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來到一棟有侍衛看守的大宅府,侍衛一見到堂杰立刻喊他一聲貝勒爺。影白和紅豆互看一眼,他們跟貝勒爺實在有緣。但他們不敢交談,隨著堂杰走過和薩爾滸府邸相似的華麗庭院和穿廊,人還沒進屋,在門口就听到屋里傳出哀聲嘆氣。
堂杰推開門,一股濃濃的酒味撲鼻而來,影白和紅豆往里看了一眼,有個人頭趴在桌上,桌上杯盤狼藉,看來這人相當苦惱,喝了不少酒。這人听見開門聲慢慢地抬起頭,影白嚇一跳似地大叫,聲音是帶著驚喜。「是你!洛雋!」
好熟的聲音,洛雋難以置信似地揉了揉眼楮。「影白!怎麼是你!」
「你們認識,那就太好了。」每做一件好事,堂杰就感到自己功德無量。
洛雋激動地說︰「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形下重逢。」
「你哪里不舒服?」影白拉張椅子坐下,中指按在洛雋的脈搏上。
「你們都出去,我要跟影白聚舊。」洛雋揮了揮手,示意閑雜人等離開。
等到房里只剩他們兩人時,影白手指指著他的鼻子罵。「看你的氣色這麼差,一定是縱欲過度。」
「影白,你要救救我,我舉不起來了。」洛雋可憐兮兮地雙手合抱。
影白一邊清理桌面,一邊問︰「什麼舉不起來?」
洛雋挖苦地說︰「你怎麼到現在還這麼笨!」
「是手舉不起來?還是腳舉不起來?」影白表情茫然。
洛雋張開雙腿,指著自己兩腿之間垂頭喪氣的家伙。「這個啦!」
「簡單,我開個藥方給你。」影白噗哧一笑,拿出藥箱里的紙筆揮寫。
洛雋感激地看著影白,他這才注意到她消瘦不少,不過從她身上,他聞到一股母性的味道;他明白了,她懷孕了,這是天大的喜訊,難怪她要逃。
那天他們終究還是讓獨臂女尼逃之夭夭,然而當他們遍尋不著影白時,薩爾滸突然發出椎心似地大喊。問明原因,大家研判影白應是傷心薩爾滸說要娶妻,才會不告而別……後來,他們幾乎把開封城每塊石頭都翻起來看地尋找,確定她沒躲在城里,而且紅豆也同時不見時,他才和薩爾滸分頭而行,他往南,薩爾滸往北繼續找人;天知道南方如此風和日麗,美女如雲,他一邊找一邊玩,結果得到報應。
影白知道洛雋目不轉楮地打量她,但她沒空理他,專心地開藥方,藥方有蛤蚧一對、熟地黃、菟絲子、金櫻子、巴戢天、淡從蓉等藥,再加上紫河車一起磨成細末,每日早晚各服一匙。
「好了,快說謝謝吧。」好不容易把藥方開完,影白吹了吹墨印,把藥方交給洛雋。
「不需要我月兌褲子檢查一下嗎?」洛雋一手插在腰帶上。
「不用。」影白狠瞪他一眼,這家伙居然敢對她不敬,她不懲罰他怎行?所以原本只要清心寡欲半年即可康復,但她故意把時間延長一倍,當成是教訓免費送給他。「你只要按時服藥,一年之內別再用它,自然會好。」
洛雋慘叫。「你說什麼?一年?能不能縮短一點時間?」
「不能,你就乖乖地做一年和尚吧!」影白心里暗笑他活該。
「這件事不能張揚出去,不然我以後沒臉見人。」洛雋苦苦哀求。
影白扮鬼臉地吐出小舌,然後收起筆墨,裝進藥箱里。「我才懶得說。」
洛雋裝模作樣地嘆息。「我的病好治,可是有個人的病就難治了。」
「是誰生了怪病?」影白隨口問,沒料到自己中了計。
「薩爾滸,而且性命垂危。」洛雋有趣地看著影白的反應。
影白緊抿著唇瓣成一條薄線,無論她怎麼自欺,他仍舊盤據在她心里,而且只要一想到他,她的心便會一陣陣抽痛;她愛他,可是看起來他對她的愛不屑一顧,他的念頭里有另一個女人,她莫名地嫉妒著那個沒有輪廓的女人,他的妻……他強壯的胸膛、溫柔的手指、纏綿的唇舌,都將成為他妻子的權利。她曾以為愛一個人是無私的,只要他過得快樂,她也會快樂;但這是個天大的謊言,她根本快樂不起來,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更何況是一個女人!
這些日子以來,她總是在猜想,他娶妻了沒有?他和他的妻子在做什麼?他會不會跟他的妻做和她相同的事?每次想到這,她就難過得半死,從眼里流出大量的淚水。
但現在,薩爾滸居然性命有危險,乍听到這個消息,她腦中轟地一片混亂,直到此刻她才發現他對她有多重要,不要說沙子,就算他一口氣娶十個女人,都比不上他的安危重要,她不能忍受再也見不到他……慢點!如果薩爾滸真的有危險,洛雋絕對會不眠不休地守在他身邊,她差點上他的當。好吧,她將計就計,反過來利用他,讓他做她的引線;得不到全部的薩爾滸,得到一部分也好,至少吃不到大魚,舌忝舌忝魚尾巴也好。
誰叫她愛他愛得那麼深!愛他愛得那麼濃!她寧為瓦全!
「你怎麼不說話?」洛雋完全看不出她眼里復雜糾結的情緒為何?
影白刻意以極冷淡的語氣說︰「我的醫術不足以起死回生。」
「他得到的是相思病,只有你能救他。」洛雋趕緊坦言。
「洛雋,我救過你兩次,你要答應我,不向他泄漏我的行蹤。」
「你真狠心,不過你是我的小救命恩人,我不能不答應你的要求。」
影白看透了洛雋,跟他約定任何事,都必須要很小心地遣詞用句,只要有一點點的漏洞,他就會像蟲一樣鑽進去。即使她的行蹤搞到天下皆知,但她卻不能怪他不守信;理由很簡單,他答應的是不向薩爾滸透露,可是不包括別人……洛雋毫無察覺到自己反被將了一軍,他已經想好了找誰做他的替死鬼,當然是喜歡行俠仗義、愛做好事的英雄──堂杰!
望著窗外清澈的天空,影白輕聲輕語地跟肚里的孩子說話。
今天心情很好,感覺似乎有什麼好事將要發生,而這個好事是她期盼已久。
她的手指指著天、指著樹、指著鳥、指著花,一一告訴孩子那些是什麼;她真是迫不及待地希望孩子早點呱呱墜地,雖然才懷胎四個月,但她真的好想看看他,長相是像她?還是像他多一點?
半個月前,跟洛雋重逢,她和紅豆硬是被堂杰留下來做客。她因為胖老爺事件余悸猶存,害怕再遇到相同的事,而且她的肚子將會一天天隆起,為了保護她和孩子,她接受堂杰的邀請,打算等孩子出生後,她再以鈴醫的身份掙錢養大孩子。
這個想法,是薩爾滸不來接他們母子最壞的打算,但她有預感他今天會出現。
她已經反覆演練好每一個步驟,先給他下馬威,再給他糖吃,然後再快快樂樂地跟他回薩王府。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什麼都不在乎了!她不能在乎他娶妻,畢竟她是前朝公主,欽命要犯,她不可以要求太多,她應該心存感激。
除了感激他,也要感激洛雋、堂杰,還有紅豆,他們都沒有出賣鳳凰烙印。
這時,身後突然有輕輕的推門聲,狂野的心跳使她知道是他來了。她深吸一口氣,轉過臉,擺出一副臭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我好想你,影白,請你原諒我的過錯。」薩爾滸眼里充滿歉疚。
「該死的洛雋!我非要用銀針把他的嘴插成啞巴!」影白氣呼呼地跺腳。
洛雋端著酒跟著走進來。「冤枉啊!不是我說的,是堂杰密告的。」
「還不是你,故意泄漏給我知道。」堂杰端著菜走在最後面。
「我又沒叫你告訴薩爾滸。」洛雋推得一干二淨。
「你誆我,你說幫助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俠客之道。」堂杰大呼上當。
「你們兩個都給我小心點。」影白面惡心笑,覺得他們兩個好可愛。
其實,洛雋和堂杰跟著來是刻意的安排,薩爾滸這家伙比他們想像的還沒膽,千求萬求,拜托他們兩個唱雙簧,來逗影白開心,緩和氣氛,兩人只好一搭一和地,你一句我一言地接腔道︰「好凶哦,我看我們還是快走,別妨礙他們吃飯。」
「薩爾滸,你要多吃點,增強體力,好辦事。」堂杰賣力地眨眼。
「你們有完沒完,還不快給我滾出去!」薩爾滸不留情地過河拆橋。
洛雋不滿地說︰「堂杰,你看到沒,見色忘友的人就是長得那副嘴臉。」
「我看得很清楚,你放心,以後我絕不會變那樣。」堂杰不屑地撇撇嘴唇。
洛雋和堂杰用力地甩門而出,巨大的響聲震得屋瓦掉落幾片。但薩爾滸和影白都不以為意,他們的眼里和心里只有對方;就算天塌下來,只要他們兩個在一起,才不管洛雋和堂杰的母親嫁給誰……薩爾滸心里扭絞著,他感覺到影白的態度雖然冷冰冰的,可是房里的氣氛卻是熱呼呼的;他直覺她並不如表面那麼無情,他懷疑她是裝出來的。但他仍不敢掉以輕心,笑臉相迎地說︰「影白,你肚子餓了吧,快坐下來吃飯。」
影白裝酷地別過臉。「請你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薩爾滸直截了當地問。
「做賊的喊捉賊,哪件事不是你先瞞著我。」影白反譏。
薩爾滸小心翼翼地說︰「不一樣,我瞞你是出自于保護你。」
「一樣,我瞞你是為了保護我的孩子。」影白背對著他,暗自偷笑。
薩爾滸近乎受傷地說︰「他也是我的孩子,你說得好像我會傷害他似的!」
影白轉過身,故意以怨恨的眼光瞪著他。這個眼神,她在鏡前練習過很多次,所以演出時天衣無縫,再加上用咬牙切齒的語氣說話,真是完美極了。「難道不是?難道你會讓前朝余孽生下令你蒙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