在這種事情上花心思,想出來也沒有獎品,重點是情況已經不同了,里昂必須因應。」
「對。」他也同意。
門房應該是被收買了,不過這點也無需求證。這種低階小人物的交易短暫而即時,通常是付現解決。門房的人脈四通八達,小阿里的人能買通他們,自然也能透過他,買通旅館里其他工作人員,比如房務員、技術維修員及保全人員。
此時的瓦慈,等于被含在虎口之中,她趕他離開,稱了那些人的心。
但是,小阿里不會慷慨到將她一直軟禁在那家旅館里,他當然會要人設法將她帶走。
里昂笑了起來。要帶走瓦慈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會奮力抵抗,那兩個家伙最好有被敲得滿頭包的心理準備。
斂起笑容,他再深想一層。要帶走瓦慈,需要哪些裝備?
一輛低調不起眼的車子,窗戶小小、印有廠商Logo的貨車最合用。
思及此,他拿起手機,開始聯絡在地人脈。
在他忙碌的同時,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討論——
「瓦倫斯,你曾被老阿里軟禁過一陣子,你知道他的保險箱在哪里嗎?」愛冒險的阿奇問。
「他不信任別人,習慣將重要物品放在身邊。他生前長住在法國宅邸,那份資料一定放在那里的地下室。」
「小阿里個性不如老阿里穩定,做事也不如他審慎,老阿里掛掉之後,他經常在那座宅邸大開豪奢派對,幾乎沒有停歇過。」班克斯看了看資料,說︰「這種人不可能勤勞到把保險箱轉移位置,資料還放在那里的可能性很高。」
「小阿里的派對是哪種性質?」西森問。
「慈善派對,最容易吸引位高權重的人,而那些人之中,又有不少人私底下有軍火需求。」
「看來,只要搞到夠力的身分,就可以假裝賓客赴宴,潛進去偷走資料。」班克斯干脆俐落的一口接下,「這是我的強項,我去。」
武婕馨疑慮,「不過,光拿走保險箱里的資料是不夠的,就算沒有鐵證,小阿里還是能對外放話,那怎麼辦?」
她拋出的問題還沒等到解答,兀自在忙的里昂就問到了他需要的消息。
他關上手機,站起來道︰「各位,你們慢聊,調查有了進展,我得行動了。」
他咕噥道︰「希望這一次,那位小姐學會什麼叫禮貌!」
瓦慈還在生氣。
按照里昂的說法,天堂角肯讓她登島,她還得感恩戴德,謝謝人家呢。哼!
讓她想不到的是,他看起來不笨,卻沒解讀出她真正的意思。
一個人要盲目自信、過分膨脹到什麼程度,才會以為自己提出來的方案一定被別人接受?
她到倫敦是有正事要辦,她的正事雖然不能影響別人的生死存活,可在她的人生順位上,也佔據了前幾名的位置,他憑什麼大搖大擺來到她面前,丟幾個甜頭給她,就認為能指揮她往東往西?
他連他要她放棄的東西是什麼、有多珍貴都不懂!
出氣夠了,她沮喪的拎著鞋子,走回床邊坐下。
一切又開始了,有人盯上父親,要用她來威脅他。
拒絕了里昂提供的保護,她能做的,就是盡力自保。
她試著把梳妝台移到門口,但是推了幾下推不動,才發現這家飯店的家具是固定在地面上。
她檢查了一下,房門門把的設計,無法讓她用一把椅子就頂住,讓外面的人開不了,她只好把行李箱拖過去,橫在門口。
除了她以外,任何人得先解決這個障礙,才開得了門。要是有人想趁夜模進來,這個小機關可以為她爭取到寶貴的幾秒鐘,讓她打電話求救。
弄好之後,她才進浴室洗澡,而後捧著筆電,坐在床上收發電子郵件,一直處理到晚上十一點,看看時間該去睡了,她才收起電腦。
躺在床上,里昂的模樣浮上心來。
要是她沒趕他走,讓他坐在一旁打盹,她一定會感覺安全許多吧!
瓦慈翻了個身。他看起來就是皮厚骨粗、拳腳很猛的模樣,傍晚有他在身邊時,宛如傍著一堵溫暖的牆,飽滿的安全感不言可喻。雖然她不喜歡他這個人,卻很喜歡他帶來的感覺。
就連那兩個跟蹤者看著他的模樣,都有些忌憚。
她想起里昂牽著她的手,走過那兩人身後,走出酒吧時,他們暗暗咬牙的神情。
要是他沒那麼白目,那就好了。
他臨走前的警告讓她有些不安,翻來覆去好一下子都無法入睡,後來,她起身做了幾個伸展操,才模模糊糊的眠去。
不知睡了多久,一聲「滴」忽然響起。
在靜謐的午夜,那個聲音格外明顯,是房門電子鎖被解開的聲音。
她從混雜凌亂的夢境中勉強抽身,清醒過來,意識到有人要進入她的房間,立刻想起下午跟蹤她的那兩個男人。
可惡!里昂不是說,他們在走廊外繞了一圈就走了嗎?他們該當不知道她的房間號碼才對。
門板撞到行李箱的磕踫聲傳來,但這點阻礙顯然沒嚇退來者的決心。
瓦慈立刻起身,把手探到床頭櫃上。她的手機放在那里,旅館電話也在那里。
行李箱被強推到牆上的聲音接著響起,然後是門扇合上的聲音。
「該死!」她當然不會傻到以為對方放棄了。
丙不其然,他們進來了,其中一個從玄關牆壁的主控台打開床邊的燈,在周遭都很黑暗的情況下,獨在燈下的她,動作讓人一覽無遺。
懊死!她再度咒罵。
「放下手機。」闖進來的其中一人壓低聲音說︰「丟過來給我。」
「不然你要怎樣?」她冷硬的挑釁。
他讓她看清楚他手中的長刀。
如果是槍,擊發後有聲響,還可能引起注意,但是用刀必須近身,一旦近了身,被捅了也就來不及了。
她別無選擇的把手機拋給他。
那人隨即關掉電源,取下電池,放進自己的口袋里。
另一個人走過來,塞給她一團布料,「去換這套衣服。」說著,他將她往浴室門口推。
想起里面也有電話,可以打到樓下櫃台求助,她飛快進入。
「等等。」顯然對方也想到她正在想的事,走進去將話筒取下來,在手里拋玩,一臉勝利的對她賊笑。
她怒瞪著他。
「快點,自己換或我們幫你換,你選一個。」持刀那人說。
想到陌生男人的手在身上亂撫……惡!她立刻把門關上,維持住最後尊嚴。
打開那團布料,看清楚那是房務員的制服後,她猜到他們的計畫。他們是想把她偽裝成工作人員帶出房,這樣即使在飯店內被人遇見,也不容易引起注意。
她鎮定的換上,告訴自己,服從他們,只是因為這一刻沒轍,不代表之後她都沒轍。
「你的行李,打包起來。」她走出去後,拿刀的那個指示道︰「還有你的護照電腦什麼的,統統帶齊。」
她理智的提醒他們,「我沒有checkout,失蹤會引起懷疑。」希望能讓他們打消主意。
「對,但你沒用過客房服務,沒看過付費頻道,沒打過房間電話,沒喝過冰箱飲料,房價早就用信用卡結掉,checkout只是走個形式。你突然不見,他們會覺得奇怪,但當作一回事?」拿刀那人聳聳肩,「我不這麼認為。」
或許她該砸掉梳妝台上的花瓶或撞翻液晶電視,飯店的人就會在意了。
瓦慈瞪著此時離她最近的落地燈,猜想那個紙燈罩要價多少。
「現在才想到,太晚了。快收行李吧。就算他們認為你的失蹤有些離奇,也來不及找到你了。」拿刀那人笑了笑,「動作快,你會需要你的每件東西,否則到了小阿里那里,你會後悔。」
她抓住那個名字,「誰是小阿里?」
「你未來的牢頭。」另一個家伙把行李箱拖給她,「讓我這麼說吧,小阿里是個有錢人,但不慷慨,他可以保證你不死,但不保證生活品質。」
听起來是個難搞的家伙。她只好把東西往行李箱里塞。
在梳妝台下撈到那雙高跟鞋時,她心中一喜,立刻抓出來往腳上套。
「都弄好了?」持刀那人問。
瓦慈點點頭,因為腳下踩著男人意想不到的秘密武器而稍感安心。
另一個家伙打開房門,將房務工具車推進來,打開推車中間原本放床單備品的空間,將她的行李箱塞進去。
持刀那個催促她,「推著推車跟我走,別想搞鬼。」
他走在她身邊,帶她搭貨梯下樓,另一個家伙殿後,確保她不會亂來。
電梯直到地下三樓,門打開後,面前是一片黑漆漆的卸貨空地。
持刀那人左右觀望,「司機呢?不是叫他發好車子,在這層樓等我們嗎?」
另一個家伙主動說,「我打電話給他看看。」
才說著,不遠處,兩個車頭燈亮起,強光在黑暗的角落閃了一下。
「他來了。」打電話的那個,立刻把電話掛了
白色小貨車轉眼間開到三人面前,兩個男人打開後車門,把她的行李箱扔進去,然後推她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