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時光,發生了那麼的事,無論是菩或惡、好或不好、快樂或痛苦,每一種,都是他給與的最多。
所謂日久生情,可連他們這樣的關系都能生出幾分情意來,多麼匪夷所思。
這樣復雜的感情,有著理智根本無法理解的理由,星辰理解不了,它卻偏偏發生了!
餅了兩天,索菲過來告訴她,明天就是羅伯特先生的生日宴會,所以晚上她將帶星辰,驅車前往薩特魯維爾城,羅伯特先生的莊園。
被當成「禮物」的星辰在造型師的一雙妙手下,被打扮得煥然一新。
大大的黑色羊毛斗蓬下,是一件銀色的蕾絲和雪紡制成的改良式宮廷禮服,輕盈合身地穿在曲線玲瓏的嬌軀上,平肩的款式,腰部收緊,下擺層層疊疊地傾泄到腳踝,清新、美麗,充滿了夢幻氣質。
一頭黑色短發,蓬松而充滿了復古味道,宛如時髦的法國女郎。
造型師還給她上了淡淡的彩妝,精致的小臉上,一雙大大的美眸,仍然浮著驚慌和害怕,更讓她看起來就像是第一次去參加宴會的年輕小鮑主,惶恐不安,卻刻意壓抑,有種初生雛鳥般的無措,會讓人立即對她心生憐惜。
「真是太棒了!羅伯特先生一定會非常高興收到這件禮物。」索菲喜出望外,她滿意地帶上另外四個保鏢,一行人分別乘兩輛車離開了「貓眼」。
離開巴黎後,車子很快開上了高速公路。
夜間的公路上很安靜,不時有夜行的車子呼嘯而過,離那座繁華的城市越遠,從車窗望過去,到處就越顯得灰暗的,就像星辰此刻的表情一樣死氣沉沉。
星辰裝著暈車的樣子,縮在車廂的一角,表面上的乖順,不知有沒有騙過索菲的眼楮,但至少讓她很滿意,一路上眉飛色舞地用法語跟前排的得力助手聊天,當談到羅伯特先生會因為這份特別的禮物又龍給「貓眼」多少好處,便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星辰緊閉著眼楮,手緊緊地握成拳,在心里不斷重復地告訴自己。
一定要找機會逃出去!
猝地,震耳的槍響和玻璃破裂聲驚動了眾人,接著是前面車子的輪胎被打中後,驚險地打滑,被迫停了下來,同時也擋住後面車子的去路。
「pauvrecon!」索菲狠狠地用法語罵了一句髒話,車子停在公路,保鏢們紛紛推開車門,掏出佩槍與對方交火。
「索菲夫人,那些人很奇怪,只是遠距離開槍,不敢過來,我們要打過去嗎?」黑人保鏢回頭詢問。
「殺死他們!居然敢來伏擊我,老娘要他們的命!」索菲憤憤地咒罵著,也拎著槍支,跳下車,站在車外朝對手射擊。
車內只剩星辰一人,她盯著索菲的背影,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朝駕駛座爬過去……這大概是她唯一能逃走的機會了!
夜幕下,對峙的兩方藉著黑暗的遮掩相互開火。
索菲等人正打得起勁,突然驚覺身後的車子驀然發動,歪歪扭扭地朝前沖去!
媽的,那看上去膽小的東方女孩竟敢逃跑!
索菲又是一聲咒罵,將槍口掉轉方向,瞄準車輪就猛扣扳擊。
「砰」地一聲,一個輪胎被打爆了,「吱」一聲,在地面上擦出一連串火星,車身瞬間失控,「咚」地撞向公路旁的護欄,停止不動了。
星辰趴在副駕駛座的位置爬不起來,因為車子剛才的行駛速度不算快,她並沒受傷,頭卻被撞了一下,暈了。
鮑路上,響超越來越大的槍聲和哀號聲,似乎還有警車的鳴笛聲傳來。
這時有人飛快地打開了車門上來,接著暈乎乎的星辰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抱起,並動作熟練地將她緊緊地圈在強壯的胸前。
「有沒有受傷?頭被撞了嗎?」
這人說得是中文!而且……
星辰驚嚇般地睜開眼楮,微微仰首,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的男人。
他怎麼會在這里?
他怎麼會知道她在這里?
男人近在咫尺的熟悉俊容,黑色的發稍稍凌亂,臉色似乎略有些蒼白,下巴緊繃著,僵硬的全身都散發出一股火藥味。
他的視線死死地鎖住她,眼楮下方有明顯的黑眼圈,像是有好幾天都沒能睡個安穩覺了。
這還是那個無論說話、做事永遠有條不紊,舉手投足間都帶著沉穩與優雅的男人嗎?
他在緊張什麼?他在怕什麼?
他不是告訴過她,不要指望別人來救嗎?可是他為什麼會來……
鼻子卻忍不住一陣發酸,星辰的頭更暈了,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撞壞了腦袋,以至于出現了幻覺。
「告訴我,還有哪里受傷了?」男人按撩著滿腔激動,仔細地詢問著,一雙大手還在不停地從她的後腦一路模索至她的手臂和肩背,以確定她身上沒別的傷口,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像是在抱著一尊易碎的玻璃女圭女圭,生怕弄痛了她。
听不到她回答,他似乎有些急了,一手輕扶著她坐起,另一手轉開車箱里的燈,藉著燈光上下打量著她。
星辰仍然傻呆呆地望著他,听他又追問一遍,才搖搖頭,「沒有……」
男人瞬間松了口氣。
「還好嗎,都沒事吧?」這時有人敲了敲他背後的車窗玻璃,接著拉開了虛掩的車門,下一秒卻驀然發出驚呼︰「Fran!怎麼回事?你受傷了嗎?」
「我沒事,只是小傷。」像沒事人一樣,傅珩安撫般的模模她蒼白的臉蛋,才松開星辰,轉身去問站在車外的男子︰「亞伯警官那邊情況怎麼樣?」
「跑了兩個,不過那女人被逮到了,還找到了不少法庭上用得到的證據,俗稱‘人贓並獲’,這功勞夠亞伯連升三級的了,他樂壞了。讓我看下你的傷……哦,有點糟,你被流彈打中了,下車,先去稍微處理一下傷口,然後馬上到醫院去。」說話間,那人已經大步朝停在不遠處的警車跑去了。
「能走嗎?」傅珩回周頭,關切地詢問似乎嚇壞了的女孩兒道︰「還是要我抱?」
星辰怔怔地瞠大眼楮,她全身都在發抖,胸口有種類似窒息的感覺……
他受傷了!
罷才他轉過身去的那一下子,她已經眼尖地看見他厚重的外套破了好幾處,肩上的傷口汨汩冒出的鮮血,將他背部染成一大片濕痕,輕易嗅得見刺鼻的血腥味。
不久前,她才剛剛親歷了虹姨從病危,到停止呼吸的整個過程,那種生命一點一點的消逝,殘酷無情,卻又無力阻止,使她由衷地感覺恐懼。
生命是無比珍貴的,就算眼前這個男人,是要脅了她五年的人,是她恨著的人,可她也不願意他的生命有絲毫差錯。
況且他還是為了救她才受的傷,這個念頭足以令她膽顫心驚、六神無主。
頃刻間,晶瑩的淚水就涌了出來,星辰嗚咽一聲,撲進他懷中,伸出雙手緊緊地抱住了他。
暗珩突然一愣,感受到她柔軟的身體在自己懷里瑟瑟發抖,她顯然嚇壞了!
可是……可是這是她第一次這樣主動地抱住自己不松手呢!
他的心猛地發緊,低下頭,抬起小巧的下巴狠狠地吻了她好幾下,舌尖嘗到她不停淌下的淚水。
十萬火急的,他的傷口被簡單、有效地處理包扎過後,被擔架送上救護車。
在警車開道的引領下,一路飛奔著火速返回巴黎市中心,直接前往醫院。
救護車上,星辰一直坐在擔架旁的位置,低著頭直直地盯著他眉上一層層包裹的白紗布,消瘦的小臉上自得不成樣子,瑟瑟抖動的長睫毛像在水里浸泡了一樣,如同受到驚嚇,尚未還魂的小鹿一般的神情。
他騙人!
等傅珩褪了衣物,讓救護人員先緊急包扎處理時,她才發現,情況根本就沒有他說的那樣輕描淡寫。
他身上的傷口不少,好幾處都在流血,肩部的傷最嚴重,那是被流彈擊中的地方,明明流了那麼多的血,額上全是冷汗,肯定是傷口疼得厲害,他卻連哼都沒有哼一聲。
「頭還痛不痛?」他甚至還在操心她,一再地交待︰「等到了醫院馬上去做腦CT,知道嗎?」
星辰咬著唇搖搖頭,又點點頭,不敢出聲,更不敢抬眼去看他,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眼里充滿了淚水。
「別怕,我沒事的。」
他的女孩在擔心他呢!微微勾唇,傅珩伸出大掌,將她冰涼的小手牢牢握住。
「嗯。」星辰鼻音濃濃地應了聲,輕掀眼簾,發現大概是失血的原因,他人有點虛弱,已經微闔上了眼。
她下意識地抓緊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