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詠心窩在沈斯喬的懷里,兩人坐在陽台上乘涼,沈斯喬順手把削好的隻果塊送進她的嘴里︰「甜嗎?」
「嗯。」安詠心甜甜地笑著,感覺到酸酸甜甜的隻果汁在口中溢開的味道,很滿足,嘆口氣︰「喬,你說我們永遠都這樣多好?什麼都不用想,一直就這樣坐到下輩子,下下輩子……」
「不錯,很懶人的想法。」沈斯喬輕笑。
回頭咬了一口某人的胸肌作為懲罰,嘟嘴︰「你好不浪漫,你應該說︰嗯,直到永生永世才對嘛。」
「張嘴。」沈斯喬不理會她的撒嬌,再送了一個隻果塊。
安詠心乖巧地吃下︰「你每天都給我吃一堆東西,我會肥死。」
「對于孕婦來說,你還太瘦,要多吃點補充營養。」沈斯喬反駁地說。
「哪有!」安詠心不滿︰「等我真的變成大肥豬的時候你就不會這麼說了,你還會嫌棄我、不要我了。」
「你變成大母豬我也愛你。」
安詠心一听,樂呵呵地笑起來︰「喬,你說等孩子出生了,叫什麼名字好?」
「還太早了吧?」
「先想想嘛……我希望先生一個哥哥、再生一個妹妹,這樣兩個人就能相依為命不孤單了,即使以後我們兩個人不在了,他們也互相能扶持,你說對不對?我呀,一定會很愛很愛他們,彌補我曾經失去的愛……」
一時間,沈斯喬沒有再說話,兩人靜靜地坐著,安詠心有些睡意地閉上了眼楮,卻再也忍不住般模模糊糊問︰「喬……」
「嗯?」
「離婚訴訟的事情怎麼樣了?」
「還好。」
「有幾成把握?」
「十成。」
「喔……」安詠心似乎有些放松,然後她終于說︰「答應我,這是最後一次跟杜家有關系,以後,你不要再接跟杜家有關的案子好不好?就算是為了我。」
「我答應你,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安詠心得到了承諾,那顆懸著已久的心終于放下,這回輪到了沈斯喬︰「詠心。」
「嗯?」
「明天跟我去醫院做個檢查好嗎?」
「為什麼,前幾天不是才去過?」
「不是……是詠維想幫你作個全面徹底的檢查,我們去詠維的私人醫院。」
「哦,好呀。」
「乖。」
靶覺到懷中的人均勻的呼吸聲響起,沈斯喬才終于可以獨自舌忝舐那份寂寞和害怕,終于……
要來了,他緊緊地抱著安詠心,想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般。
詠心,希望上帝是憐憫我們的。
陪安詠心到杜詠維的私人醫院作了全面檢查後,沈斯喬幾乎天天神經質地在等待杜詠維的電話,盡避幾天後,就是杜盛禮離婚訴訟開庭的時間。
但是跟預期的一樣,杜盛禮的離婚訴訟在他精密的準備之下,毫無懸念地取得了勝利,無視杜盛禮的感謝和得意、也無視方眉在法庭上像瘋子一般地叫著不公平;沈斯喬逕自走出法庭結束了自己的責任,出來的時候,他立即被無數的鎂光燈環繞,詢問他的心路歷程,他一一用沉默作了回答,因為這個時候,他的心已經再也裝不下任何雜念。
手機響起,他看到了杜詠維三個字,全身的細胞都在疼痛,他木然地穿過人群,上車,飛速前往杜詠維的私人診所。
用了全部的勇氣,沈斯喬才走進杜詠維的辦公室,進去的時候,他看見杜詠維正背對著門抽煙,煙霧繚繞,沈斯喬卻覺得極度刺眼;走上前跟杜詠維並肩站著,沈斯喬卻發現自己竟問不出一句結果如何。
似乎並肩站了一個世紀這麼長,長到沈斯喬自己都能猜到結果,他痛苦得全身血液都在叫囂沸騰,猛地一拳打在了一旁雪白的牆壁上,頓時濺出一朵朵妖冷的血花,他赤紅著眼低吼︰「告訴我結果。」
杜詠維漠然地掃過滿眼的血跡,似乎難以掩藏跟沈斯喬一樣的痛楚,「你已經猜到了,何必問我?」
沈斯喬猛地揪住了杜詠維的白袍,血紅的眸幾乎快瘋狂,怒吼︰「你告訴我結果,我要你親口告訴我結果!」
任由沈斯喬這樣粗魯地對待自己,杜詠維知道,沈斯喬的痛苦已經達到了極限,輕輕的話語飄出︰「心室間隔缺損,注定出生夭折。」
「不!」沈斯喬朋潰地吼著,他抓緊杜詠維的白袍,不停流淌的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袍,他祈求地低訴︰「詠維,求求你,救救這個孩子,求求你。」
杜詠維的忍耐似乎也到了極限,他一拳打在了沈斯喬的臉上,悲切地吼︰「沈斯喬,你清醒一點!是,是我沒用,我救不了這個孩子,等于救不了詠心,我無可奈何!但現在關鍵的不再是如何保住孩子,而是如何保住詠心,要她答應拿掉這個孩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她會徹底瘋掉,你想失去一切嗎?」
「啊……」沈斯喬絕望地嘶吼了一聲坐在了地上抱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沈斯喬,你給我站起來,這個孩子不僅是詠心的,也是你的,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你必須作一個決定!」
「不!」沈斯喬紅著眼握緊拳咬牙,顫栗地說︰「詠心是那樣期待這個孩子,你要我怎麼跟她開口,跟她說孩子有問題,她必須拿掉?天吶……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她怎麼接受得了!」
杜詠維承認沈斯喬的話,卻只能自嘲地說︰「那你就這樣看著她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明明知道生下來會是一個活不成的孩子,兩個人守著必定要面對的絕望活著?」
良久,沈斯喬如行尸走肉般地起身,對著杜詠維點頭,茫然笑起來︰「是,你說的沒錯,明明知道是活不成,卻偏要作無謂的掙扎,是我懦弱、我沒用。」
杜詠維的神經幾乎都在不正常的律動了,「那你想好了嗎?坦白,還是?」
「你覺得我除了坦白還有別的選擇嗎?」沈斯喬呆呆地說。
「可是我們兩都知道,詠心不會答應。」
「所以……我們只能試試看,假如、假如……」沈斯喬不清醒地做著假設,再也無法說下去,這一切,他多希望都是一場夢,夢醒來,他看見一個健康的詠心,一個健康的孩子。
「我知道了。」杜詠維只是拍拍沈斯喬的肩膀跟他一樣失神。
「砰」一聲慶祝的小禮花聲響在沈斯喬進門的時候猛然響起,他呆呆地看著安詠心興高采烈的小臉對著他笑,笑得讓他撕心裂肺般疼痛……
「恭喜你!」安詠心迎上來摟著他的脖子,「我在電視上看到了,官司很成功對不對?」
看著沈斯喬默然不語,安詠心有些困惑,她上下打量著他,卻看到了他染血包扎的手,驚呼一聲捧起他的手︰「你怎麼了,手怎麼回事?給我看看。」
「我沒事。」輕輕抽回手,沈斯喬反握住了安詠心的手,淡淡搖頭,然後松開,走到飲水機邊倒了一杯水,冰涼的水滑過喉嚨,卻沒有減低一分它的灼熱。
「你很不對勁耶。」安詠心討好地走過去在他的身邊扯著他︰「告訴我,怎麼了?我會很擔心。」
沈斯喬墨黑的眸緩緩抬起正視安詠心,猛地,水杯滑落在地,嚇了安詠心一跳,沈斯喬強迫自己說出了那句殘忍的話︰「詠心,我們暫時不要孩子好不好?」
半晌,安詠心似乎都沒有能理解沈斯喬話中的意思︰「你說……什麼?」
「我說,這個孩子我們不要了。」沈斯喬用極大的意念支撐著自己,才不至于全部崩潰,他好恨,恨自己、恨這一切對他們的不公平!
安詠心突然傻傻地看著他笑了起來︰「呵呵,今天不是愚人節吧,你干嘛跟我開玩笑?不好笑啦!」
「我沒有開玩笑。」
「咦?那這是慶功的一種惡作劇嗎?」
猛地搜住安詠心柔弱的雙肩,沈斯喬痛苦的低吼︰「詠心,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這也不是慶功惡作劇,我說不要這個孩子,我們不能要!」
安詠心受驚般地推開沈斯喬,懷抱住自己後退,驚恐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為什麼?
一切不是好好的嗎?為什麼不要他,為什麼……」
「不是的,不是好的。」沈斯喬低吼著雙手無助地覆住而頰,他的心在滴血,誰能了解、誰能看得見?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帶你去詠維那里作全面檢查嗎?因為之前他懷疑那個孩子有問題,我們不敢確定、也不敢告訴你,只好先瞞著你、帶你作檢查,可是……」
安詠心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譚般可笑,她木訥地搖頭,「可是什麼?喬……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什麼孩子有問題,什麼檢查?孩子為什麼會有問題……」
沈斯喬糾結地抓亂了自己的發︰「詠心,你忘了你的母親是因為什麼才去世的嗎?」
她媽媽?她媽媽跟她的孩子有什麼關系呢?就算、就算她媽媽是死于心髒病突發,先天性心髒病……
「不!」安詠心有些明白了沈斯喬的意思,她難以置信地搖著頭,飄移般走向大門︰「我不信,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要去找詠維,我們去問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