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抹嬌小又略顯笨拙的身影,官之硯正欲跟上去,傅羽縴突然幽幽地叫住他︰「Lorry……」
「弟妹。」禮貌地點點頭,官之硯並不願多談。
「Lorry,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請說。」
「你……當年有愛過我嗎?」傅羽縴開口道出多年的疑惑。
她是在美國念書時認識他的,一見傾心,主動追求,時間久了,外面便傅出他們是一對兒,其實他從來沒有給過她任何承諾,甚至親密一點的舉動都沒有,他只是懶得跟外人解釋太多。
或許是為了刺激他,她頂著他女友的名號開始跟不同的男人約會,包括官之荷,可結果便是他越發疏遠她,很久以後她才肯相信,他是真不愛她。
「沒有。」他的回答,永遠毫不遲疑。
「所以……交往了兩年半,你從來不想要我,也從來沒有向我求婚的想法。」
「你我都心知肚明,即便走進婚姻,未來也不過是兩家的各取所需罷了。」官之硯淡淡道︰「而且,我也懶得離婚。」
「Lorry,你不愧是姓官的,夠狠心。」
「承讓了,弟妹的手段也不差。」
「你這是什麼意思?」
「之荷的死,當真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嗎?」
「會跟我有什麼關系?」傅羽縴激動起來,「你把話說清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官之硯冷冷道︰「之荷為什麼會出車禍,弟妹應該最清楚。」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弟妹難道真要我把話挑明?何必,就算你存心要躲,我那位大堂哥恐怕也不會輕易了事。」
「官之棠沒有證據,又能怎樣?」
「是嗎?那就祝弟妹夜夜能安枕無憂,另外……」他沉聲道︰「我不希望弟妹跟若若太接近,在官家,大家還是保持距離,安守本份的好。」說罷,他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滿臉驚惶的傅羽縴,不停地抖。
他說得沒錯!她夜夜無法入眠,日漸消瘦,是因為她的過失害死了官之荷,她明知官之荷是個雙性戀,卻仍然執意要嫁給他,她要嫁進官家,看那不愛自己的男人會不會變臉,會不會後悔。
然而她錯了,再見時,他依然當她是路人,進退有禮,並不多看她一眼。
她心灰意冷地跟著官之荷去了香港,在那里,有個小有名氣的發型師是官之荷多年的同性伴侶,兩人感情深厚,出雙入對,很快她便一日一日的獨守空閨。
她不甘心,于是精心設下陷井離開兩人,在一頓預示著破碎,分裂到無法收拾的爭吵後,發型師一氣之下服了整瓶的安眠藥自殺身亡,而官之荷則在酩酊大醉後出車禍。
都死了,只剩下她一個,每當閉上眼楮,她總能看到那兩個人活著時候的樣子,反反復覆,不得安寧,讓她的良心備受折磨,一日瘦過一日,一日比一日麻木。
目送那道頎長的身影遠去,傅羽縴淚流滿面,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只要他願意,也是可以溫柔、可以痴纏、可以怨氣、可以緊張、可以放聲大笑的。
只不過,要獨獨在那個小女生面前,他才願意這麼多的可以。
窗幾明亮的頭等病房里,桌上的馬蹄蓮怒放著,微風輕拂著天藍色的窗簾,陽光的碎金灑了一地。
病床上,俊朗的男子正半倚在雪白的枕頭上,右手翻閱著秘書開送過來的企劃案,耳上掛著的藍牙耳機正保持通話中。
「她今天吃飯怎麼樣?胃口好不好?」
「不要讓她知道,我很快就能出院。」
「記得三餐一定要按營養師專門調配的營養餐,她前陣子孕吐太厲害……」
「橡樹」集團總裁室的秘書和兩名高級主管屏氣凝神,听著總裁先生以比平常工作時更為鄭重的語氣對電話那頭交待著。
不用說,能讓官先生這樣緊張的,只有在家中待產,大月復便便的未婚妻。
偶爾會跟著總裁先生上班的未婚妻,年紀很小,听說還是名在校大學生,訂婚已經好幾年了。
小小的瓜子臉上五官精致,水靈靈的模樣兒很可愛,時常笑顏常開,對人也非常有禮貌,稍微細心的人都能看出,卓越冷靜,不苟言笑的總裁先生只有在看到自己的小未婚妻時,眸里才會泛起打從心底里才能漾出來的笑容和愛意。
明明沒有太曖昧的舉動,明明有點老牛吃女敕草的嫌疑,明明偶爾還會听到總裁在低聲訓斥小未婚妻不許這樣,不許那樣,可那語氣里的溫柔,能叫天下任何一個女人化成了水,融成了蜜。
這在「橡樹」里簡直成了難得的一景,以至于茶水室里常常听到這樣的言論︰「沒想到總裁能這麼溫柔耶,上次我忘了在行程表里加入緊急會議,總裁雖然沒說什麼,我自己卻快被嚇死了。」
「是哦,說來也怪了,咱們總裁明明不凶從來不罵人,看起來淡淡的,更沒‘厲峰’那邊的官先生那麼強勢,可就是讓人不知不覺地感到敬畏。」
「那當然!你們不知道了吧?咱們這位總裁可是個狠角色,有絕對可靠的消息說就是他當年帶著‘藍色數字’橫掃各大股市。」
「我的媽呀!真的假的?那咱們總裁手里豈不是冤魂無數?如果是這樣,真希望咱們未來的總裁夫人能天天來。」
「沒錯沒錯,真是說到大家心里了……」
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年小姐一來,總裁室的整個樓層會馬上變得猶如春天般陽光明媚!
不過,這是什麼聲音?眾人側耳傾听,走廊里傅來一陣細細小小,嗚嗚的哭泣聲,然後門開了,一個嬌小的人兒出現在病房的門口。
挺著差不多快足月的圓肚子,穿著條深藍色,有兩只大大口袋的孕婦裙,腳上踩著一雙毛絨絨的小兔子拖鞋的年若若,邊哭邊「踢踢踏踏」地走進來。
「嗚嗚……阿硯……你騙我……嗚嗚……」
眾人頭皮一陣發麻,在目睹病床上的男人突然撐起身子,俊顏由青轉黑,便知大禍臨頭。
瞞得這麼辛苦,居然還是給年小姐知道總裁大人因傷住院的消息。
三天前,總裁去工地查看最近進展,為了救一個在高高的吊架上打盹的工人不小心傷了左邊手腕,回醫院照了X光才知道雖然沒有骨折,但韌帶受傷無法走路,打了石膏後需要慢慢休養。
于是這幾天總裁將辦公地點改到醫院並且慎重地交待了下去,不準向年小姐透露一點斗于他受傷的事情。
究竟是哪個向天借膽的家伙把這事泄露出去的?眾人已經能預料到那人將會死得很慘。
「你怎麼樣……痛不痛?」年若若一看到男人,哭得更凶了,像個水做的女圭女圭。
「噓,別哭……乖,過來我這里。」官之硯朝她伸出沒受傷的右手,並示意屋里的閑雜人等出去。
「是不是很痛?」她走過去坐在床邊,抽抽咽咽地哭,小手輕輕地撫上打著石膏的左手腕,小臉上寫滿心疼。
「不痛,很快就好了,別擔心。」他替她拭淚,動作份外溫柔。
就是怕她擔心,才找籍口說要去出差,沒想到她還是知道了。
「你騙人!」她眼淚汪汪地指責︰「如果不是之橘說漏了嘴,你打算瞞我多久?」
很好,官之硯眯了眯眼,官之橘這個抓耙子的丫頭!
「你一個人跑出來的?真不乖。」大手模上圓圓的肚子,他攬她入懷。
「不是的,之橘和桂媽陪我來的,桂媽在外面,之橘連樓都不敢上來。」年若若想起官之橘嚇得一副草木皆兵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
嗯啍,還算知道怕,官之硯低頭親親她的頭,接著是粉頰,最後在她唇上輕啄一口︰「寶寶乖不乖?」
「寶寶老踢我,這幾天動得好厲害。」
「敢踢你?等出來我幫你出氣。」
「不要啦!」
「瞧這小媽媽多稱職。」官之硯醋味頗大地刮下她的鼻子︰「還沒出來就護著。」
「我……」年若若正要說話,突然一陣月復疼,腿間一片濡濕,她啊地叫出聲,整個人趴在他膝上,小臉一陣發白,
「怎麼了?若若?」官之硯抱住她,緊張地低喊︰「快告訴我,是不是肚子疼?」
「好疼……」小手緊緊地揪著他的袖子,年若若張著小嘴不斷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我好怕……阿硯……」
「不要怕,我在這里。」男人從來沒有這樣驚慌失措過,他一邊安撫著即將臨盆的人兒,一邊大喊著外面的人,不過數分鐘,醫生,護士等人蜂擁而來。
「總裁,你先放開年小姐。」秘書抖膽上前去提醒已經方寸大亂的男人。
男人冷汗涔涔地松開懷里的人兒,他今天嘗夠了驚訝驚嚇和驚慌失措,如此難熬,未受傷的手還死握著她的小手不放,旁邊的護理人員迅速把她抬上醫用擔架車。
「阿硯……我好疼……」
「生出來就不疼了,乖,我們以後不生了……」
「可是……你不是想要女兒嗎?這個是兒子……」
「那也不生了!」
「阿硯……我好害怕……生孩子好可怕……」
「別怕,我會跟你進產房的,不會有事的。」
「阿硯……你愛不愛我……」
「你從來都沒告訴我……你好可惡……」
「小笨蛋,我不愛你愛誰?」
「是……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那你要一直說一直說……我才信……」
「好,我愛你……官之硯愛年若若,很愛很愛……會一直一直愛,永遠不分開……」
「嗚……我好感動……我也愛你……阿硯……年若若好愛官之硯……」
一大群人啼笑皆非地目睹了這對在生產前諸多廢話的男女彼此間的真情告白,擔架車一路隆隆地火速推問產房。
其實世界上那麼多的情話,只有這一句最動人,那就是,我愛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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