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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鍋賣鐵養王爺 第二章 學著過日子(2)

待魚小閑給他遞上熱茶,要退到炕上坐著時,他伸手敲了下桌子,見她回頭,便以指沾著她端來的茶水在桌上寫起字——

「家里哪來這麼些東西?」

魚小閑猶豫的說道︰「你別擔心,不是偷也不是搶來的,是我拿東西和村子里的人賒來的……唔,應該說是以物易物換來的。」

賒……她一個女子哪來的臉皮去和村人賒換這些家什和柴米油鹽,不怕人家指指點點說她沒臉沒皮,不守規矩嗎?

魚小閑一看他皺起的眉頭大概猜得出來,這個古人大概是想她一個弱女子,家里窮得連只碗也沒有,拿什麼去和家中其實也沒有多少存糧的村民們換物?最重要的是人家還肯換給她。

他哪知曉這鄉下地方,婦人除了白天幫忙下地,忙著家務、孩子,伺候長輩外,極度的缺乏娛樂,對于田家這樣的外地人,最有興趣不過,只是以往他們總是大門一關,過得無聲無息,村人也無從得知他們的底細。

魚小閑自動上門打招呼,客客氣氣的說明自己家中夫君病重,自己一個女人又一窮二白,但她不求同情施舍,反問對方家中可有需要哪種木器,說自己有把手藝,願意制作他們需要的物品來換取食物。

村里人純樸,互相借點油鹽糖是常有的事,也不乏那種一借就忘記要還的人,可這村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雖不想為了這種小事就撕破臉,但心里難免會給這家的誰誰誰點痣作記號,以後往來便會避開這個人。

但這種人畢竟是少數,村里男丁缺得緊,誰家沒有老沒有少?你幫襯一下,我舉手之勞,沒有人能永遠掛無事牌,所以見魚小閑態度不卑不亢,人又收拾得干淨清秀,還有憑有據的寫了字條,不像那種坑拐搶騙的人,便信了她一回。

「我有一把手藝,對了……你看了這個就會明白。」

她一時難以說清楚,便從袖子里掏出兩張紙來,上面有著清楚的格式,寫明某某家是甲方,需要木桶、木盆一只,後面有一小行字備注她是乙方,與甲方換了三斤米,一只鐵鍋;往下一行,是另一戶人家缺恭桶、飯桶,她換了人家的蔬菜種子,兩把掛面和兩斤玉米粉。

接下來林林總總,以針線盒、飼料槽、凳子、恭桶、木屐,換了鹽、油、茶葉、雞蛋、辣椒油……一目了然沒錯,可看來看去,她沒佔到村民們的任何便宜,反倒吃虧居多。

舉例來說,烏桃鎮一只恭桶起碼也要賣三十文才劃算,蔬菜種子不值什麼錢,兩把掛面不到十六文,玉米粉只要十文錢……她卻拿恭桶和飯桶去換。

即便木頭成本低廉,但手工錢呢?

既然能寫字又識字,卻不懂算學嗎?

這女子,壓根不是他知道的那個見錢眼開,甚至要他死的女人,但是死而復活,而且還性情大變像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這種玄之又玄的事情,即便他見多識廣,很多事均能包容,可這種事完全不可能。

而且她性子變了不說,最可疑的是她哪來的木工手藝?

一個只會打理家務,全無見識的女子……他有些看不清她了。

哼,他不信她一個小女子,拳無三兩重,連樹枝都拉不動,哪做得來粗重的男人木工活兒?

這些不會都是唬人的吧?唬了那些村民,再無恥的拍拍一走了之?

不,她沒走,她好端端住在這屋里,還生火燒飯給他吃。

他隱約記得她手上是有銀子的,她拿走了碎銀,說要管帳,那些銀子她用到哪去了?

心思一動,手下意識的往自己貼身的藍梭布錢袋子上模,那只玉馬安然的躺在布袋子里面。

他訝然了。

魚小閑可不知道他腦子里轉的是什麼念頭,他昏睡的這幾天她腦袋一有空,想的就是掙錢的路子,加上自己的命運早就和那人捆在一起,自己餓個幾頓可以忍過去,那廢人一樣的「室友」……好歹同住一個屋檐下,感謝他的存在,在她穿過來的時候不是孤鳥一只,看在他的陪伴上,能不稍微替他想一下嗎?

她和安娘子作伴到處去摘野菜,她在撿菌子和木耳的時候發現他們家後山的土壤都屬酸性,而且是丘陵地形,樟木和野茶樹到處都是,再往里去,樹木種類更多,她需要的漆樹居然成片長在那。

安娘子卻告訴她不可以一個人往深山里去,山里听說有熊和狼,就算大男人也要結伴才敢往里走,她一個小女子要只身進去,不成了野獸的點心才怪。

安娘子一片好心,她哪能不點頭稱是,但是那山頭對她的吸引力太大,好啦,她只是小小的陽奉陰違,私下又往山里去幾趟……而已。

她發現山里頭到處是寶藏,樹的種類就不說了,單就能吃的東西來說,除了菌子和木耳,各種野果野莓,還有快結果的野山葡萄、野柿子樹、雷筍,還有雨後就會像春筍般冒出來的蘑菇。

他們家後山壓根就是一座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寶庫。

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做熟不做生,她看來看去、想來想去,做其他買賣她真的沒底氣,但是木料就不一樣了,那是她從小模到大的,因此才敢大膽的應承他人那些東西。

至于那些她想做,卻還不知道能不能做得成的東西,她現在還沒本事去冒險,不過將來,只要她肯打拚,一定有機會!

「十四郎是覺得我吃虧了嗎?」他面無表情的時候心思讓人猜不透,但是只要眼一轉,也不知為什麼,她竟能猜出個五、六分。

他冷冷瞥她一眼,似是認同,那目光在魚小閑看來居然有那麼些鷹隼的味道。

原來他的胳臂還知道要往里彎,知道袒護自己人,怕她吃虧。

「我爺爺總說吃虧就是佔便宜,村里人給我方便,我又哪能斤斤計較那麼多,其實都是一些簡單活,等我拖回來的木材晾干了就可以派上用場,到時候他們覺得我的東西好,以後需要置辦家具什物的時候便會想到我。」

她不只畫了大餅,還想著能賺錢。

「你自己拖木材回來?」他又寫道。

「還沒有趁手的工具,剛開始只能先尋些粗棍子和竹子拖回來。」

她是家具設計師,但並不止于拿筆在紙上作業,還能實地熟練操作。

爺爺是個坐不住的人,只要不用上班、上課的日子,他就會去三峽祖師廟和那邊的木工師父混在一起。

她這個小苞班自然只要爺爺走到哪也跟著泡在哪,爺爺手把手教她木料的知識,刻刀、刨刀就是她的玩具,常常爺兒倆各自背上飲水和簡便工具,帽子一戴,山路上再撿根趁手的拐杖,就上山去認樹,常常一入山就好幾天,吃睡都在里頭。

只是她作夢也想不到,她穿越過來這里,竟然還是要靠木料吃飯……前世今生,只能說她跟木頭真的有緣。

「過兩天我尋思著和安娘子趕集去,把刨刀、柴刀、鑿子等工具買回來,就可以開始還債了。」

她這人沒什麼優點,在決定一件事情以前,她會思慮千遍,可一旦決定要做,便勇往直前,八頭馬車也拉不回來,她相信自己一步步總能走出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來。

原來她攢那些碎銀是打算要用來買工具的?

田十四發誓自己並沒有打算要與她說這麼多話,但是不知不覺對她的疑問越多,就越想弄清楚,一問之下便欲罷不能了。

「啊,我差點忘了,趁著十四郎你今天精神好,外面日頭也不錯,把身體洗一洗吧。」她一擊掌。

田十四發誓他听到的話絕對不是問句,她也不是真心要征求他的意見,因為她話才說完,人已經走了出去。他還沒拉下臉,就見魚小閑雙手環抱,抱著一只中型的浴桶走進來。

田十四的下巴掉得幾乎收不回來。

她哪來那麼大的力氣?

難怪她說她會木工,就這把力氣對付起木料來,他前面所有的猜疑都能說得通了。

「臨時湊合著用吧,村里都沒有我想要的大浴桶,以後我們自己做一個大的,再灑上花瓣、精油,這樣泡澡才舒坦。」

花瓣、精油?

花瓣,他听得懂;精油,那又是什麼?

一下分不清心底那絲古怪的感覺是新奇,還是旁的什麼,魚小閑已經幾趟來回把水提來,再三兩下把他剝光,推進浴桶里了。

魚小閑在現代不是沒有見過露胸露腿的男人,那些拍露點寫真的巴西球員,一個個身材好得叫人犯罪,電影里猛男的身材哪個不叫人口水直流,說穿了那些猛男賣的就是身材,讓女人意婬用的……欸欸欸,不可以這樣褻瀆人家,現代女子精神生活貧乏,猛男肯出來賣肉,身為現代女性的她當然很不客氣的收下嘍!

不過她的C羅如今只能永遠不見天日的活在她的計算機里了!

至于眼前這個田十四,他沒有那些球員的身材有看頭,因為生病,皮膚帶著青白,又加上營養不良,肋骨瘦得一根根跑出來,唯一讓她臊得滿臉的是他胯下的大物意外的雄偉,她不小心睇了一眼就趕緊別開眼楮,用手里的細棉布巾飛快蓋住重點。

她好歹還是個黃花老閨女好不好?

一泡進舒適的熱水中,田十四全身上下彷佛都發出舒服的喟嘆,身體一動都不想動,任由魚小閑替他搓背洗頭,伺候他沐浴。

現下的他要計較男女授受不親,委實矯情。

她喂他吃飯,還說要請郎中回來給他看病——雖然尋常郎中解不了他身上的毒,她還把這破屋整理得像一個家的模樣,還幫他洗澡,這些事,除非身為他的妻子,誰願意做到這個分上?

他的心有些擺蕩,雖然他已經足夠確定,這女子雖有張他熟識的臉孔,但里子已經截然不同!

魚小閑一門心思全在他的頭發上,沒注意到他千回百轉的心思,嘖嘖,瞧瞧那髒水,他到底多久不曾好好清洗過了,老實說,她對男人的很多怪毛病都可以睜只眼閉只眼的將就過去,但就是沒辦法忍受不愛干淨的男人,更何況還是像田十四這種渾身臭酸的味道……

她換了兩次水,連田十四手腳的指甲縫都刷過一遍,全身洗了個紅通通,像在熱水里汆過的蝦子,才放過他。

「這是安大哥,也就是安嫂子相公留下來的舊衣物,十四郎趕緊換上吧。」她把一套半新的青色粗葛布短打還有腰束布帶找出來,在他身上比了比,田十四的肩寬要比安娘子的相公多上好幾寸,不過好在他瘦,倒還能勉強穿得上去,她把衣服遞給他,回過頭去把澡桶里的剩水用水桶一桶一桶提出去倒了。

田十四暗嘆她的細心,連這都準備了。

收拾過後,她見田十四已經慢吞吞的穿上衣服,見到那頭還滴著水的頭發……只能認命的拿起準備好的布巾,坐到床沿,替他絞起發來。

她絞著絞著,田十四的頭也隨著她的手勁左右擺動,直到她覺得頭發夠松軟干燥了,想讓他躺下休息,哪曉得洗過澡的田十四不知是精神不濟,還是難得洗了個舒服的澡,早已昏昏沉沉的陷入昏睡狀態。

魚小閑只得又伺候著他睡下。

瞧著他卷翹得不象話的睫毛,嘖,男人有這樣濃密縴長的睫毛,簡直是招桃花!

替他蓋上被子,他長長的腿依然有小半截暴露在空氣中,突然想起什麼,魚小閑爬下土炕,從竹籃子里找到一把剪刀,又重新爬回炕床上,把他的腳抬到自己大腿上,挨個兒的替他修剪腳趾甲。

她是女人,女人多少都有些小敝癖。

要她說愛干淨根本算不得什麼毛病,只不過,她除了自己愛干淨,也希望身邊的人不要太髒,至少別髒得她看不下去。

既然他是病人,少不得只有她自己來了。

看著他經過修剪的腳趾甲,她挺滿意的。

收拾過指甲屑,既然田十四已經睡下,她也沒了忌諱,重新把澡桶洗刷了一遍,換上干淨的水,自己也洗洗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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