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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愛不還(上) 第10章(2)

沈斯喬狼狽不堪地拉住了杜詠維︰「詠維,她怎麼了?」

杜詠維認命地閉上眼,一種近乎絕望的窒息掐住了他的頸項,他知道,她……又回到那個世界里去了。

杜詠維怔怔的掏出手機撥通︰「弈天,來我的私人醫院,我需要你的說明。」

當慕弈天趕到杜詠維的私人醫院時,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場景,那雙妖冷的鳳眼定定地看著安詠心瑟縮成刺蝟股躲在一個置物櫃的桌底,沈斯喬在她身邊的不遠處,落寞地守著她,一動不動,這樣可怕的場景讓慕弈天覺得不可思議。

他的語氣冰冷至極︰「誰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離開台灣的時間並不長,為什麼你們會把她折騰回當年的樣子!」

一句話讓失神的沈斯喬猛地回身︰「什麼叫當年的樣子?」

慕弈天那雙鳳眼透著滿滿的冰寒和殺人氣息,他盯著沈斯喬,「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杜詠維沉著臉︰「弈天,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我們要怎麼辦?」

從杜詠維和慕弈天口中緊張語氣,沈斯喬似乎發現了事情並不簡單,他慌忙揪住了慕弈天和杜詠維,認真的問︰「告訴我,你們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慕弈天倏地甩開沈斯喬︰「我們說的是什麼意思重要嗎?我真後悔把詠心交給你,就算她沒有幸福,也不會再次瘋掉!」

腦子里突然回響起方眉那尖刻的笑聲,「她啊……曾經是個瘋子,是個真正的瘋子!」沈斯喬向慕弈天低吼︰「告訴我!方眉的話是什意思?為什麼心心會是個真正的瘋子!」那種近乎窒息的慌亂讓沈斯喬頓時失了分寸。

慕欒開的鳳眸突然變換了種奇異的墨藍色,他寒冷地問︰「詠心見過方眉了?方眉說了什麼?」

發現這似乎是關鍵點,沈斯喬快速把跟安詠心坦誠、方眉出現、安詠心失足的事講述了一遍。

杜詠維一拳捶在牆上,「我就知道事情不簡單!孩子的事情就算會讓詠心崩潰,會恨你要她打掉孩子,也不會失常到這種地步,而回到那個時候的樣子!懊死!方眉果然又是始作俑者,是導火線。」

慕弈開的表情變得很奇怪,那是一種嗜血般的侵蝕,卻平靜異常︰「方眉……又是她,我一次又一次給她機會,以為她會覺悟,看來……我沒有必要再手下留情了。」

沈斯喬幾乎也快跟著安詠心一起瘋掉,「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著慕弈天僵硬地凝視安詠心的表情,杜詠維知道他不願再回憶當年,于是強迫自己淡淡出聲︰「我只告訴過你,詠心的媽媽是死于心髒病,卻沒有告訴你,她死的時候,詠心最後連她的尸體都沒有看到,方眉是存心讓我大哥後悔、存心折磨詠心的;當詠心趕到醫院的時候,方眉已經派人把安蕊馨的尸體送到火化場,詠心哭著哀求讓她見她媽媽最後一面,方眉卻都沒有答應,她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詠心,就像她曾經對詠心她們母女做過無數次的那樣。

我和我大哥趕到醫院的時候,就發現詠心的精神都很不正常,她失魂落魄沒有任何反應,之後就害怕陌生人、喜歡躲起來,只要有人接近她,她就會撕咬對方,後來經過檢查,詠心……因為長期以來的精神壓力,加上受不了母親的突然消失,又被方眉刺激,出現了輕微的精神分裂癥狀。」

看到沈斯喬青白的臉色,慕弈天冷冷地開口︰「後來是我把她接回了安家,跟外公住在一起,那時候,她最喜歡像現在這樣躲在桌底、不出來,我和詠維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才讓她清醒,走出那個可怕而陰暗的世界。

後來她不忍外公看到她而想起女兒傷痛,就搬出安家獨立生活,她身邊唯一能接近的人,只有我和詠維,我們一直很保護她,不願意她再受傷害,可是你……因為你,把她再次打回了地獄。」

沈斯喬怔怔地看著慕弈開,思考著他說的每句話,是的,他就是那個血淋淋的劊子手……

「一切都是我的錯。」他輕輕說著︰「如果她瘋了,我會跟著她一起瘋掉。」

杜詠維拉住了慕弈天,不讓他再說下去,他親眼看到過沈斯喬是如何糾結、怎麼痛苦,他知道沈斯喬是無可奈何,只是,最終也沒有辦法避免這場劫難……

看不慣沈斯喬這般怯懦,慕弈天狠狠地揪起他給了他幾拳,把他打倒在地,嘴角流血,沈斯喬卻只是呆呆地笑著,沒有什麼反應。

慕弈天輕蔑地笑著︰「沈斯喬,你想跟詠心一樣瘋掉嗎?我告訴你,你不配!你沒資格跟詠心一樣封閉自己,就算再痛苦,你還是必須承擔起這份責任,從現在開始,你要照顧她、安慰她,必須用更長的時候讓她再次從那個痛苦的深淵走出來,別告訴我,我和詠維做得到的,你卻做不到!」

慕弈天的一席話,驚醒了沈斯喬是啊,他這是在干什麼,自暴自棄嗎?這麼不負責任的把詠心丟給杜詠維或者慕弈天?

不,他曾經說過,她必須待在他的身邊,那里也不準去,他要照顧詠心!

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來,那張俊顏上似乎再沒了任何特別的表情,似乎只要安詠心一天不醒來,這張臉上,便不會再有笑容。

慕弈天嘆息地閉上了鳳眼,詠心……用你的心去看,從你的害怕、你的仇恨中醒來,看看我們,走這樣愛你、在乎你,你怎麼舍得我們這樣痛苦和悲傷呢?

四年後……

恆簡律師事務所走廊深處的辦公室內。

「Boss,上次那件案子辦好了,是不是遵守承諾給我一年的假期?」坐在首座男子的身側,一身銀灰西裝的男人清冷地說。

邢簡恆依舊似乎沒有太多變化的女圭女圭臉有些動容︰「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這是我的私事。」

邢簡恆微眯著眸盯著身側的男人,很想從記憶里搜索出他四年前的樣子,認真、刻板,眼神里干淨純粹而充滿隱忍的睿智,那是一個初出茅廬卻暗含野心的年輕人;而現在,清冷、淡漠,眼神里的睿智不減,卻多了很多復雜的憂愁,不再純粹,是心,蒼老了嗎?

「需要幫助的話隨時開口。」

「謝謝。」

盯著他準備離去的頭長背影,邢簡恆輕聲地說道。

「遵守承諾,一年的假期,等你回來,恆簡需要你;還有……你要做的事情,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是,Boss。」背對著邢簡恆淡漠地回答。

僵硬的背影有些微顫,點點頭,他邁著步伐離去。

又是春至,一片生機盎然之景。

沈斯喬像往常一樣走進這家私人醫院,春至對于他來說,沒有什麼意義,仍是年復一年不見天日的陰霾。

熟悉的走廊,他走過成千上萬次,來到她的病房前,透過病房巨大明亮的玻璃窗,沈斯喬面無表情地看著里面坐在窗台前的女人,墨黑如古潭的深眸底,卻是掩飾不住的痛徹心扉。

即使過去了這麼久,他還是忘不了最初她咬著他,說是他害死了他們的孩子那一幕,他……

對她來說,竟是一個魔鬼。

女敕綠的枝啞散發著清香,幾欲伸進窗內,午後的陽光暖暖地灑在安詠心如白瓷般透明無瑕的肌膚上,閃著耀眼的光澤。

她是一個活人,是一個擁有傾城容顏的絕美女人,但似乎,她又更像一個死人,空擁有活生生卻沒有靈魂,毫無知覺的活死人。

現在的安詠心,安靜得如一尊上好精美的白瓷雕像,黑漆漆的眼瞳里沒有焦距,不會哭、不會笑、不會跑、不會跳。

沈斯喬還記得……

第一年每次來的時候,安詠心瘋狂如野獸,對他又撕、又咬、又叫,她沒有理智,只想把靠近她的人全部驅離,他從不反抗,即使遍體鱗傷,任由她怎麼對他,他還是親手照顧她。

第二年每次來的時候,安詠心開始瘋癲地傻笑,自言自語,有時候臉上掛著再幸福不過的甜蜜笑容,問他,我們的孩子叫什麼名字好?我們生一個哥哥和一個妹妹好不好?有時候襲上惡毒殘忍的諷笑,說,我恨你,是你殺死了我們的孩子對不對,是你、是你。

第三年每次來的時候,安詠心開始步入了自己安靜的世界,不再吵鬧,只是一雙大眼怯生生地望著他,他前進一步、她躲避一丈,不讓他靠近一分一毫,像一只失去刺的刺蝟,防備著一切,或許她的潛意識永遠覺得,他要傷害她。

第四年……

沈斯喬輕輕地走進病房,走到她的身邊,執起一方薄毯披在安詠心身上,她毫無反應……

是的,第四年,安詠心沒有了任何反應。

像一個真正的活死人。

不再給他任何反應,不抗拒他的任何行動,即使他說任何話、做任何事。

他的心似乎也已經跟著她的,死去了。

年復一年,他的希望、他的愛,都磨碎、破損得殘敗不堪。

沈斯喬握緊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冰涼的淚滑過俊顏、落至她溫熱滑膩的掌心。

他說,詠心,我們回家吧,不再住醫院,你用你以後所有的時間來折磨我,直到我擁著你,一起慢慢死去。

上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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