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涌動的人潮,失神的馮月顏向後退了兩步。就在那道熟悉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自己視線中時,那身影一個轉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是在做什麼?」有些凌厲的掃了她一眼,下一刻佐天涯已放開手繼續向前走去。
是啊,她是在做什麼?她是侍衛,卻在自己主人陷在人潮中時失了神,如果這時周圍有人向佐天涯出手,她反應得過來嗎?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犯這種錯誤,想到佐天涯剛才的神情,馮月顏心中莫名的一擰。
佐天涯停在了一個賣胭脂水粉和頭飾的小攤前,以為他是出來辦事的馮月顏,這下徹底楞了。可佐天涯專注的盯著那一車東西,一會皺眉一會撇嘴,好像還真的是在挑選。
「你過來。」佐天涯叫離自己兩步開外的她。
馮月顏乖乖停站在佐天涯身旁,就見他把那些頭飾一個個往自己腦袋上比,一堆又放了回去,而另一堆已經在他手邊成了個小丘,而後他指著那些七彩八彩的胭脂,有些厭惡的開口︰「女人的東西我不懂,你來選。」
那些胭脂的顏色都差不多,味道在他聞起來也沒什麼區別,一堆一模一樣的東西在自己眼前,他真是連看都不想看一眼。
「主人,這些東西是?」馮月顏有些錯愕。
「送人。」
「哦。」她點了點頭,沒敢再問下去,送給誰呢,這麼多年佐天涯身邊的女人不少,可從沒一個能勞動他親自挑選禮物,終于也有一個女人,能走近他的心了嗎?她……會是誰呢?
「送給阮晴。」佐天涯又補一句︰「仔細挑一些好的,不要讓她失望。」
「……是。」馮月顏嘆了聲,這下倒是心無雜念,專心的挑了起來,只怪自己雖是女人,也對這些東西沒多少了解,所以只能挑一些自己認為不錯的東西,希望阮晴能夠喜歡。
如果是阮晴的話,那很好……阮晴熱情開朗又善解人意,是個可愛的姑娘,最可貴的是她什麼都明白,卻也能保留自己的單純。她同自己一樣,是拿著刀劍長起來的;她同自己不一樣,她的手並沒被血染透。
這樣的女子,應該是很適合佐天涯的,也許有一天,佐天涯內心那不為人知的痛苦,可以被阮晴所填補也說不定,那是他從未對人提起,也從沒人了解的痛苦……
馮月顏出神的想著,手中機械式的挑選著胭脂水粉,在自己的手背上試,想象著這顏色在阮晴膚色上的效果。
眼角一道余光喚回了她本能的警惕,只一掃的瞬間,馮月顏的整個心神都被吸了去,那是離他們不遠,一個穿流于人潮中的身影。
人潮中有無數的人,全是她從未見過的面孔,只一個瞬間的對視,她甚至看不清那個人的面孔,可她知道自己看到了誰,而那個人也同樣看到了她。
是馮平陽,馮月顏對于方才投向自己的那道奇特的視線,有著一股本能的認知。再去尋找,那人影已經淹沒于人群中,可不會有錯的,馮月顏對此堅定不移,那個人是馮平陽,他也在這條街上,也在注視著自己。
「主人,天色已晚,屬下還是先回客棧。」佐天涯的眼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半晌。
「好。」他令攤主把半個攤位的貨品都包了起來,有馮月顏挑出來的,也有她並沒有選擇,卻拿在手里看了很久。
那天晚上馮月顏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中全是在街上一瞥而過的那個身影。實在是睡不著,她干脆起身,燃起了蠟燭。
黑暗的房間微光燃起,沒等燭火真正亮起,馮月顏眼色一凜掃向緊閉的窗沿。
「誰!」一把抽起桌上的紅凌劍,向窗口刺去。
那窗隨聲撞開,一個人影翻至屋內,紅凌劍就要觸到對方脖頸,火光照出對方面孔,馮月顏的劍硬生生止在了半空中。
「你……」馮月顏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神,此時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是馮平陽!
「我是來見你的,月顏。」馮平陽對著她驚異的小臉淡淡一笑,「我終于找到你了。」
「我不認識你,閣下認錯人了,請離開吧。」馮月顏吞下欲出口的話,將劍向後一背,人也轉過身去。
「既然不認識我,又為什麼不刺下那一劍?」馮平陽嘆了口氣,「月顏,這幾年我一直都在追查你的下落,你做了什麼?經歷了什麼我都知道,你想拋開為兄自己報仇,以為我真會置之不理嗎?」
「你真是因此才找上平楓堡?」雖然早想到是這個原因,馮月顏還是一驚。
「是,尤其是得知你這些年一直在平楓堡後。」馮平陽說︰「那時我因看不慣爹的作風,離開寨中獨自闖蕩,後來在外面听說寨子一夜間被平楓堡的人攻入,寨中人無一幸免,我因為掛念爹娘和你的安危奔回寨中,可眼見只有遍地的尸體。」
「爹爹佔山為王,做的是打家劫舍的活,沒能逃過這一劫也在于他平日造孽太深,可寨中其他人是無辜的,這事平楓堡做得太過份。」馮平陽似在想當年的事,「那時我已經決定總有一天要報這個仇,而當時並沒尋到你的尸體,我想你可能也逃過了那場劫難,這些年一方面在壯大自己的實力對付平楓堡,一方面也在四處打探你的消息。」
「後來你終于得知了我這些年一直都在平楓堡中。」馮月顏接著他的話說。「既然已經知道我的打算,就不要來打擾我,你當初離開寨中就是想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如今終于做到了,又何必為了一個平楓堡斷送了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
馮月顏深深看了看馮平陽說︰「現今馮家只有你我兩人,爹娘的仇由我來報,而馮家的家業、血脈,就由兄長你來延續,這不是很好嗎?」
「月顏,既然你還稱我一聲兄長,這件事我就不能不管。」馮平陽也同樣堅定的看著馮月顏,「我不知道你和佐天涯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會讓你待在平楓堡,但從現在起你不再是一個人了,萬事有我。月顏,雖然咱們兄妹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我仍希望你能試著依靠我。」
「相信我,為兄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弱,我也從未怕過平楓堡的勢力。」
依靠?碼月顏眼前一暈,對這個詞有著種異樣的生疏。她可以有人依靠了,數年來自己承受的壓力,心中無以釋懷的罪。可如今同她有著相同血脈的兄長出現了,並說她可以不用再一個人承擔這一切,她也可以依靠自己的親人。
「月顏,跟我走吧。」馮平陽對這個妹妹也是陌生的,但卻為她眼中的哀傷而心痛,手足之情不會因時間的流逝而淡去,畢竟血濃于水。
「不、不行……」馮月顏很自動的吐出這兩個字,一時接受不了這個邀請一樣,整個人向後退了兩步。
「為什麼?你留在佐天涯身邊太危險了,這一點你自己應該很明白,難道說你同他之間……」馮平陽突然想起,今夜在街上所見的影像。
馮月顏和佐天涯兩人在挑選著胭脂水粉,那模樣並不像主僕,「我同他之間有著無數筆血債,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馮月顏不想讓馮平陽看輕自己,更不想讓自己看輕自己,她側過頭,瞥向別處,「我之所以能在平楓堡這麼多年,就是要用平楓堡的功夫親手殺了佐天涯,如今時機成熟,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佐天涯既知道你的目的,又為什麼要留你在身邊?」
「這……大概因為他的趣味吧。」馮月顏慘淡一笑。
眼見勸不動她,馮平陽也只好先放棄,總之今天能再見上她一面,已經算是目的達成。
「總之月顏,爹娘的仇我們一起報,我希望你能快些回到我的身邊來,讓我能好好的照顧你,彌補這些年來的遺憾。」
「我知道,除了兄長那里,我又能去哪。」馮月顏了然一笑,「你自己也要小心,對平楓堡的事千萬不可沖動。」
「這我自有分寸。」
馮平陽點了點頭,有些不舍,可為免被人發現,他不能留太久,兩人只能說到這里,他想反正他們兄妹馬上又會再見面的。
馮平陽走後,馮月顏又是一夜無眠,她呆坐在椅上望著窗外,由著自己腦子放空,什麼也不去想,就那樣坐了整整一夜。
在洛城沒待兩天,佐天涯就下令回去,這讓馮月顏有些意外,他來這里的主要原因就是馮平陽,如今還沒見他采取什麼行動,怎麼就要回去了呢。
這讓馮月顏的心中,產生一絲小小的不安,結果果然不出她所料,在回往平楓堡的途中,他們經過一片密林時突然遭人暗襲,而襲擊的人就是馮平陽。
馮月顏當下明白,必然是佐天涯已經弄清馮平陽的動向,料定他遲遲不現身就是在等著這一刻,因此他才下令回堡,就為借此引出馮平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