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戚文懷一段日子的卯足全力沖鋒陷陣,小圓仔滿周歲過了一個月,芍藥再一次被診出有了,當然,笑得最開心的人是戚文懷和小圓仔——小圓仔是因為父親笑得很開心,他也跟著張大嘴巴笑哈哈。
「小圓仔,以後不可以再讓娘抱你哦。」戚文懷覺得有必要好好教育兒子。
白白胖胖的笑臉瞬間垮了,小圓仔不知道為何如此,但是他知道這時要撲向娘的懷里,宣示權利不容他人剝奪。
「我不是說不能再讓娘抱你嗎?」戚文懷的動作很快,將他當成小貓拎回來。
「娘娘……抱抱……小圓仔要抱抱……」小圓仔可憐兮兮的眨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楮,淚水已經在眼中凝聚,看起來很快就會潰堤。
究竟是娘娘抱小圓仔,還是小圓仔抱娘娘?芍藥無奈的看著寶貝兒子,不知道何時才能將「娘娘」糾正成「娘」。
「我已經說了,不能再讓娘抱你了,你這個小子為何听不懂呢?」戚文懷顯然沒有想到兒子如此不受教,真恨不得一巴掌從他打下去。
「爹……欺負小圓仔。」小圓仔努力揮動手腳想掙月兌魔掌。
「你這個小子有志氣一點,不要像個姑娘家愛告狀。」
戚文懷沒想到這句話會引來眾人鄙夷的目光,王爺還不是常常為了爭風吃醋告小圓仔的狀!
「娘娘抱抱……小圓仔愛你……」小圓仔拒絕與父親溝通,那雙如同小鹿般清澈的眼楮對準心愛的娘娘,誓言教她招架不住。
芍藥果然招架不住,伸出雙手,可惜戚文懷牢牢的抓住,小圓仔的力氣不如人,最後索性采取最擅長的策略——用眼淚抗議他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王爺……」芍藥真是心疼死了,可是又不敢將人搶過來。兒子剛出世時,她還擔心兒子在這位慈父的嬌縱下前途堪慮,如今她不擔心了,王爺絕對是嚴父,而最根本的原因在于王爺是個醋壇子。
「男兒有淚不輕彈!」戚文懷怒瞪著小圓仔。
小圓仔哪管得了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只是一個孩子,達不到目的就哭,哭到他心愛的娘娘心碎了,目的就達到了,屢試不爽。
「王爺,小圓仔只是孩子。」芍藥再也受不了了,靠過去將小圓仔抱進懷里。
戚文懷不敢硬拉扯,怕傷到她,只能由著她。「慈母多敗兒。」
芍藥無言,她是慈母嗎?其實,小圓仔不乖時,她一定會處罰,不過通常都是罰他認字,或者背一首詩,要不就是罰他站在一個圓圈圈里面不能動。
「小圓仔,過來爹這兒。」戚文懷試著放輕聲音。
小圓仔含淚搖頭,娘娘的懷里又軟又香,比起爹硬邦邦的胸膛舒服多了。
戚文懷失去耐性的瞪著小圓仔,索性威脅他。「小圓仔,想不想要弟弟?」
芍藥忍不住翻白眼,肚子里面也有可能是女兒啊。
小圓仔知道弟弟,今日爹帶他上街,他見到比自個兒還小的女圭女圭,知道那就是弟弟或妹妹。「小圓仔要弟弟。」
「娘肚子里面有弟弟,你要弟弟,就不可以讓娘抱你。」
小圓仔將目光轉向芍藥的肚子,深感困惑,弟弟為何要躲在娘娘的肚子里面?
「小圓仔要當哥哥了,以後要照顧弟弟或妹妹哦。」芍藥將小圓仔的小手放在肚子上。
小圓仔還是似懂非懂,總之,他不要離開娘娘的懷里。
沒辦法了,戚文懷誘之以利。「小圓仔最乖了,爹帶你去騎馬。」
芍藥瞪大眼楮。「王爺,小圓仔連走路都還走不穩。」
不過,小圓仔顯然很喜歡騎馬這件事,決定拋棄心愛的娘娘轉向惹哭他的爹。
「王爺不會真的要帶他去騎馬吧。」芍藥沒有試圖將小圓仔拉回來,要不,王爺接下來要教訓的人就是她了。
「男兒應該在馬鞍上長大。」戚文懷非常滿意投向自個兒懷抱的小圓仔,捏了捏他白胖的臉兒。「小圓仔是不是很想騎馬?」
「小圓仔騎馬。」小圓仔歡喜的手舞足蹈,剛剛奔放的眼淚已經消失不見了。
「小圓仔還小,不適合騎馬。」芍藥覺得自個兒好像在做垂死的掙扎,今日就算逃過了,過幾日王爺還是會找到機會將小圓仔放到馬背上。
「本王不會將他摔下馬。」
戚文懷準備拎著小圓仔去騎馬時,綠兒走了進來。
「王爺,高大人有事稟報。」
斑成?戚文懷將小圓仔扔給一旁的女乃娘,免得他又鑽回芍藥的懷里,然後快步走出去。過了一會兒,戚文懷歡喜的走回來,而小圓仔已經在芍藥的指示下被女乃娘帶去睡覺了,原本在身邊伺候的丫鬟們也很識相的退了出去。
「高成給王爺送來好消息嗎?」
戚文懷在床沿坐下,低聲道︰「哈爾國的王上駕崩了。」
「賀喜王爺。」芍藥知道戚文懷有多盼望這一天到來。理論上,哈爾國的大王子死了,哈爾國的王上就能與他們結盟,只是這位王上年紀老邁,不想為此事吵得朝堂紛紛擾擾,畢竟主戰派的勢力並未完全瓦解,所以他們只能等到木達海繼位。
戚文懷深深看著芍藥,眼神溫柔而纏綿。
「王爺為何盯答妾身看?」
「謝謝你。」他靠過去親了她一下。
芍藥溫柔一笑,也回敬他一吻。「妾身也要謝謝王爺,讓妾身能夠與王爺相伴。」
戚文懷張開雙手將芍藥在懷里,她總是如此聰慧,一個眼神,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能明白他的心意,教他如何不愛呢?
芍藥突然想起一事。「王爺要等到何日才能為妾身扎風箏呢?」
戚文懷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原以為來到北燕郡就可以為她扎風箏,結果至今依然沒有……今日就算能夠為她扎風箏,如今的她也不能放風箏。
「王爺別笑了,何時為妾身扎風箏?」
「孩子生了,本王一定為你扎風箏。」
芍藥還能說什麼呢?就算這會兒王爺扎一個風箏給她,此時的她也無法去放啊。
木達海繼位成為哈爾國的王上,隔一年,雙方結盟通商,北燕郡的繁榮更是邁向另外一個高峰。
仿佛轉眼之間,芍藥的小骯已經隆起了,而小圓仔顯然不再為此事感到困惑,每日都會學著戚文懷對著芍藥的肚子說話,一大一小對著芍藥肚子說話的畫面很溫馨,可是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滑稽。
雖然北燕郡的各種條件不如京城,芍藥卻喜歡這樣的日子,深愛的人能夠在身邊相伴扶持,這就是幸福,今生今世能夠這樣子過下去,還有什麼不滿意?
是啊,今生今世她可以如此過下去,可是她知道王爺的心始終惦記著京城,每次小舅舅走商回來,他總是連著好幾日憂傷的望著京城的方向……今晚也是如此,教她見了不免心疼。
「夜深了,王爺怎麼不安置還在這兒賞月?」芍藥步入涼亭,來到戚文懷身邊。
「今晚的月色很美。」
芍藥認真的看了一會兒,得了一個結論。「我瞧都一樣啊。」
「一樣嗎?」
「月有陰晴圓缺,可是一年四季不曾改變,而人有喜怒哀樂,卻隨著心之所系、心之所戀時刻轉變。」換言之,月色始終很美,看月色的心情卻無法始終如一。
聞言,戚文懷苦澀一笑,無論如何告訴自己,這兒如此美好,這兒是他的家,都無法掩飾他心心念念京城的一切。
「京城的情況是不是很不好?」芍藥還是主動問了。
半晌,戚文懷心情沉重的道來。「皇上縱情聲色、怠惰朝政,導致民不聊生,怨聲載道。」雖然皇上並沒有對他動手,但他依然不敢松懈。
京城肯定是亂七八糟,王爺才會如此憂心,可是芍藥還是難以相信此時所聞,雖然她從來不認為當今皇上如同人家夸贊的賢明,但應該也不至于如此無能無德吧。
「皇上終日與後宮嬪妃嬉戲,身子都掏空了,朝中大權漸漸為皇後娘家把持。」
「朝中大權落在方家手上,太後不管嗎?張家不管嗎?」
「榮貴妃不是張太後,張家人不曾將榮貴妃放在眼里,更別說听從榮貴妃使喚,可是方家人不同,榮貴妃自然找方家人結盟。」榮貴妃從來不是個聰明人,方家在朝堂上的勢力若真的越過張家,方家的人還能夠容許榮貴妃指手畫腳嗎?那時,只怕也是榮貴妃的死期。
「張家人就由著方家人奪權嗎?」
戚文懷嘲諷的一笑。「張家人太過自信了,沒料到榮貴妃會暗地扶持方家的人,如今察覺到已經太遲了。」
「張家在京營的勢力是不是落在方家手上了?」
「這倒沒有,方家不是武官出身,雖然輔國公長子娶了何將軍的女兒,可是在父皇刻意打壓下,何將軍早就成了一個掛名的將軍,方家想要掌握京營的勢力,恐怕不是那麼容易。不過,張家在京營的勢力卻是一個接一個被拔除,如今已經大不如從前。」父皇生前想做的事,沒想到如今竟然得以實現。
眉一挑,芍藥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如此說來,此時京營大部分的勢力不為朝中任何派系掌控,是嗎?」
怔愣了下,戚文懷忍不住靠過去,兩人額頭輕輕踫了一下。「你的小腦袋瓜究竟放了什麼,怎麼一眨眼就轉到這上頭了?」
「王爺關心則亂,妾身沒有王爺的胸襟。」她只是一個女人,只關心所愛。
她並非沒有他的胸襟,而是志不在此,如同她自個兒所言,她的心很小,只能裝得下深愛的人,可是為了裝在她心里的人——他,她必須勉強自己去思想去計謀。
「王爺,方家有可能接收張家在京營的勢力嗎?」
「用心經營幾年,當然可以。」
芍藥明白的點了點頭,已經掌握所有的情勢了,也就不再對此事提出看法。
「對了,老六會帶你姐姐來北燕郡。」
「什麼?」
戚文懷雙手一攤,無法奉告。「本王也不清楚他們兩人為何湊在一起,見到她,你再自個兒細細查問。」
這會兒芍藥比較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碩親王為何可以來北燕郡?」除了前往封地就任,親王不可以離開京畿,而碩親王之所以還在京城,是因為他還沒有迎娶正妃。皇上最怕他的兄弟連合,怎麼可能派碩親王來北燕郡?
遲疑了一下,戚文懷還是說了。「他當然不是以碩親王的身分來北燕郡。」
芍藥若有所思的輕挑柳眉,王爺的意思是說,碩親王還有另外一個身分嗎?
「碩親王來北燕郡的目的何在?」
「他要幫本王去一趟哈爾國。」
「他要代替王爺出使哈爾國?」
「他有事,不過是順道幫本王去打聲招呼。」
芍藥還是有一堆疑問,可是沒有繼續糾纏此事不放,碩親王還有另外一個身分,這就表示碩親王有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換言之,若是能說,王爺自然會說,不能說,王爺也不會明明白白的回答她,那又何必問呢?
芍藥垂下螓首看著戴在右手腕上的鐲子,當初雖不願意撕毀這份名單,卻不曾想過有一日會用到它……但願先皇留下的這份名單能夠助王爺一臂之力,還給大梁一個政治清明的天下。
「怎麼了?」戚文懷順著她的目光落在那只手鐲,也想到那份名單。
終于,芍藥做出決定。「無論王爺做什麼決定,妾身都支持王爺。」
戚文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總是知道他在想什麼。
芍藥取下鐲子,遞給戚文懷。「雖然先皇給王爺的人必定是相當信任的人,可是切莫急躁,還是先行打探,確定他們的立場,再藉著各種名目與他們接觸。」
「本王明白,此時非彼此,他們是否願意幫助本王還很難說。本王不但會先行打探他們的立場,還會一個一個慢慢接觸,也免得太引人注目了。」
「我相信胸懷天下的人必會幫助王爺。」
戚文懷握住芍藥的手。「怕嗎?」
芍藥堅定的看著他,滿載對他的信心。「不是有王爺嗎?」
「是,本王會用生命守護你和孩子。」雖然他心系天下,關心黎民社稷,但是那一切都比不上他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有王爺這句話,妾身就知足了。」
此時無聲勝有聲,戚文懷將芍藥圈在懷里,恨不得可以將她揉進身子里面,他真的好愛好愛她,只要有她,無論他身在何處都無所畏懼。
世人皆未料到,戚文禧即位不過三年,就因為酒色掏空身子得了急癥駕崩了。
戚文禧在後宮耕耘三年,竟然顆粒無收,自始至終只有一個兒子——皇後所出,年僅十歲的戚元靖。
戚元靖在太皇太後的扶持下順理成章繼承皇位,可是皇位還沒有坐上一個月,太皇太後就莫名其妙病倒了,接著太後以太皇太後染上時疫為由,將太皇太後移至皇家別苑養病,從此整個朝政落在方家和依附其下的佞臣手上。正直清流的大臣漸漸遠離朝堂,只剩一些阿諛奉承之輩,致使朝中的風氣更為敗壞。
當官的不為百姓謀福,日日想著如何巴結奉承爬上權力的頂峰,百姓的日子也就越來越苦,值此時刻,佞臣竟然還慫恿皇帝削藩。消息一出,朝堂更是陷于一片混亂,正反兩派鎮日激辯,可想而知,各分封地的諸王會有多激動……當然,也有人例外,戚文懷面對此事冷靜得好像隔壁的夫妻在吵架似的,與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王爺有何打算?」向來不苟言笑的紀先生也出現激動之色。
「先生如何看待此事?」戚文懷反過來一問。
「先皇放縱驕奢,為了討好後宮的女人,也不知道賞了多少爵位,如今在京城街頭可以遇上好幾個權貴,國庫早就空了,然而先皇不但沒有節制,反而加重百姓賦稅,搞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可是,別說王爺治理的北燕郡越來越富庶,就是其他封地如今也都比京城富裕,宮里那些人怎能不眼饞呢?」
戚文懷冷冷一笑,是啊,國庫空了,只好上別處找銀子,卻不曾想過,就是滿坑滿谷的銀子送到了京城,轉眼間還是空了,而百姓自始至終連個剩菜渣都撈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