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我真的快被那個壓榨員工的吸血鬼搞瘋了!」
才剛上頂樓,白鐸凡就被這聲怒吼喊到傻眼,下意識停頓腳步。
「自從他上任後,公司肯定節約不少冷氣費,因為他根本就是個會走動的冰窖!那些高級主管每次遠遠看到他,就好像老鼠見到貓閃得比什麼都快,落人一步就等著變冰柱,可憐我整天跟在他身邊都快被凍傷了,不知能不能中請職業傷害補助……」
他眯眼瞪視背對著他巴在欄桿上,不停對電話那頭氣憤抱怨,並頻頻朝天空揮舞拳頭的嬌俏身影。
「什麼?他很帥?頂頭上司長再帥也沒用,好兔不吃窩邊草你听過沒?再說在他手下工作我哪天不是戰戰兢兢,上禮拜高級主管年會,面對某幾個仗著年資坐領高薪卻毫無建樹、老愛大放厥詞的老狐狸,他三言兩語便戳破對方牛皮還當場幫職,改拔擢他們的手下大將為主管。打從那天起總裁大人的經典名言‘我可以忍受你欺騙我,但我無法忍受你用粗制濫造的謊言來污辱我的智商!’就在公司里流傳開來,夠犀利吧!」
她刻意壓低嗓音模仿出的腔調,耳熟得令他挑眉。
隱身在天台幽暗角落,白鐸凡怎麼也沒料到平日忍氣吞聲任他搓圓捏扁的小秘書竟吃了熊心豹子膽,躲在天台上偷偷議論他。
瞧她抓著手機一講就十來分鐘,猶如山洪爆發的碎念,可見積怨已非一朝一夕,他忍不住擰眉盤算,這女人究竟背地里抱怨過多少回了?難怪最近老覺得耳朵發癢。
「呼,發泄完了真痛快……什麼?你說帥哥罵人的樣子一定很迷人,希望被他罵一次?你到底是支持我還是支持他?我怎麼會交上你這種損友,一遇上帥哥就暈船,好歹也同情一下你水深火熱快過勞死的死黨好嗎?啊,時間差不多我還得回去整理報表,改天再約聚餐,拜拜。」心滿意足講完電話,黎筱沛一轉身就驚見頂頭上司正一臉黑煞地站在她身後。
「嚇!你……白、白總,您怎麼會在這里?」她驚嚇的俏顏試圖在嘴邊彎出一絲弧度,可是笑容很失敗。
眯眼瞪著她驚慌失措的表情,方才講電話時的潑辣勁早不復見,白鐸凡忽然覺得荒唐又有趣,傻顏逼近,語帶戲謔道--
「你猜怎麼著?我剛才在辦公室一直听見有人在罵我,循著聲音找上來,就發現原來黎特助對我有這麼多指教。」
「距離一層樓高還隔著強化玻璃,辦公室怎麼可能听得見?之前章總就從沒听見啊!」她一臉不可置信地咕噥著,被他太具誘惑力的帥氣臉龐惹得心跳漏拍,悄悄向後退了退。
耙情這女人曾躲在上頭把歷任主管全罵過?
對于她屢次將自己與三舅章鈺勝相提並論,白鐸凡莫名感到不快,而她自以為不著痕跡退避的小動作,更令他心頭暗火簇簇。
「剛剛那些……你都听見了?」她怯怯地瞅向他。
「一字不少全听見了。」點點頭,英氣凜凜的眉峰一挑。
「壓榨員工的吸血鬼?冰窖?白金級難搞的大總裁?請問還有遺漏的嗎?」
頂頭上司長再帥也沒用,好兔不吃窩邊草你听過沒?
白鐸凡沒有說出口的是,比起那些挖苦諷刺的評語,她毫不掩飾吐露的心底話更令他不悅,這情緒來得莫名,像一塊沉甸甸的大石堵在胸口,教他有些氣悶。
瞪著總裁大人唇畔勾勒出的危險弧度,就像在她的資遣信上揮出一筆大大的核準勾勾,黎筱沛不由得頸背發毛。
「呵、呵呵,你的記憶力真好。」沒事記這麼清楚干嘛?她完蛋、她嗚呼哀哉、她死定了她!
「從你嘴里說出的那些既新鮮又有創意的形容詞,教我想不印像深刻也難,畢竟我從沒自其他人口中听過類似感想。」
「那只是沒人敢當著你的面說。」她不服氣地小小聲嘀咕,也許音量仍不夠小,招來男人一記凌厲瞪視,趕緊乖乖閉嘴,大氣不敢多吭一聲。
「該下去收拾東西了。」
瞥了眼腕間的手工機械表,熄燈時間已近,他率先往安全門走去,低沉的男性嗓音在夜幕籠罩下如紅酒般醇厚,卻仍是嗆著了她。
「收拾東西?你真要炒我魷魚?!」
顯然黎筱沛誤會了他的意思,追在他身後哇啦哇啦地為自己叫屈。
「雖然在背後偷偷說老板壞話是我不對,但至少我在工作上也算吃苦耐勞、可圈可點,連講究完美的許特助都點頭認可;今天你為了這件事要炒我魷魚我無話可說,但就算要炒掉我,至少、至少也給一筆遣散費……」她好不甘心吶。
「什麼遣散費?」他皺眉,腳步一頓。
這女人亂七八糟的跳躍思考模式總讓他追不上進度,感覺很挫敗。
「哎唷,干嘛突然停下來?」害她閃避不及一頭撞上他厚實的肩背,不但撞疼她俏挺的鼻子,穿著高跟鞋的腳也踉蹌了下。
「你走路小心點,別又想趁亂撲倒我。」他及時出手救援,攬上她腰際的男性臂膀比想像中更結實,蓄藏著力量,說出的話卻滿是嘲弄。
「誰、誰會想撲倒你呀!」黎筱沛的抗議聲方落,就見他意有所指地挑高了眉,害她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俏顏倏地染上心虛的紅暈。
「我是一想到這幾個月來為總裁做牛做馬做苦工,結果你為了一時的抒發壓力就要炒掉我,我心痛、委屈,氣得頭都暈了,才會不小心拐了下……」她唱作俱佳,只差沒聲淚俱下。
「我什麼時候說要炒你魷魚?」不懂這女人是從哪兒冒出這想法?
「你不是命令我下去收拾東西回家?」她指證歷歷。
「今天是綠色節能日,再過幾分鐘整棟大樓就要熄燈,你忘了?」白鐸凡雙手插在口袋,睇向她的瞳眸中隱隱閃動著玩味笑意,似是對她夸張無厘頭的反應感到有趣。
「啊,對呴,我真的忘得一干二淨。」發現自己誤會大了,黎筱沛困窘地抱著腦袋瓜。
「再說,我像是那麼沒有肚量的人嗎?」他比較介意的是這個。
「……」
她的遲疑和沉默讓他額際青筋隱隱抽動。
算了,不跟這女人一般見識!
「時間不早,該下樓……」瞪著毫無動靜的安全門,他幾次試圖開啟,只見大門緊閉,不知何時落了鎖,連他手中最高級別的安全磁卡都無法打開。
「怎麼會這樣?現在怎麼辦?!」黎筱沛眼巴巴望著他哀鳴,她晚餐還沒吃啊!
「看樣子不是卡片消磁就是機器判讀出了問題,明明前幾日才做過保全系統安撿,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相較之下白鐸凡冷靜得多,只是一臉峻凜的招牌表情,代表著負責安檢維護的人要倒大榻了。
他掏掏口袋發現手機遺留在辦公桌上,轉而問向她。「你不是有手機?打電話請保全室的人來一趟就行。」
「可是我的手機快沒電……」剛剛罵得太盡興,現在後悔來不及。
「那就傳簡訊求援,你有許特助的電話吧?」他沉聲指示。
被困公司頂樓,速來!
看著不斷閃爍的最後一格電力,她用最快速度打好一封簡訊,剛按下送出鍵,手機熒幕就倏地一黑,倒映出面面相覷的兩人。
「不要啊!怎麼可以這樣?」爛手機,有沒有這麼陰險暗算她!
相較于她的激動,白鐸凡則是滿臉無奈,默默望向漆黑夜空。
他的頭又開始泛疼了,嘖。
無人援助的夜,手機沒電、簡訊也不知發成功了沒,受困頂樓的兩人只好窩住幸未上鎖的窄小機房,勉強有個遮風避雨的棲身之所。
「明後兩天是周末假期,運氣不好恐怕得等到星期一才會有人發現我們……」黎筱沛說著說著,充滿希翼的目光投向他。「你這周末有沒有跟誰有約?會有人發現你不見吧?」
他和孤身一人的她不同,事業繁忙的總裁大人不會無故失蹤幾天都沒人察覺,眼下她只能指望他了。
「我假日不是進公司加班就是一個人去健身房,家人朋友除非有要緊事聯絡,恐怕短時間內不會有人發現我失蹤。」白鐸凡面有難色,直言不諱地粉碎她最後一絲希望。
「這樣啊……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幸好我在這里放了些儲備糧食,看在同為難友的分上可以分你一點。」她失望的神情讓他有些愧疚,正想開口安慰,卻見她轉身不知從哪兒變出一袋糖果餅干和瓶裝飲料。
「你在頂樓藏食物?是三不五時跑上來偷懶嗎?!」瞪著她手中的「罪證」,他一口氣差點嗆著。
「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我這叫釋放壓力,不是偷懶好嗎?弦繃太緊容易斷,班加太多人會掛;也不想想是誰一天到晚害我三餐不定時,只能偷空上頂樓補充能量。天台上的風景多漂亮,高階主管們每天工作累了就透過落地窗欣賞美景紆壓,為什麼不能跟基層員工分享?大家工作都很賣力,也有壓力大感到疲憊的時候,像我就很喜歡上來放松一下,這些餅干飲料你若是有意見,我就自己吃光,不分你嘍。」
「你!」考量到未來幾天可能受困于此,挨餓不打緊,沒有水喝卻不太妙,白鐸凡深深體會到何謂虎落平陽被犬欺,英雄氣短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