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後,白語安怎麼也忘不了聚會的事,她從那家日本料理店回去時,一路都心情低落,藍杉還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怎麼好意思跟他說,尤其是听到那種言論後,她連看著藍杉都覺得他的樣子怪怪的,好像對自己十分憐憫一樣,她真是太容易受到他人影響了,這點白語安十分清楚,也很恨自己這點,但她就是會不自覺地去想,藍杉是不是也是這樣看她的?
他是不是也覺得對她的照顧只是習慣,才會一直讓她在他身邊呢?她知道那間育幼院很令人討厭,更知道藍杉會留在那里完全是出于無奈,他跟自己不一樣,不是得過且過的人,他的腦子時刻都在盤算著怎樣才能盡快獨立,好離開那個地方、離開那些人。
所以藍杉早爭就走了,他本可以過一個人的清靜生活,但他並沒有放下她,仍時不時回去看她,她是他放不下的資任嗎?在他眼中,她是否也是個一小懦弱的小表,因為黏上他了、甩不開了,只好接受她?而他又不是個做事半途而廢的人,既然接受了她,即使嫌麻煩也要負責到底?
不會不會,他怎麼會是那麼有人情味的人,他都用那種方法逼她做他的女朋友了,怎麼看也不像是逼不得已的,又不是她求他的。
可是他好像也說過,類似「沒有我你就什麼也做不了,反正你也找不到別人了,干脆由我負責」之類的話……
好煩!白語安的大腦超乎尋常地運轉,她從沒為自己跟藍杉之間的關系如此煩惱過,他就是他,是最自然的存在,本來一切相安無事,他們就是他們而已,為什麼非要把他們的關系解釋成是同情、是責任,讓他們之間變得復雜、變得曖昧。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過去想到藍杉時通常都很開心,但最近每每想到他,她的心都好痛,他們兩個在別人看來就這麼不相配嗎?
「哎,如果當時沒有答應他就好了……」白語安對著窗外,也不知是說給誰听。
鮑司安排白語安出差,要去一周的時間,這對于她來說未必不是件好事。
她最近很怕見到藍杉,人一旦開始胡思亂想,好像就停不下來,明明藍杉態度很正常,在她看來卻好像別有用意,這種情況下,能有個理由名正言順地分開一陣子也好。
白語安收拾好行李,隔天早早起床把家里收拾了一下,看時間差不多就準備出門了,她沒想到的是,藍杉竟然突然跑了過來。
「你怎麼又出來了?」她對著門外的藍杉發愣,他最近出門的頻率也太高了吧?
「別把我說得好像動物圜的獅子好嗎?你今天不是要出差,我來送你一下很意外嗎?」藍杉不明白為什麼,最近白語安看自己的樣子總有些別扭。
說不上來哪里奇怪,最近她好像都沒用正眼看他,他可沒做過什麼讓她反感的事,平時她出差,他都不會來送,但明知她最近有點奇怪,自己如今又是她的男朋友,怎麼能不加倍獻獻殷勤。
藍杉自顧自地進了屋,一眼就看見門邊整理好的行李箱。
「我哪需要你送啊,你以為我還是沒出過遠門的小孩子嗎?」白語安無法平靜地接受他的關心,就算明知他是好意,但就是會往別的方面想,覺得他小看了自己,她知道自己的心態很不對,明明想在分開時冷靜一下的,他偏偏在這個時候跑來。
藍杉絲毫不把她的抗拒放在眼里,他盯著她的行李箱看了一會,問她,「充電器帶了嗎?」
白語安愣了兩秒,快速地跑進臥室,一會拿著充電器又跑了出來。
「告訴你哦,我可不是忘記帶,是早上手機還要充電,打算出門時再放進行李箱里的。」白語安不敢看藍杉的眼楮,越過他拉開行李箱,賣力地塞著她的充電器。
這麼說來,她好像曾經跟他抱怨過,自己到了出差時住的飯店,才發現充電器沒帶,又連夜去買了新的,如果出差手機聯系不上的話,她一定會被主管罵死。
她怎麼這麼不記得教訓!白語安在心里罵自己。
等她塞好充電器,藍杉又問她,「眼藥水帶了嗎?」
她用眼藥水很挑牌子,那個牌子很不好買,而她睡醒時又習慣滴一下眼藥水,不然總覺得眼楮干干澀澀的,整個人都沒精神。
白語安剛想再往臥室沖,硬是定住了腳步,說︰「帶了。」
說謊!藍杉看到她就只想到這兩個字,但他並沒有拆穿,不明白這種謊有什麼好說的,他好心幫她整理行李,最後忘了東西受苦的不還是她自己。
藍杉高深地看了白語安一眼,又問︰「卸妝油……」
「帶了帶了都帶了!你真的很煩耶,都說我不是小孩子了,這些事情自己會整理。」白語安粗暴地打斷了他。
藍杉是想用事實來證明她很沒用,只有嘴厲害嗎?好吧,他成功了,現在她也覺得自己是個沒用的冒失鬼了,沒有他的提醒,連自己的行李都丟三落四,但那又怎樣,她又不是他女兒,用不著他操心!
與其是對藍杉喊,不如說她是對自己的內心咆哮,白語安的心情一下蕩到谷底,原先怎麼沒發現自己這麼沒用?
是習慣,是她習慣了關鍵的事情都有他安排,所以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缺乏處事能力,她抱著一種「反正事情總會過去」的心態安心度日,卻沒考慮過如果自己什麼都不做,有些事是永遠不會過去的,而教她怎麼去做的人正是他。
藍杉沒想到白語安會發這麼大的火,難道是生理期?但考慮到這次她出差,有整整一周不能見面,好像不太適合在這時吐槽她。
「既然都整理好了,就去機場吧。」藍杉很紳士地幫她拿行李,看吧,他甚至都開始容忍她的任性了。
而下了樓,還有另一件讓白語安傻眼的事,她家樓下竟然停著一輛從沒見過的新車,而藍杉還有那輛車的鑰匙。
藍杉極其自然地將白語安的行李放進後車廂里,這在白語安看來就像是……出門看到恐龍滿街跑?她以為他說要送她,只是坐計程車送她去機場。
「再不走要遲到了。」藍杉提醒她,好像他突然間多了輛車並不是什麼新鮮事,而他突然間會開車也只是剛好而已。
「你有駕照?」他怎麼總是有這麼多「驚喜」可以嚇到她?
「考很久了,放心,我技術很好。」藍杉笑了笑,他當然得為她的生命掛保證。
「為什麼以前沒看你開過車?」白語安上下打量那輛車,新得不能再新了,好像是剛從店里開出來的一樣。
「以前我又用不到車,現在不一樣了,有輛車可以送你去機場,以後也很方便。」
他最近認真地想了一下,鑒于他稍微對她好一點,她就覺得他看破人生要尋死,他必須讓她逐漸接受新的交往模式才行,他要盡可能對她好一點,重塑自己的形象。
「你不要說你為了送我去機場,特地買了一輛車。」白語安眼楮瞪得大大的。
「有可能的話,我以後還想接送你上下班。」為了方便他接送,她最好搬去他家住。
「藍杉,你不要太過分!」白語安控制不住情緒,她被他所做的事嚇到了。
買車這麼大的事,他都沒跟她說一聲,他真的當她是自己的女朋友嗎?他是覺得這場辦家家酒的游戲很新鮮、很好玩,把她當成這場游戲里的道具吧。
藍杉被白語安突如其來的大吼搞得一愣,他不太確定她是鬧脾氣還是真的在生氣。
「你這是做什麼?覺得我們現在在交往,所以就想要關心我、呵護我了嗎?你以為我會覺得很感動、很甜蜜?」白語安搖搖頭,「我只是覺得很可怕,突然間你不再是你,我也變得不認識自己了,我以為我們之間的交往不該是這樣的,我以為我們的交往方式一直都是最自然、最適合我們的……我不喜歡這樣,我不喜歡。」
這麼多天來壓抑的情緒爆發出來,白語安並不是不希望被人呵護,實際上有人對她好,她當然很高興,但她不想被當成一個傻傻的陶瓷女圭女圭,就算她知道自己真的很笨又很靠不住,她還是希望跟他的交往起碼是平等的,而不是……不是像這樣,覺得自己被他當成了一個廢物。
藍杉再也笑不出來,也不覺得自己的計劃有多精明了,因為他讓她如此困惑、如此傷心,在他以為一切都向著圓滿的方向發展時,她卻默默地在心里藏了這麼多事,而他只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完全沒發現她的感受。
「語安……」藍杉試圖去安撫她。
「我不要這樣,好奇怪喔,你不覺得嗎?」白語安淚眼汪汪地看著他,「這樣根本就不像我們,像是刻意在演著別人的戲碼一樣。」
「語安,你……後悔了嗎?」
後悔跟他在一起,又不知該怎麼跟他說,所以才一個人痛苦著,跟他在一起並不能讓她感覺到快樂,而是深深的疲憊,她現在支撐不住了,才會發泄出來。
白語安抓著藍杉的手臂,雙手顫抖著,她後悔了嗎?她也不知道。
「讓我們……冷靜一下好嗎?」她低頭抽泣著,近乎于請求。
他還能說什麼呢?他本不想讓她這麼為難的,他只是以為……她也是有點喜歡自己的。
這一周,他們心照不宣地沒有聯系對方,一周很快就過去了,白語安站在藍杉家樓下的便利商店門口,心境和以往大相逕庭。
看著那間熟悉的便利商店,白語安還在猶豫,要不要進去買藍杉最愛喝的飲料討好他一下。
這次出差,她幾乎是強迫自己把精力放在工作上的,但每當自己一個人時,她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跟藍杉的不歡而散。
她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即使那天話說得那麼重,藍杉還是把她送去了機場,但他沒有久留,像司機一樣放下她的行李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