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姊姊?! 第6章(2)

「啊!」一聲大叫之後,只听見古映雪的結巴。「熙?!熙!你……你什麼時候站……站在那里的?」

驚訝地楞了一下後,古雲淨揚唇一笑,悄悄按下通話結束鍵,主動月兌離那即將開始的另一場混亂。

「電話講完了?」關穎熙緩聲開口,不高不低的語調應該很能安撫人心,此時卻安撫不了她的心。

「喔。」如夢初醒似地回神,她趕緊將耳朵貼近手機。「喂,小姨我……咦!」已經掛斷了?

「我剛剛敲過門了。」他整個人仍斜倚著門框,氣定神閑,靜靜看她的眼神透著一絲古怪。

「我想也是。」以關穎熙的教養絕對是會敲門的,要怪只能怪她自己說得太投入了。「那……熙听見了什麼?」她怎麼開始覺得頭皮有點發麻?

斂眸,他沉靜的表情似在回想,也似在斟酌該怎麼回答。靜謐地、雍容地,仿佛映在水中的一輪明月,美歸美,卻無法觸及。

他這模樣,還真好看。

才這麼想的古映雪,心跳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許多。

敝不得。

敝不得就算他主動與人隔出一道隱形的牆,也無法阻擋所有追求與愛慕的眼光。

她呀,這輩子不知道是走了什麼狗屎運,才能在他還「年幼無知」時,在他身邊搶佔了一個好位置。

「一開始,我以為你與總經理只是在閑聊某本小說情節。」他說話了,深邃迷人的眸光捆得她動彈不得,似乎有什麼在心窩騷動,麻麻癢癢。「發覺話題涉及隱私想退開時卻听見了自己的名字。」他微勾的唇隱隱藏笑。「遲疑了一會兒後,就听見你大叫了一聲。」

所以呢?

迸映雪雙眼瞪得好大。所以是起、承、轉、合,全听齊了?

這這這……

她一直望著他,一瞬不瞬的,剛剛的伶牙俐齒完全不見蹤影,插科打嘩的風趣也神隱了,仿佛只要這麼一直望著他,就能將他方才的記憶慢慢抹去。

「雪?」驚呆了嗎?

相較于她飽受驚嚇的心情,他的心情反而像包著蜜的棉花糖,松松軟軟又甜滋滋的。

「熙……」她囁嚅著。「告訴我,說你什麼都沒有听到。」

說真的,無意間听見她的意圖時,他確實感到有些意外,但同時也很清楚自己其實期待著她付諸行動。

「雪,」他如她所願地開口。「準備一下行李,日本客戶的作業系統出了點問題,我們得立即飛一趟日本。」

眨眨眼。

再眨眨眼。

餅大的話題轉折讓她的大腦一時無法將接收到的訊息準確傳達。

「喔……好。」她的回答是下意識的反應,整個人看起來仍是一楞一楞的。

「你呀——」趨前,一個俯身,他撥開她的劉海,將唇烙上她的額。「用不著煩惱一些根本不需要煩惱的事。」

炙人的熱度從她的額際爆開,燙紅了她的臉,再延燒竄流到四肢。

「什麼……意思?」他的唇並沒有馬上離開,反而一連吻了兩次,吻得她頭暈目眩,心髒都快跳壞了。

他不語,修長手指卻沿著她的額際滑下,停留在她發熱的頰畔。俯首,他這次動作的弧度比剛剛還要大上一些。

會不會……太靠近了?

迸映雪的視線緊緊追隨著他那兩片好看的唇瓣,再繼續靠近的話會……啊……踫到了?!

「意思是……」他移近的唇直接含住了她微啟紅唇,連同她的嬌呼與喘息一並吮入,不容錯失。「如果對象是你,我很好誘惑的。」

東京市區的十字路口轉角一隅有一間連鎖飯店跟一家營業到晚上十一點半的特色咖啡館。

營業到晚上十一點半!

先不管咖啡好不好喝,甜點有沒有特色,相較于其它晚上九點就早早關門的商店,對外國人來說這家咖啡館本身就很迷人了。

從馬路通往咖啡館與飯店的通道上鋪設了五、六階的階梯,而此時靠近咖啡館門口的階梯上蹲坐著一對男女。

坐著的女人,年紀看起來三十歲左右,身材瘦高,標準的OL穿著,及肩的發打了層次,讓發絲看起來輕盈不厚重,唇上的桃紅色口紅因吃喝過東西而褪了些顏色。

蹲著的男人,年紀看起來五、六十歲左右,中規中矩的大叔西裝,中等的身高,微凸的小骯,全禿的頭頂,帶著金邊粗框眼鏡的臉上有著難以言喻的喜悅之情。

女人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男人清醒得不想分你我他。

期間,男人有好幾次試著將女人抱扶起來往後頭的飯店奔去,卻讓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女人憑著酒醉癱軟無力的身軀硬是拖住了他的身,而後又跌坐回原地。

不過,光是那如同八爪章魚般的摟抱法,若要說女人被吃盡了豆腐也不為過。

周遭,人來人往。

照理說對這樣「擋路」的男女,對這個隨時都有可能會被「撿尸」的女人,應該會有人上前勸說或來個英雄救美、見義勇為之類的行為,可惜……沒有。

不知道是視而不見,還是司空見慣;行人一樣匆匆,頂多用眼尾余光瞄了一眼後,即繞過而行。

世態炎涼。

這年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強出頭的結果,往往招致令人錯愕的下場。

「那女的是裝醉吧?」盡避表情冷漠,有些話還是有人會忍不住說出口。

「怎麼會跟一個老頭在一起呢?你剛剛有看到老頭的手模她哪里嗎?」

「說不定那老頭很舍得花錢。」

「說不定是上司與下屬。」有人感嘆著。「這年頭要保有一份好工作並不容易。你覺得那女人吃虧嗎?誰利用誰、誰又勾引誰還不知道呢。」

「干嘛把話說得這麼血淋淋的,如果今天那男人是一個帥哥,話又會被說得不一樣了吧。」

「當然!」答話的人說得毫不猶豫。「雖然這麼說有點傷人,不過現在的社會就是以貌取人。根據調查,胖子跟丑女面試時被錄取的機率與起薪平均都比瘦子跟美女低許多。」

「……」

原來如此。

坐在咖啡店靠窗位置看戲的古映雪,听了這段英語對話之後也頗有同感。

沒想到利用完成任務的空檔喝杯咖啡時,還能順便看一出寫實有趣的戲,這樣的CP值還挺高的。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她便看看後續會如何發展好了。

眸一揚,她睇向男人的眼寫入了同情、譴責、嘲弄與可憐的矛盾眼神。

好笑的是,當年她看那名中年男人的眼神就跟此時正盯著古映雪看的櫻井小姐一模一樣……

「您說,要取消已經訂好的兩間單人房改為一間雙人房?」日籍的櫻井小姐英語發音有些不太正確,不過對在美國待了十年、英語已說得幾乎與當地人一樣好的古映雪來說,听起來根本不是問題。

「是。」

「兩間單人房確定會為您們保留,您不用擔心。」櫻井小姐力持鎮定,也盡量不讓自己的眼定在古映雪身上。「一切吃住本公司會全額支付的。」

「我明白。」她在意的可是那一點錢?「我們兩人只需要一間雙人房就夠了。」

「可是……」櫻井小姐微微皺眉。「這樣不會不方便嗎?」

「不會。」不住在一起才會不方便好不好。「這樣才方便。」

聞言,櫻井小姐忍不住又看著古映雪。「這兩間單人房就在隔壁而已,若您晚上有事情要討論,很方便的。」

「同一間房不是更方便嗎?」連在台灣她都盡可能不讓關穎熙離開她的視線了,何況現在是在日本。

這種非常時期,她可是一點風險都冒不得的。

「您……」櫻井小姐猶豫著要不要說出口。「就算您不回房睡也不會有人知道的。」意思是表面上還是訂兩間房比較好,「口碑」至少要做一下。

這話中話,古映雪當然听懂了。

在櫻井小姐眼中,她恐怕跟三年前見到的那個禿頂大叔沒兩樣吧——一逮到機會就迫不及待想將中意之人「拖」進飯店,滾到床上。

「兩個人擠在一張單人床上無法盡情活動。」

「啊!」櫻井小姐臉紅了,沒想到古映雪會說得這麼直接、這麼毫不掩飾。

「您有兩個人擠過一張單人床的經驗嗎?」古映雪反問,態度落落大方。

結果她這一問,問得櫻井小姐連耳朵都紅起來了。

「看樣子是有過嘍。」古映雪發誓,她絕不是要探人隱私。「我也有過。」別說單人床上擠兩個人,出任務時有時候連一根樹枝都得三個人共享。

「一覺醒來全身肌肉僵硬得不得了,再多的快樂都被酸痛抵銷了,對吧?」

「我……我……」櫻井小姐嬌羞慌張得不敢看她,根本沒料到這位從台灣來的貴賓怎麼這麼——敢說。

看她的模樣,古映雪不用想也知道,這位櫻井小姐是徹底誤會她的意思了。

「您可以幫我處理嗎?」現在她若解釋,只會越描越黑,所以干脆省了。

「是。」櫻井小姐點了點頭,不知該說什麼,也不好再說什麼,拿起了電話交涉。

空檔時,她環顧了這間日商辦公室一遍,當然也記清楚了牆上掛的逃生圖,以防萬一。

沒辦法,職業病。

「請問,您要一張大床還是兩張單人床的?」櫻井小姐將電話壓在胸口問著。

「都可以。」只要同住一間房,其它的她不要求。

想了想,櫻井小姐拿起電話回答︰「一張大床的。」人家都說單人床好擠了,她又不是不明白,怎麼能不貼心一點。

聞言,古映雪呵笑出口。

看來,她應該是別人眼中那位假借「秘書」之名,行「小三」之實的第三者吧?更何況她還借著出差之名行偷情之實呢。

能怪櫻井小姐嗎?

要怪就怪這是現在社會行之有年的「怪現象」,不這麼聯想的人才奇怪呢。

「雙人房已經替您訂好了。」掛上電話,櫻井小姐寫了房號給古映雪。

「還有……」她突然附耳向古映雪。「這家飯店床頭櫃的抽屜里會替客人準備好XXX」最後幾個字她突然改說日語,而且說得極小聲。

「咦?什麼……」

「雪,事情辦好了嗎?」關穎熙走出會議室向她望去,俊美面容上是那面對她時才會有的淺淺笑意。「我們得過去機房了。」

好俊的男人!

一照面,櫻井小姐便被關穎熙給迷住了。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男人!就連公司的執行長,甚至當紅的偶像明星都不及他呢!

「您說……」古映雪在心中唉嘆口氣,那位「妖孽」不知道還會繼續作孽多少年呢。「我怎麼能訂兩間房呢?」要誤會,就誤會到底吧。

拍拍櫻井小姐的肩膀,硬是將剛剛那句听不懂的日語發音記起來後,古映雪快步走向關穎熙。

「你又對人家說了什麼?」他拉過她來,並肩而行。

「哪有說什麼。」古映雪聳聳肩。

「沒說什麼,那位小姐表情怎麼會怪怪的?」他又不是沒長眼楮。

「不就是看你長得俊,三魂七魄都被你勾走了。」

「胡說。」他有些無奈地揉揉她的額。「我又不是七爺、八爺。」

「噗!」古映雪噴笑了,怎麼也無法將七爺、八爺的面容跟關穎熙湊在一起。「熙,這句日語是什麼意思?」她學著櫻井小姐的發音說給他听,不快點問一問可是會忘的。

停步,他側首望她,俊逸臉龐閃過她不及捕捉的什麼,黝黑深瞳確認著她此時的表情。

在看清楚她不是在鬧他,而是問得一臉認真時,他心中涌起一股融合了復雜滋味的稠暖。

「听不懂嗎?」古映雪看著他臉上的怪異表情。「算了,可能是我發音錯了。」

「發音沒錯。」他只是一時想不到她會問他這個詞。

不過,這樣的她也才是他所熟知的古映雪。

敖唇向耳,他發出的氣音音量小到不能再小,而後她听見了那飄進她耳膜的三個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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