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心栩被突來的襲擊嚇了一跳,好在她反應夠快,膽子也非常大,雖然臉色微白,但她還是很敏捷地隨著他的動作,閃躲過一連串的瘋狂掃射;那是槍,是真的槍!子彈擊中一旁的牆面時飛濺出來的刺目火花,讓她清楚地知道,有人想要殺他們!
很快,從巷口迅速跑進來一個的高大男子,是韓子諾。
她還來不及想為什麼他會這麼快就趕到,就被他的動作給驚到;此時的韓子諾,再也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沉默的男人!他就像死神一樣,手里握著一把槍,舉起來,朝上方掃射。
這種只在電視里面才看過的槍戰,她從來都沒想過,會真實發生在她的面前!在這種危險時刻,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在作夢;怔怔抬頭,看見摟著她的那個男人,他的唇邊居然泛著笑,就摟著她站在那里,不動也不閃,彷佛在欣賞一場不錯的演出,神情愉悅。
她傻傻地望著他,不能反應。
他還是沈尉遲,豐神俊秀、清雋不凡,卻突然讓她覺得他離她好遠,怎麼都觸模不到!明明前一刻還溫柔相擁,下一瞬間卻已陌生。
忽然,一抹暗紅的光點閃過,沈尉遲伸出手一把推開她,疾速轉身、抬手,「砰」的一記槍聲過後,一個黑影,從高空筆直地墜下;她剛站穩了腳步,就看見那個男人從她眼前掉落,那一刻,她非常恨自己良好到不行的視力,即使燈光昏暗,她卻把發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那個穿著黑衣的男子重重地摔到地面上,鮮紅的血,從他的嘴里直直噴了出來,她從來沒有見過人的血液從嘴里如噴泉般涌出來;再然後,她清楚看到,那男子眉間有一個細微的洞,又圓又小,在他的眉間中央,非常完美,分毫不差。
腥紅的血像流水一樣,從他的腦後漫出來,以一種詭異的速度流淌開來,一直流淌到她的腳邊,她卻傻傻地站在那里,動都不會動;葉心栩活了整整十九年,到這一刻才第一次認識到,原來死亡是那麼真實、那麼殘忍的一件事情,在下一秒、在下一瞬間,就發生了。
她抬眸,看著那個幾分鐘前還溫柔地摟著她的男人,他手里握著一把漆黑的槍,眉眼之間一片沉寂,夜風從巷口輕輕地刮過,掀起他大衣的下擺;此時的他,那麼陌生、那麼陰沉,不像她認識的尉遲哥哥,那個溫柔的、清朗的他。
此時的他全身上下泛著一種冰冷的光,一種凍徹心扉的涼。
一如她望著他一般,他也在看她,眼眸里平靜無波,深邃難測;他很平靜、太平靜了,彷佛這樣的事情對他來說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他殺了那個男人,只是一槍,就讓一個生命消失了!她全身血液像是被蒸發掉一般,渾身發涼,無法動彈;而四周早已經恢復平靜,地面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人,勝負已分。
她沒有去看那些失敗者是否還活著,因為這個問題在這種時候實在太傻了;空氣中那麼濃重的氣息,那種即便從未聞過,卻莫名知曉的氣息。
「少爺,全部解決了。」韓子諾一一檢視過後,收起槍走上前,低聲地說道。
好冷酷,真的好冷酷……
說「解決掉」的那種語氣,平淡而且隨意;生命對他們來說,好像都不算什麼。
沈尉遲沒有開口,他還是望著她,然後慢慢地往前一步;在看見她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後,他又停住。
她听到自己的腳底踩到水的那種輕微聲響,但她知道那不是水,絕對不是水!水不會有這麼濃的腥味,濃得讓她想吐;她倉皇地再往後退幾步,想要退出那片惡心的氣味,可逃不開,空氣里早就已彌漫著死亡的氣息。
她的思緒依舊轉不過來,她傻了,單純的人生里面發生了這樣她不能理解的事情,她不知該如何反應,不知道此時此刻什麼樣的反應才是對的、是恰當的。
她太過震驚,震驚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少爺,請你先離開,我來處理善後。」這樣連續的槍聲,雖然地處偏僻小巷,但也很難說有沒有驚動別人;他們不怕麻煩,但這種小事不應該煩擾到少爺。
沈尉遲慢慢朝她伸出手,她拚命地搖頭,臉蛋上血色全無;前一秒的溫馨甜蜜到下一刻的血腥死亡,她無法反應過來,也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一步一步後退,一直到背部抵到了堅硬的牆上,無路可退,她卻還是努力地往後靠,彷佛這樣便可以離他遠一點、再遠一點。
他的表情越來越平靜,上前幾步,抓握住她的手。
她的臉色在他握上她的那一刻,變得比紙還要白,她掙扎著,卻發現自己的力量對他來說完全構不成威脅,張開了口,卻發現自己在此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她被他拖著往前走,而她的不配合,完全不具備任何意義。
那種強大的、讓人害怕的力量,完全攫住了她。
這一刻,她有一種無路可退的絕望感。
好長、好長的一個夢,葉心栩從熟睡中幽幽轉醒,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很迷茫,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確定到底是什麼讓她醒了過來?
眼楮緩緩地眨了眨,周圍一片漆黑,身子軟軟的,是那種熟睡後醒來的無力感,她習慣性地伸手,模到床的另一側冰冰涼涼……他不在,沒有躺在她的身邊,她反應非常緩慢地才意識到這一點;起身打開門走出臥房,長長的走道,除了照明的燈光外,一片寧寂。
深夜里,似乎就該是如此寧寂的,但,這種正常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對勁?萬籟俱靜中,似乎有什麼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來,模模糊糊的,彷佛被風吹散開來,听不明。
她穿著淺藍色的睡衣、睡褲,赤著足踩在松軟的羊毛地毯上,那種刺刺的、絨絨的感覺,讓她的腳底微弓,她一步步循著聲音的方向朝樓梯走過去。
聲音,好像是從下面傳過來的。
走出了那片溫暖的羊毛地毯,腳掌踩在光滑的原木地板上,足音細微,葉心栩的臉上是初醒的那種迷懵與茫然,思緒仍是不清楚的;她不知道為什麼會覺得腦袋很沉、很重,思維和反應都異常的遲鈍與緩慢。
三樓、二樓,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顯;她非常小心地走到樓梯的轉角處,低眸,終于看見了聲音的來源!寬闊的客廳里,靜靜站立著五個人,她認識他們,韓子諾還有于竟,另外三個是大宅的護衛,他們都是一臉冷漠,直直地挺立在那里;客廳的中央正跪著一個人,低著頭,哀哀地說著話……聲音,是從他的嘴里發出來?
葉心栩疑惑地皺了皺眉,可是這個聲音,听起來非常的耳熟。
她的身子再向前微微探去,終于看見了他……沈尉遲,他就坐在那里,柔柔的燈光打在他俊逸的臉龐上,一片溫和與平靜。
沈尉遲是那種極適合穿大衣的男人,他的身材非常的挺,大衣穿在他的身上透出一種別樣的英氣,他正坐在那里,手里拿著一只酒杯,透明的杯身漾著琥珀般的光澤;他慢慢地輕搖杯身,那片光澤碎成一點一點的細金,映得他的表情一明一暗,明明儒雅依舊、斯文依舊,卻讓人明顯地感覺到危險與陰霾的氣息。
他沉默著,大廳內的氣氛非常壓抑。
然後,他眼眸微抬,淡淡地看了一眼樓梯,像是發現了她的存在;葉心栩心虛地趕緊朝里面縮了縮,等了大概一分鐘,才再度小心翼翼地探頭。
「喝……」驚呼聲差點沖口而出,管家那張千年不變的正經臉孔正擺在她的面前,恭敬地彎腰,「小姐,請回房休息。」
「可是,那個……」她囁嚅著,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少爺有事情要處理,小姐還是請先回房吧。」管家有禮地伸直手臂,神情非常堅定。
她的思緒本來就有點模糊、無法順利思考,就算心里好奇,可一時也反應不過來下面到底正發生什麼事情……再看看管家的表情,知道他肯定會守在這里不讓她繼續看下去,所以只好乖乖往回走去;上樓,推開臥房的門,看見起居室的桌子上擺放著一杯牛女乃,冒著熱氣。
「少爺吩咐過,小姐喝了牛女乃會比較好睡。」
好像,有什麼東西是她忘記的?但,腦子好亂、好沉,想不起來。
既然他說喝了,那就喝吧!
她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呵……」不到一分鐘,她就打著呵欠,感覺到睡意深濃。
「小姐請休息吧。」
避家的聲音不遠不近地傳來,而她的意識已經朦朧了。
房門合上的輕微聲音傳來,她已經無暇去關注,身子發軟地走進臥室,趴上那張柔軟的大床里,舒服地閉上眼楮,很快就沉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