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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香良人 第十二章 麻雀變鳳凰(1)

碧玉恨恨地咽下秀梅端來的避孕湯藥,她心有不甘,若自己能早明鳳珠和朱黎兒懷下孩子,便可大大出一口怨氣,明鳳珠那女人動不動就打她,瞧自己若有了孩子,而她生不出來時,她還有資格當三少女乃女乃嗎?!

還有那朱黎兒,自己就可以在她面前耀武揚威,哪怕三少爺特別寵她,自己有了孩子那才是保障。

然而瞪著桌上的空碗,老太太的這條規矩可真讓她飲恨。

叩叩,有人敲了她的房門。

罷喝下避孕湯藥,心情正劣,而且明知三少爺此刻正在朱黎兒房里,不可能到她這來,她應門的語氣就差了,吼問︰「誰啊!」

「是我,實實。」

碧玉嚇了一跳,春實實怎會來敲她的門?

她起身去應門,見春實實端了一盤自己沒見過的點心站在門口。

「春姨娘怎會來的?」她驚訝的問。

春實實臉上掛笑。「我今日多做了點心,便分送請大家都嘗嘗。」

「這樣啊,那請進吧。」她移了身子讓春實實進到屋里來。

春實實端著點心進屋,這屋子的撊設比碧玉當丫鬢時好很多,可要與雲索居相比,那便差得多了。

畢竟她睡的是少爺的正屋,不比妾室的偏房。

春實實瞥見了桌上的空碗,曉得那是碧玉剛喝完的湯藥,她將點心往桌上輕放,這是剛做好的梅子派,本是要給四少爺享用的,但這回先用來當找碧玉說話的借口。

碧玉讓她坐下後,倒了杯茶遞到她面前。「怎麼好意思讓你專程送東西過來。」碧玉見點心特殊,樣子可口,有些饞嘴了。

春實實見狀,立刻切了一塊派給她,見她沒吃過派,吃得高興,便說起話來︰「其實咱們都是丫鬟出身,本就應彼此照料的,你與黎兒爭吵的事我也听說了,這黎兒——」

「你是替黎兒說話來的?」本來吃得正開心的碧玉立刻變臉。

春實實微笑。「你誤會了,之前我與黎兒確實好過,可你也知道她為了勾引四少爺所做的那些事,我哪可能再替她說話,我提黎兒是想讓你當心,方姨娘對她可是十分偏愛的。」

碧玉眼珠子瞪起。「那黎兒再會討娘歡心,可娘也絕對不會對她推心置月復的。」她自信的說。

春實實刻意瞄了眼桌上的空碗,確定碧玉也瞧見她的目光,便接著道︰「你都沒發覺吧?」

「沒發覺什麼?」

「你這湯藥和黎兒的不同。」

「不同?!」碧玉一驚。「哪里不同?」就她所知這藥方是一樣的,都為了避孕,而且還是方姨娘親自調配的,听說里頭除了避孕外,還加了滋養美容的方子。

「我之前在廚房見人煎煮這藥時,瞧見你這份里放的杜鵑花分量多了些……」碧玉立時臉色一白。「你……你說我的杜鵑花放的分量比黎兒的多?」

「嗯,你也知道的,這杜鵑花雖可調經,但食用過多也是會出問題的,你……當心些。」她留了話。

碧玉心頭一剌。「你當真看清楚了?」

春實實點頭。「看得一清二楚。」

碧玉用力捏了絲絹,心慌了起來,難道……方姨娘想殺她滅口?!

春實實見她臉色變幻不定,心知老太太就是死于杜鵑花的,她心中有鬼,听到這兒立刻就緊張了,而春實實就是故意要她害怕的。

「不會的……」她對方姨娘這麼忠心,方姨娘不可能會害她的,定是春實實胡說,想挑撥離間……「娘不可能偏心黎兒,就算這杜鵑花分量多一些又如何,杜鵑花能清熱解毒、養顏護膚,多服了一些些也沒什麼。」她冷靜下來。

春實實抿笑,知曉她一時半刻不可能相信自己的話的,不過這些話定會在她心中種下懷疑的因子,她與方姨娘翻臉是早晚的事。

「碧玉,這鳳珠雖然善妒了些,但畢竟還是正妻,就像我還是得忍耐太太一樣,你也要對她多多隱忍才是,要不,咱們這院子怎麼安寧的了?」方姨娘在碧玉去請安時,苦口婆心的勸說。

「是……」碧玉忍著氣的應聲,心想,方姨娘對太太幾時忍過了,哪次不是主動挑事,讓太太拉不下臉來,氣得臥病,她可以,怎麼自己就不能了?

「還有,對黎兒你也別太計較了,你們全是丫頭抬成妾的,正該互相體諒,而她又比你晚個幾日跟青岩的,你也知道男人都圖新鮮,自然現在對黎兒好些,這也沒什麼,女人要大器,男人才會疼愛。」

碧玉越听越氣,若是如此,那方姨娘為什麼不許老爺再納其他妾室,就連陶姨娘她也多加防範,不許陶姨娘討好老爺,讓陶姨娘這幾十年下來活得小心翼翼,連爭寵也不敢。

她用盡心機甚至不惜幫助方姨娘謀害老太太,好不容易終于當了心上人的妾室,若要活得像那陶姨娘一樣卑躬屈膝,她又怎麼願意!

「黎兒既是晚我進門,就該尊我,憑什麼是我忍她,而不是她讓我?就是娘應該也受不了毛姨娘當年的爭寵吧?」她驀然想起春實實說方姨娘偏心黎兒的話,忍不住說。

可一提到毛姨娘,方姨娘立即臉色大變。「你提她做什麼?!當年爭寵的是太太,與我何干!」方姨娘火大了。

碧玉冷笑。「外面雖這麼傳,可我听說當年太太懷大少爺時身子不好,才抬毛姨娘開臉的,而那之後不久您也懷了孕,毛姨娘趁機搶了老爺的喜愛,您那時不也曾大發雷霆的嗎?」

「住口,哪有這樣的事!」方姨娘怒瞪著碧玉,當初讓這丫鬟開臉跟了青岩,原是想犒賞她在老太太的事上盡心,也見她對兒子頗用心,是以才將人留下,可怎知這丫鬟不識好歹,這話也敢對她講,早知當初就——

方姨娘眼神狠了起來。

碧玉見狀,倏然心驚了。

此時朱黎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走了進來,見到方姨娘瞪視著碧玉,雖不知為了什麼事,仍是不禁暗喜,樂見碧玉得罪方姨娘。

「可是碧玉惹姨娘生氣了?碧玉就是不懂事,姨娘別同她置氣,氣壞了身子可劃不來。」朱黎兒見縫插針的說。

「你!」碧玉氣結。

朱黎兒不理她,朝方姨娘接著道︰「三少爺剛從我屋里出去,走時留下兩根簪子,說是一根給我,一根給姨娘,我這就專程將三少爺的孝心送過來了,姨娘,您先挑挑,瞧您喜歡哪支,媳婦就給留下。」朱黎兒故意在碧玉面前,將手中的兩支簪子交給方姨娘。

碧玉瞧那兩支簪子是純金打造,上頭遺表有色澤光潔的玉石,一瞧就知價格不菲。

這送給方姨娘就算了,居然還給了朱黎兒,碧玉登時妒恨上心頭了。

「那與我熟識的玉石商近來也不知怎地,都沒再拿新款過來讓我瞧,我這人幾日沒收藏個幾塊玉石就不舒服,青岩眼光不錯,這兩支簪子款式與質地都好。」方姨娘贊道。

「那姨娘認為哪個好就先留下,另一個我再帶走。」朱黎兒討好的說。

「青岩既是將簪子留在你屋里,就是要讓你先挑,你倒討巧,拿來讓我挑,這般蕙心,難怪青岩寵你,連這麼昂貴的簪子也舍得送你——」

話說到一半,方姨娘驀然想起碧玉還在,瞧這會不打翻醋壇子了,趕緊收了口的瞧碧玉剛才站著的地方,可她人已不在了。

這日雷青堂為生母開棺驗尸,雷家是祁州城的名門大戶,此舉驚動了地方,連官府都來關心,要瞧這驗尸結果究竟如何。

而雷家各房也全來到毛姨娘墳前。雷耿狄一見到趙氏,臉色立即拉下,這態度像是認定她真干了什麼,讓趙氏心底一陣的寒沁。

然站在雷耿狄身旁的方姨娘可就高興了,瞧這情景,不管驗尸能驗出什麼,太太都定會被老爺休棄了,只要趙氏一除,她就算礙于規矩沒能扶正,可雷家的權力可就牢牢掌控在她手里了。

另外,雷青堂的生母死得這樣慘,他還能原諒趙氏嗎?雷青石及雷青雲為了趙氏也必定會與雷青堂翻臉的,屆時這一鬧,老爺又最討厭兄弟鬩牆,青岩只要趁機在老爺面前扮乖,老爺之後還不將大位留給他。

她得意的盤算著一切。

毛姨娘下葬多年,取出時已是一堆白骨,趙氏見了想起當年與毛姨娘的相處,不禁悲從中來,掉下眼淚。

方姨娘瞧著冷笑。「姐姐別心急,這尸首剛抬出來而已,要驗也得再一會功夫,若真不是姐姐做的,仵作也會還姐姐清白的,所以姐姐這會哭也不濟事,還會讓不明事理的人誤會您心虛害怕了。」

趙氏听了怒極,拳頭捏得緊緊的,想要說什麼,見雷耿狄瞥過來的厭棄表情,登時憋了心,什麼也說不出來。

「毛姨娘當年也是伺候過老爺的,如今成一堆白骨,老爺見了心里也不會好過,太太更是感觸極深,這毛姨娘可是太太一手提上來的,感情不比一般,當年的喪事還是太太親自操辦的,而方姨娘與毛姨娘也曾經相處過,怎麼方姨娘對今日之事不難過嗎?」春實實上前道。

方姨娘當場被噎得說不出話,雷耿狄也是皺了眉,似突然對方姨娘的態度不滿了。

趙氏感激的瞧向春實實,她不擇痕跡的幫自己訓了方姨娘一頓,出了口氣。

春實實平時沉默不多話,可頭腦清楚,遇事從容,每到關鍵時刻總有作為,她漸漸明白老太太在世時為何會這麼疼愛她了。

仵作開始驗尸了,眾人緊張起來,尤其是方姨娘,毛氏是怎麼死的她最清楚,萬一真驗出……不,其實就算驗出什麼也不會有事的……

「有了!」仵作大喊一聲。

眾人的目光力全被仵作吸引了去。

「有毒!」雷青堂見那發黑的白骨,顯然是中了毒,立即怒聲道。

「是砒霜毒!」仵作進一步說。

方姨娘一驚。「怎可能有砒霜?!」她並未下砒霜,這毒哪來的?

「你這賤人,真毒死毛姨娘?!」雷耿狄立即怒指太太。

趙氏驚得臉色發白。「我沒有下毒,不是我!」

「證據確鑿,你還狡辯!這會官府的人都在,正好將你帶走審個清楚,還毛姨娘一個公道!」雷耿狄怒不可抑的說。

「老爺……」趙氏嚇壞了。

方姨娘見狀也由驚愕中回神過來,忽然又高興起來,若能咬定毛姨娘是被毒殺的,這也不是壞事,趙氏這礙著自己多年的女人就必死無疑了!

「不,不是我,我不去官府!」

「姐姐,您還是去吧,從毛姨娘身上驗出砒霜這可是大事,好歹您也要到官府去解

釋清楚才好,這事情交代明白了,您也就沒事了。」方姨娘惺惺作態的說。

「若是得交代,方姨娘是否也該一同去?」雷青堂突然說。

方姨娘一愣。「我為何也要去?」

「當年我生母過世時,父親不在府里,在府里的就只有你和母親,你們都應該接受官府調查才是。」雷青堂道。

「什……什麼?」方姨娘驀然驚住。

這回輪到趙氏哼笑了。「怎麼?你不敢去嗎?」

「我……」方姨娘腳步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忽然手腕被人扼住,她猛然轉頭,見到拉著自己的是春實實。

春實實對著她笑。「方姨娘,如今驗出毛姨娘是被毒死的,而這毒還是砒霜,除了太太有嫌疑,你也是。」

方姨娘沒想到事情會燒到自己身上,立即白了臉,忙轉向雷耿狄道︰「老爺,這不干我的事,我不需去官府吧?」

雷耿狄見她失常慌張的樣子,也覺得奇怪。「你若沒有害人,去了官府也不用怕的。」

「是啊,方姨娘剛剛不是才讓母親不用擔心,若真是清白的,會還你公道的。」雷青雲冷笑道。

方姨娘心虛不巳,巳冒出冷汗。

雷青岩馬上站到方姨娘面前護著說︰「分明是母親害死毛姨娘的,該償命的是她!」

「是啊是啊,該償命的是太太!」方姨娘急著說。

「可也不能只憑謠言就說殺人的是太太,因為我也听到傳言,爭寵的是方姨娘,方姨娘買毒行凶,毛姨娘才會慘死。」春實實肅聲說。

方姨娘倒抽一口氣。「哪有這麼荒唐的傳言,那毛姨娘是病死的,根本不是被毒死的!」

「可仵作明明驗出砒霜毒來了。」春實實道。

「哪來的砒霜毒,毛姨娘的身子里不可能有這樣東西!」方姨娘急得直道。

「您又如何肯定?」

「我當然肯定,毛姨娘生下青堂後,婦科病纏身,老是醫不好,郎中給的是調經藥,哪里有砒霜毒?!」方姨娘說得斬釘截鐵。

「既然如此,你若想洗清自己的罪,不如當眾說出藥方,讓咱們听听到底有無問題。」春實實直視方姨娘閃爍不定的雙眼。

「這……」方姨娘心慌意亂,拿不定主意的瞧向雷青岩。

雷青岩也有些六神無主了,本來要咬死趙氏的,可居然驗出砒霜毒來,這當口只得先保住自己的娘沒事才行,娘要是被帶去官府,深究起來可就麻煩了。

「姨娘,你若知道什麼,還是說出來好了。」他決定讓她說。

既然雷青岩也是這個想法,方姨娘便鎮定下來背出當年毛姨娘的藥方。「丹參、香附、延胡、當歸丸、女金丸、杜鵑花……」

雷耿狄邊听邊點頭,他是藥商,自是了解這些藥的藥性以及所治的疾病,這乍听是沒有錯的。

「瞧來方姨娘十分清楚藥方的內容,難不成這藥方您經手過?」春實實再問。

「這……我也只是關心毛姨娘的病,所以特別留意了一下。」方姨娘心虛的說。

「若是這般,您可知道這每項藥的使用分量?」春實實追問。

「分量……我記不清了……」

「分量不重要,重點是這些藥都是專治婦科病的藥材,無一有毒。」雷青岩大聲的道。

「誰說這里頭無毒的?」雷青雲冷笑起來。

「沒錯,《神農本草經》把藥物分為上中下三品,上藥為君,主養命以應天,無毒;中藥為臣,主養性以應人,無毒有毒,斟酌其宜;下藥為佐使,主治病以應地,多毒,不可久服。而這杜鵑花雖功效良多,既能滋潤養顏,還能和血、調經、祛風濕、止咳,但杜鵑所屬花系與葉子具有毒性,是為中藥,得斟酌其宜,過量則會致死。」春實實接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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