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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俊娘子 第4章(1)

女扮男裝。

她瞞過眾人多年,如今還跟個男人私奔,穆家族內的幾房長輩們尋她,也是意料中事。

然,穆容華心里卻有些不踏實,莫名覺得……阿大方才似話中有話?

家里長輩著急尋她,難道還為別事?!

微據唇瓣,她斂眉沉吟,甫旋身就見珍二如同參天巨樹杵立不動,且靠得著實太近,她險些撞進他懷里。

因離得過近,直直入眼的就是他半敞內襦所露出的精實胸肌。

珍二爺察覺有異遂鑽出烏篷子時,除褲子有套好外,其余根本不管,赤著兩腳、半敞胸膛,男色確實養眼,難怪會遭人覬覦,不管不顧都想撲上。

她稍退一步,淡聲問︰「珍爺對江南‘飛霞樓’應有耳聞吧?」

游石珍望著她的目光略沉了沉,對她突如其來的冷淡很是不解,還以為自己弄錯,但……奇了,真沒錯!穆大少正在擺臉給他看!

……為什麼?

他挲著一下鼻頭,不動聲色打量她,邊慢吞吞啟口——

「約莫兩年前,‘飛霞樓’設在江北的暗樁‘捻花堂’,跟著永寧大伙兒一塊搶花旗,穆家‘廣豐號’也沒缺席。那一次,你跟我家秀大爺爭旗,差點從七層樓高的錐型竹台跌下……嘿嘿,最後你被一位英明神武的漢子給救下,是不?」

出手救她的漢子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穆容華清顏略紅,卻仍繃著。「所以?」

「所以,對‘飛霞樓’不僅僅耳聞而已,當時‘捻花堂’堂主還曾劫走我禾良嫂子,惹得我家秀大爺癲狂發瘋,我怎可能不留心?」

江南「飛霞樓」多是收容一些被休離、或遭遇不幸而無立身之處的可憐女子,後來因緣際會間,陸續得到江南、江北某兩位才藝精絕、人脈通廣的花魁女襄助,以所謂的「玉房秘術」大發利市。

而後,「飛霞樓」在道上培養自個兒勢力,羽翼漸豐,又因樓主除了替自己找到男人,還把其他三個親姐妹全都嫁出,聯姻之舉將幾幫勢力紛紛拉攏,讓小小一個「飛霞樓」與江南玉家、南浦柳莊全「勾結」在一塊兒,買賣還能拓展到南洋海域一帶,財力可謂雄厚。

江湖上的風,即便空穴來風也得留意。

必于「飛霞樓」的底細,珍二肯定較她還清楚。

也好,省得多費唇舌,她僅想問——

「‘飛霞樓’里有十二金釵客、二十四名銀箏女、三十六位玉天仙,阿大姑娘說,她是樓中的十二金釵。既喚做‘阿大’,也就是十二金釵客之首,你被她這樣的女子狠狠抱住,貼得無一縫隙,心中有何想法?」

當她切進兩人之間,接住阿大撲來的身子,同時替代游石珍任對方抱個滿懷……有什麼在腦海里炸開!

那令她心音猛若鼓震,氣息陡凜,兩耳發熱。

在她眼界里,阿大長相稱不上多美,但鳳眸多采,流眄顧盼時有種介在煙視媚行與純美無辜之間、難以言喻的風情。

既是十二金釵客之首,年歲便不會太輕,但肯定不滿三十,或者稍長她穆大兩、三歲吧?從那張妝容講究的玉顏上,實不易辨出阿大年紀。

但,模樣非絕艷、年歲模糊,都不是她欲說的重點,所謂的「重」,是阿大撲來緊密貼抱她的那一剎那!

她沒被人這樣抱過……

不,應該說,她不曾被一位擁有如此豐滿雙峰的女子、面對面狠狠「擠壓」過,擠得她原就沒多少看頭的胸乳幾被壓扁!

她的胸懷,瞬間感到細微剌痛,感到堅挺的、沉甸甸的,卻又矛盾的柔軟,感覺到非常實在的軟玉溫香。

她與阿大同是女兒身,都已如此震撼了,何況是游石珍!

識貨的女子夢他那一具精實高大的身驅沒有不垂誕的,那他呢?會不會覺得還是身段凹凸有致、體態妖嬈的……較合心意?

實沒必要多問,何必揪著這種無聊事硬要討答案?

……但,還是問了。欸。

穆容華啊穆容華,你的灑月兌自若滾哪兒去了?

喜愛上一個人,真是件麻煩事。

這一方,被問話的男人先小小露出茫然模樣,之後眨眨雙目動著思緒。

他突然擰眉皺鼻——想到的是那股霸道鑽進鼻腔且沖腦的「驚魂」濃香。

他眉峰陡緩,鼻翼微歙——想到某位大少沖出來解救他。

他眉尾輕快挑起,長目彎彎——想到今日這突如其來的「女禍」,自家女人兩下就輕易替他檔下,護他于身後,不讓他被欺負了去。

心里頓時甜滋滋啊!

「還能有何想法?就……就很歡喜又很喜歡啊……」高強精壯的剽悍男人,說這話時的聲音很害羞般低低柔柔,語調像孩子撒嬌似軟軟糯糯。

游石珍手略抬,正想探去摟穆大少,後者卻抿著唇、深深瞅他一眼後,半聲不吭已踅足鑽進烏篷內。

「咦?!」現下什麼局勢?他怎麼沒看懂?!

穆大少丟來的那一眼,明亮銳利,似作怒又似沒有,瞳底流轉著委屈又像不是,但就是這種似有若無的不確定感,才更令人心驚膽顫,惹得人搔耳抓腦。

她是惱他嗎?但,因何啊?!天地良心!

他到底干了什麼?!

一艘不大不小的烏篷船,能騰出的地就那麼點兒,能跑哪兒?

游石珍不怕穆大少跑遠,于是他杵在船首想了一陣,想啊想,沒想出個所以然,張揚飛翹的亂發干脆一甩,掀簾子,進烏篷。

結果事情並非他以為的那樣簡單。

穆大少問都不讓他問,見他鑽進來,她竟撩開另一頭的細竹簾,往船尾去。游石珍一怔,這次他動得快些,亦尾隨出去。

豈知她看都沒看他一眼,再次鑽回篷子里。

明擺著就是擺臉給他瞧、暗暗賞他排頭啊!

他沒再繼續跟她玩「我來你躲」的把戲,而是無辜挲挲鼻子,拾起大槳奮力蕩船,邊勞動著,腦中則試圖將前半個時辰里發生的事一條條梳理開來——

珍爺對江南「飛霞樓」應有耳聞吧?

唔,他沒隱瞞,很老實全說了。

她也听得清楚明白,而且對于他自稱,他就是當初在搶花旗時救下她的那個「英明神武的漢子」一說,毫無異議不是嗎?

阿大姑娘說,她是樓中的十二金釵。

既喚做「阿大」,也就是十二金釵客之首……

按理推敲,是這樣無誤,但人家是頭還是尾,是大還是小,對他們倆來說沒差吧?所以,嗯,沒錯,問題並非出在這上頭。

你被她這樣的女子狠狠抱住,貼得無一縫隙,心中有何想法?

突如其來遭狠抱,吃了好大一驚,對方濃到不行的薰香更是猛往他鼻子里去,害他差點悶絕喪命。

他受了害,很可憐啊,她就該多疼疼他,哪還有其他想法……啊!等等!那他剛才答了她什麼?!

還能有何想法?就……很歡喜又很喜歡啊……

靦眺到亂七八糟的語調在耳邊蕩,那是從他口中說出的!

他竟那樣回答她?!

所以……就是……姥姥的,這是答非所問啊答非所問!天大誤會啦!

他用力使腦,腦子使得愈快,大槳蕩得愈急。

待他思緒理清,船已回到平野聚落的溪涇。

穆容華沒有等船完全泊好,已掀開另一頭的簾子探出。

她俐落躍下烏篷船,如履平地般涉過淺淺溪水正欲上岸。

其實最後進到篷子里,她取酒喝過兩口,深深作了幾下呼吸吐納,莫名其妙想找人麻煩的心緒便緩了些。

也幸得游石珍後來沒再緊跟進去,不然這一架肯定要狠狠吵上。

定靜下來後,她內心憂疑之事遂再次浮現……與珍二私奔之舉,向來以家業為己任的她,是真將諸事拋卻腦後了,把所有事霸道地丟給五房的十一堂弟穆行謹管著,也不理穆行謹有無代管的意願,無比地任性,但,就想為那個已深入她骨血的男人瀟灑這麼一回。

如今族中長輩急尋她的行蹤,若是為她自身之事欲召族中長輩眾議,也沒什麼好操心,總歸是意料中事,該如何辦就如何辦。

……怕的是,有料想不到的意外發生。

等會兒回到「浣清小築」,是該手書一封與行謹堂弟聯系了。

她斂眉沉思,內心已有定奪。

此時船行緩停,她自顧自下船,舉止甚是自然,其實也無方才斗氣心思。

但她不發一語、逕直上岸的身影,落進電光石火間終于恍然大悟的珍二爺眼中,那可就萬般地不一般!

游石珍大槳一拋,縱身一騰,好個後發先至,甫上岸已逮到人。

他從身後將穆大少擒抱入懷,把她兩袖也給合抱住,仗得自個兒高頭大馬,一記狠抱再挺直腰,懷中的人雙足根本沾不到地。

「游石珍你——」

「沒沒沒,我不歡喜也沒喜歡,你問我心下感想,我當然既歡喜又喜歡,但歡喜和喜歡的不是你問的那件事,你問的事,我是絕絕對對不歡喜也不喜歡,我歡喜和喜歡的是心里想著的事,不是你問的事,是我自個兒的事——」擒人在懷了,想也沒想就竹筒倒豆子般嘩啦啦倒出一大長串話。

但游石珍真想仰天長嘯,亂七八糟說這麼多,結果依然亂七八糟。

姥姥的,他到底都說了什麼?!

白牙一咬,亂發狠甩,干脆緊貼她耳邊重重明志——

「你知道的,哥哥我這輩子的抱負就那麼一個,養了二十多年的家伙拿來打姑娘,一定挑個最好最美的開打,你都讓我打了,哥哥我頂天立地、說話算話,一把劍藏了那麼久終于出鞘又開竅,不打你還能打誰?你說,還有誰?!嗯?!」

越說越委屈似,氣息變得粗重,噴氣聲听起來悶悶地、可憐兮兮的——

「我剛才被人污辱了去,你沖出來擋災,我都不知有多歡喜又多喜歡,豈知你突然翻臉不認人,那是嫌我髒了,不肯讓我踫了!」

「你、你又夾纏不清胡說什麼?!」穆容華勉強平靜的心湖再次亂起。

「我句句屬實,實得不能再實!」

「你干麼大聲嚷嚷,還氣急敗壞?」

「我嚷嚷?我大聲?我無辜遭誤解,還不許人替自個兒辯解嗎?!」

「你先放開!」她雙足虛踢兩下。

「你先听我說——」

「你放開!」

「你听我說!」

「好啊,那你說!」

「我說完了!」他理直氣壯得很。

「嗄?!」

于是穆容華瞬間覺悟了,兩人這是又陷入你來我往、一句快過一句卻無丁點意義的對話交鋒。而這種孩子氣的吵嘴方式,身為堂堂大商號主事的她,永遠只會任一個男人將自己扯進這令人昏頭昏腦的境地。

方寸微酸微軟微痛,想想他說的,唔……看來她真誤會他了。

原來他的「很歡喜又很喜歡」,是因為她替他「擋災」。

「我听明白了。你放開。」

那嗓音潤中帶清冷,游石珍入耳只覺心震凜然。

暗暗磨牙,他頓了會兒才放人。

結果說那麼多,著急解釋,這女人只說她听明白了。

他老早就知她本性無賴,誤會人家都不必道歉,此時再次見識她無賴本色,真讓他氣得牙癢癢,想大人有大量揭過去,又覺心有不甘。

他盯著她後腦勺月復緋,穆容華卻在站定後,轉身面對他。

見他抿唇瞪人,她竟突然踮起腳、親吻他繃繃的嘴角。

「游石珍,是我不好,對不起。」她吐氣如蘭。「別惱了可好……」

求饒的穆大少……游石珍牙癢癢、心癢癢,周身泛熱,尤其左胸之間,血氣洶涌滾燙。

「唔……不行!」頭一甩。「還是發火!」

「那當如何?」模樣似虛心求教。

游石珍重重哼聲,雙臂盤胸。「往後你穆大少都得喊我‘哥哥’,人前人後都要‘哥哥’。只有我這個‘哥哥’,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這會子換穆容華哼聲,但她哼得自然文雅許多,兩袖輕負身後。

私下喊「哥哥」已夠教她臉紅耳熱,還人前呢,「廣豐號」的大小避事和伙計們若听聞,她大少威嚴何存?

當然不成!

她不回應這強人所難的要求,卻再次親他,負于身後的雙袖主動環住男人硬頸,將高大的他拉近自己。

有甜頭可嘗,九死都不放過!

游石珍再次將她困在臂彎間,有力的唇舌試圖搶下戰場,但穆大少仍執著想掌控一切,如此你來我往,唇是槍舌是劍,盡避沒見紅也吮得對方舌肉和唇瓣發熱發麻,唾津濡濕嘴角和下顎。

不過還是游石珍技高一籌。

並非他吻功強過穆大少,而是他有本事一心二用。

沉醉含吻女子秀唇,察覺到有人走近,他斂下的目光僅淡淡一掀。

極快一瞥已確定來人不會構成威脅,所以,繼續親。

但他還是貼著她的唇,頗有良心地告知——

「穆大少如此主動、這般投入,嘿,我知道你耍啥把戲啊……」親親親。

「對那個‘人前人後皆哥哥’的事,就想這麼蒙混過去是吧?」舌忝舌忝吮吮。

「……好……啊,我讓你朦,你想混過去,就來廝混,誰愛看誰來看,哥哥我不怕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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