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蒼蒼的山林,蕭別傾小心翼翼地扶著霍璃同一步一步慢慢走著。
「累嗎?」瞧著蕭別傾那滿頭大汗的模樣,讓他忍不住心疼地問。
「不累。」蕭別傾搖了搖頭,她真的一點都不累,霍璃同看似大剌剌的,其實體貼得很,便是咬牙苦撐也不肯將自己的重量多壓在她身上一分,所以她是真的沒有多累。
只是瞧著他那幾乎疼白了的臉龐,蕭別傾便忍不住心疼。
「等到出谷了,你想怎麼做?」
「有異心者,當誅。」他已經被當成病貓太久了,這一回他會讓他們清楚的知道惹怒他的後果。
「可是沒有證據啊?」僅憑她一人之言,皇上未必肯信,就算皇上真的相信,若是沒有證據也是白搭。
霍璃同有些沒好氣地掃了蕭別傾一眼。
顯然他的妻子對他很沒有信心,他可是精通文韜武略,要演一出請君入甕的戲碼並不難,只要皇上願意配合。
「當真這麼不相信我?」
霍璃同低低的問,蕭別傾側頭看他,看表情倒沒有發怒,只是鳳眸微勾,似笑非笑的模樣倒真讓蕭別傾的心肝兒猛地連跳了好幾下。
「沒有,怎麼會不相信你。」蕭別傾連忙搖頭,知道他那好勝的性子,也不與他爭。
兩人便這麼邊說邊往谷口走去,又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就見萬駱海領著一隊士兵朝他們聚集而來。
瞧清了霍璃同雖然帶傷,但大致安好,萬駱海就忍不住嚷嚷起來,「嘖,就說你不是個短命相,這幾天你們到底躲哪兒去了,知不知道快急死皇上了?」
瞧傳令兵一天來來回回的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便知道皇上究竟有多麼擔憂他。
饒是他萬駱海腦子再一條筋,多少也嗅出了一點異樣,老大的身分只怕不是將軍這麼簡單。
「這幾天我讓傾兒陪我待在山洞里養傷,我讓你查的那些事查得怎樣了?」
「好像真的有些蹊蹺,每件事都很順理成章,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忠義王,可那些證據卻好像是人安排好的。」
嘖,連萬駱海這個大老粗都瞧得出來,可見當年的事的確是有古怪,就不知幕後黑手究竟是不是蕭何之和君玉風,又或者還有其它的人。
「那皇上怎麼說?」
「皇上似是無心處理這件事情,一心只擔憂你的安全。」
這又是另一個奇怪的地方了,古往今來,有哪個皇帝會把一名臣子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安全來得重要?
聞言,蕭別傾的心一暖,握著霍璃同的手也忍不住地收了收。
看來皇上當年真的是不得已而為之,至少他是很在意霍璃同的,否則他著急的該是找出究竟誰想謀朝篡位。
靶受到蕭別傾的手勁,霍璃同回眸給她一記安心的笑容,他本就不是真魯莽的人,只不過是有時要氣氣皇上和那些食古不化的大臣們,才刻意為之。
「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怨終究還是有,可皇上到底是他血脈相連的至親,他自然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身陷危險。
那些人蟄伏了這麼多年,勢力必定盤根錯結,若是不能一網打盡,怕是皇上也將陷入一場苦戰。
若是平素,他連考慮都不會考慮要認祖歸宗這件事情,可如今……
他忍不住回頭看向蕭別傾,眸中透著復雜的情緒,顯然有些猶豫不決。
望著他的眼神,蕭別傾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他想要替皇上做些事,可是又擔心她會多想。
她莞爾一笑,雖然只交心幾天,現在卻有無人能比的默契,只消霍璃同一個眼神、一個臉色,便知道他在想什麼。
「別擔心我,去做你該做的事。」
她也有她該做的事,兩軍交戰一觸即發,如果她猜的沒錯的話,已然喪心病狂的蕭何之絕對會將主意打到她娘的身上。
如果他知道自己還活著,一定會用娘親來箝制她。
所以在他忙著替皇上找出居心叵測的人時,她也要想法子救出她娘。
「你想做什麼?」
畢竟是同患難、共生死過,霍璃同瞧她美眸閃著晶亮光芒,心中頓生一抹不好的預感,他記得很清楚,那樣的目光,他在她初嫁進霍家時見過。
「我不能放任姨娘待在蕭家被連累。」
「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能怎麼做?難不成想去搶人嗎?」就算搶得到人,也未必搶得到賣身契。
「對了,最近我听到一些事,跟蕭家有關。」
雖然不是太清楚他們之間在打什麼啞謎,但萬駱海突然想起了前兩天在大街上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件事,連忙插口。
「什麼意思?」
兩雙眼楮同時看向萬駱海,同樣地精光鑠鑠,霍璃同先一步問道。
「這幾日柳春樓前熱鬧得很,因為里頭的老鴇傳出了一個消息,說最近他們收了一個女子,她原本是蕭大人的一個妾室,犯了錯而被賣,那女子雖然已經三十好幾,卻宛若二十出頭的姑娘,貌美可人,所以許多人都慕名前去,只不過老鴇現在只讓人瞧,說好好教一番之後,再擇日賣出。」
听到萬駱海的話,蕭別傾臉上倏地褪去了血色,想到娘親竟因為自己受了這樣的污辱,一顆心頓時揪成一團,疲憊至極的身體也承受不住地晃了晃。
霍璃同眼捷手快地扶住了她,低聲安慰道︰「別急!」
抬頭看他滿眼關切,蕭別傾深吸了一口氣,定下心神,主動拍了拍他扶住自己的手,說道︰「我沒事!.」
兩人視線交纏了好一會,這才听到萬駱海問︰「我本來是隨口說說,難不成那位姨娘還真的是……」
「是我親娘!」蕭別傾沉著臉說。
聞言,萬駱海倒抽了口涼氣,蕭家真是狠,竟把雲麾將軍夫人的親娘給賣到了妓院,真虧蕭家這樣的人家做得出來,難道他們就不怕人議論嗎?
「這樣也好。」蕭別傾說著,原本緊抿的唇竟多了分笑意。
這樣的轉變不只萬駱海瞧得一頭霧水,連準備了一肚子話要安慰蕭別傾的霍璃同也是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
「正愁拿不到娘的身契,將來會被蕭家連累,如今只消想辦法買回娘親即可。」
「正是!」霍璃同點點頭,他倒也是想通了,蕭何之弄出這一出恐怕是不確定他們的生死,所以便用方姨娘做餌,他心知傾兒孝順,斷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娘親受苦,若是還活著,一定會出面救下方姨娘,這樣他便可以再次下手,以除去傾兒。
這便是心計太多之人的缺點,總以為比旁人多想了一步,可其實卻是為自己埋下了麻煩。
當初將傾兒扔下假山即是一例,想當初她只不過是個六歲孩童,又只是誤听了幾句,哪能想通來龍去脈,若是他們不動殺心,輕描淡寫幾句便能糊弄過去。可他們偏偏起了殺心,傷後的傾兒再一思忖,自然就琢磨出其中的關鍵。
蕭君兩家只怕真是慌到極點了吧,才會想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手段來。
他們驟然出手想奪了他和傾兒的性命,只怕不單單是因為傾兒知道秘密,也還有忠義王的事。
當初已經有了替死鬼,所以他們也就安安穩穩的過了這麼多年頭,只不過賊心不死,明的不行,便來暗的,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憑著自己國丈的身分把持朝政,甚至纂位。
「你去忙你的吧,我娘的事我自會處理……」
蕭別傾的話還沒說完,便見霍璃同的臉色又黑得如同鍋底一般,知道他又想岔了,以為自已又想把他推到一邊去,于是連忙又把他拉到一旁小聲說︰「我不是不仰仗你,只是皇上還在憂心你的安危,你得盡快進宮,若能認祖歸宗,他們知道皇上有了個這麼大的皇子,還能不心慌嗎?至于我,也想向你借些人用用。」
蕭別傾的解釋,霍璃同很受用的,又听到她有倚仗自己的地方,更是開心不已,連忙問︰「你想怎麼做?」
「先詐死,後借你的人買下娘。」
只要她死了的消息傳出,那麼蕭何之就不會再理會方姨娘賣給了誰,再借旁人名義買下娘親,如此賣身契即可到手,未來蕭家如何,便不再是她關心的事了。
「所以你不和我一起進宮?」劍眉微微往上挑起,如今情勢紊亂,他又哪里放心讓蕭別傾一個人待在宮外,語氣自然也是帶著濃濃的不贊同。
「當然是不進宮!」她若是現身,蕭家便會有戒心,自然也不可能隨意將姨娘賣出。
「我不準!」這丫頭都在鬼門關前走幾回了,怎地對自己的安危還是這樣不經心,霍璃同濃眉一皺,開口便是反對。
「相公,你該知道這是最好的安排。」能夠不費一兵一卒,為何還要大動干戈,引人戒心?
「可是我不放心你。」霍璃同本就直率,在乎便是在乎,這樣的話也是自然就月兌口而出。
聞言心暖,蕭別傾只覺和他在一塊的這些日子,她的心都能滲出蜜來了。
驀地踮起了腳尖,將自己溫軟的紅唇主動送上,霍璃同自然不會客氣,饒是明知萬駱海就站在身旁也毫不避諱,就這麼四唇交纏廝磨了好一會兒,這才放過了氣喘吁吁的蕭別傾。
若不是現在時機不好,他還真想一把捉住她就往將軍府里沖,畢竟他們可還沒有圓房呢!
「若是真的不放心,留幾個暗衛給我就是了。」
只要她躲得好,不出面,自然不會有什麼危險,但見霍璃同這樣憂心不已的模樣,她只好自願帶上幾個尾巴。
「這……我有更好的法子!」
霍璃同凝視著蕭別傾勾唇一笑,但卻賣著關子,只是徑自交代萬駱海先找個隱密的地方讓他們休息休息。
等到父皇下朝以後,他們再進宮,倒也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