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堯桀萬萬沒想到這事竟會發生在他身上。
當女星季如萱捂著眼楮發出慘叫聲時,周遭的主持人、來賓、工作人員迅速擁上,詢問她的情況。
「我的眼楮好痛……」剛說完,她覺得臉頰也傳來陣陣刺痛,「我的臉也好痛!」
主持人拉開搗臉的手,發現她的臉一片通紅,眼楮也腫起來了,淚流不止,一看便知是受到某種物品的刺激。
「快叫救護車!」主持人大喊。「快拿水來!」
救護車將人送到醫院,醫生診斷是抹了具有腐蝕性的強堿型化學藥劑,于是,程堯桀當時抹在季如萱臉上的那瓶粉底被送去化驗,證實里頭加入了化學藥劑,剛抹上臉時沒感覺,漸漸的會有刺痛感造成灼傷,而眼楮因為敏感脆弱,故一踫上就有反應。
這事後來被大幅報導,程堯桀也受到警方約談,他聲稱與季如萱沒有過節,也不知道為何粉底會被加入化學藥劑,懷疑有人要陷害他。
可他的粉底是自己在保管,不假他人之手,想不出被下藥的時機點。
在厘清案情期間,程堯桀的通告全部被取消,造型彩妝工作也暫停,季如萱粉絲反應激烈,成立反程堯桀粉絲網站,還有人挖出季如萱曾經在半年前一個時尚節目上表示不喜歡他當時為她畫出的妝容,說不定程堯桀就是因此記恨在心,找機會想報復,更有部分讀者退了他所出的彩妝書,出版社因而蒙受損失。
交保後被釋放的他,工作完全停擺,終日無所事事,出門幾乎是為了配合警方查案。
他堅持沒有害季如萱的意圖,半年前那微不足道的小爭執他根本不記得,後來他跟季如萱亦同台數次都沒有任何嫌隙,他完全不明白強堿化學藥劑從何而來,他不肯「認罪」,故案情陷入了膠著。
夏季太陽正熾,尤其是中午十二點時,程堯桀步出落地窗,站在陽台上倚著矮牆,手上一杯威士忌。
大中午喝酒不是他的風格,可季如萱受傷一事查不出原由,實在讓他心煩,社會大眾與網絡上都直指他是毀容罪犯,他百口莫辯,只好藉由酒精來麻痹,醉了至少可以暫且忘記。
不幸中的大幸是,因為程堯桀當時是在示範用手抹粉底以及使用刷具所呈現出來的妝容差別,故季如萱臉上的粉底只抹了半邊,且僅薄薄一層,傷害不大,加上緊急處理得當,日後可靠醫美整型恢復原來的容顏。
但是他的前途,卻是整個毀了。
他咬牙重嘆了口氣,仰頭將杯中酒一口飲盡。
他所居住的大樓面對著一座號稱佔地萬坪的都會公園,有生態濕地、池塘、涌泉,種植一千多棵喬木,以四季花種為特色規劃而出的花草區塊,一年四季皆有花可賞,常可看到鳥類、昆蟲等動物的行蹤,是平日休閑的最佳去處。
他往公園望去,可看到在太陽底下的金屬反光,他不由得冷笑。
那是相機的反光,勤勞的記者連中午都埋伏在大樹底下,說不定此時此刻他胡未刮、發未整的頹廢模樣已被攝入,等著寫入版面,加油添醋灑狗血。
照吧!反正現在也沒人敢讓他化妝了,他有「手指魔術師」的美名,但卻沒有人的頰敢讓他踫了。
放縱自己墮落的他走回客廳,拿起放在茶幾上的筆電,一登入信箱立即涌入眾多謾罵信件。
他想這些人也真閑,法律都因為證據不足難以將他定罪,卻已有許多人未審先判,辱罵他是凶手,內容盡是不堪謾罵。
他也是被害者,可誰听入他的抗辯?
點選全部,正要刪除,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
朱兆潔。
啊……是那個「小貓」粉絲。
那次的彩妝體驗,他雖然幫她畫了一個干淨的妝容,可其他應包含在內的發型、飾品等造型,他假裝忽略,並匆匆離去,是有些刻意的冷落忽略。
都年紀不小了,還在盲目追星,同樣的書買了幾十本,就只為了參加抽獎?雖說書籍的銷售量對他的收入大有幫助,但在他心底卻是十分不認同她浪費金錢,只為了引起對方注意的作法。
包別說她一直掛在嘴上的「貓」。
煩人的粉絲她不是第一個,可明知他怕貓,卻還一直用貓想跟他做聯系的卻是前無古人。
她不曉得她的作法只會惹人厭嗎?
想引人注意,聰明點挑個讓人有好印象的;她的確成功的讓他記著她,卻是充滿厭惡的。
不過事後,他對于那次彩妝體驗自己過于草率的將情緒泄漏有些懊悔,畢竟人家也是公平的參加抽獎而得到一次體驗的機會,他事情只完成一半,總覺得好像虧欠了人家什麼。
罩子亮點的,看到FB上頭的照片,與其他人的一比較,一定曉得她那次被隨意對待了吧。
不知她心里作何感想?
是他從此不在她的追星範圍,還是執迷不悟?
看著她的來信,他按下「發件人」,她果然寄了好幾封信來。
信件主旨幾乎都是——我相信你是無辜的、請加油不要被打敗、一定會還給你清白的……諸如此類鼓勵加油的話。
丙然還是……執迷不悟啊。
指尖敲了敲鼠標,他還是選擇把它刪掉了。
☆☆☆
躲在都會公園的大樹下,朱兆潔戴著墨鏡與鴨舌帽,偷偷模模的往對面的大樓瞧。
眼神不經意的跟另外一棵大樹下,拿著照相機的男人對望,對方朝她點了下頭,大概以為是同行吧。
朱兆潔心想,她可不是纏人的記者,她是粉絲,而且她不偷拍、也不會跑去跟主角搭話,她只是……只是想看看程堯桀人好不好,畢竟他已經很久沒消息,而且也沒有記者拍到他出入的照片,听說他一個人獨居,萬一發生不測怎麼辦,誰來救他?
拿出手機,進入信箱,收件匣除了一些垃圾信件,沒有他的回信。
她嘆了口氣,將手機放回遮陽外套口袋里。
她知道他不會回她信、不會理她,她只是想表達還是有個人支持他,相信他的清白,他並不是孤獨的而已。
她原本不知道他家在哪,是看到新聞,有個記者在門口堵他,雖然只是照到大樓右邊的一小小角,但因為她工作的獸醫院就在這附近,所以很輕易的就認出是哪棟大樓。
口袋內的手機鈴響,她拿出手機一瞧,是謝文希打來的。
「你在干嘛?」謝文希劈頭就問。
「我在……探望人。」她含蓄的回。「探望?誰生病了?」
「就是……」她支支吾吾,「我現在程堯桀家對面的都會公園……」「哇靠,你真的變成跟蹤狂了?等等人家打一一?,我真的得買日式豬排飯去監獄看你了!」
「我沒有跟蹤,我躲起來看而已。」
「看什麼?」
「就看能不能看到他本人啊,他最近都沒有消息,我真怕他發生意外。」
手機那端的謝文希翻了個白眼。「他如果發生意外,一定會上新聞的!標題就是——彩妝大師畏罪自殺。」
「你不要亂講,他是無辜的!」朱兆潔的音量不自覺大了起來,「一個會為了貓站了一個多小時的人,怎可能害人!」
「拜托,你問了他那麼多次,他都說沒這回事,我猜你根本認錯人了!」「但他的確怕貓啊!」「說不定是巧合。」
「我不要跟你講了。」她生氣的掛電話。
又不是不知道她完全站在程堯桀那邊,堅持他的清白,還故意亂講話惹她生氣,不愧是白目界中的大白目!
「小姐。」剛才朝她點頭,持著照相機的男人走過來。「你不是記者?」
朱兆潔聞言心虛,低頭想走開。
男人抓住她的手臂。
「等一下嘛,我想問你,你剛說的那個人是程堯桀?」
「我不知道。」
「我想听听那個為貓站了一個多小時的故事。」
「抱歉,我……」一個念頭忽然浮起,「你會寫上報紙嗎?」
「這要看有沒有新聞價值了。」
「一定有的!」她急切的說︰「他是一個善良的人,明明怕貓,還為它在雨中撐傘一個多小時,絕對不可能傷害季如萱的……」
☆☆☆
雖然朱兆潔告訴記者「貓」的故事,但是過後數天的報紙跟雜志都未見刊出。
「怎麼都沒有刊出?」朱兆潔報紙翻來翻去,都快翻爛了,有關于程堯桀的新聞上都未提過那個故事。
「那個人不是說要看有沒有新聞價值嗎?」一旁喝漂浮冰咖啡的謝文希事不關己道,「現在媒體嗜血得很,誰要听那種溫情小筆事啊,只有棒打落水狗那種落井下石的東西才會刊登啦!」
「可惡!」朱兆潔生氣的將報紙甩到旁邊的椅上。
牛女乃走來她身邊,親昵的蹭著她的腳,朱兆潔一把將貓抱起,放在大腿上輕撫。
「牛女乃,你也幫忙想個辦法吧,你的救命恩人陷入困境了耶!」朱兆潔嘆氣道。
牛女乃呼嚕打了個呵欠,趴在她大腿上睡午覺。
「吼,無情無義的家伙!」
謝文希瞟了一眼氣鼓鼓的多年好友,「其實我有個想法。」
「不要再說他壞話了!」她不要听。「網絡上不是有個反程堯桀網站?」
「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