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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品芝麻官(下) 第二十三章 長者賜不可辭(2)

必關的幼教觀念要推廣的主要對象不是農戶,因此她沒有等到秋收結束,而是選在天氣微涼的中秋節過後,舉辦幼稚園發表會。

有王氏的鼓吹以及懷青、懷豐的大力支持,發表會當天來了五十幾個年輕夫人和老爺,他們不是有地位的、就是有錢的。

當幾個三歲小娃兒搖頭晃腦地背著婦人們從簽筒里抽出來的詩詞時,大家都看傻眼了,這可不是普通孩子,是天才吶。

這還不打緊,在他們把一個個的大字排成詩句、拿著單詞造句、扳著手指頭數數,而四歲的呂廷甚至不必算盤,就能做出簡單的算數時,大家更是驚訝得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

教人矚目的是,他們可不是那種成天關在家里背詩,一臉菜色、身子板枯瘦的小小文弱書生,他們會唱歌跳舞、能走平衡木,敢從高處往下跳,跳下來還能連做幾個翻滾才起身的壯小孩。

看他們小小的胳臂、腿腳多結實有力,對了,他們還能學猴子吊樹……那叫什麼?

哦,叫作吊單杠,看見那景象,眾人全傻了眼。

他們全是貧戶孩子,並非出生優渥家庭,能夠聘得起西席到家里啟蒙,本質上就比人家差一截,沒想到進幼稚園短短幾個月,就能有這樣的成績。

家長們心動了,于是在關關訓練出來的幼教專員鼓吹下,練習本賣出不少,把關關丟進去的銀子賺回三、四成。

其實這次,她並沒有打算招很多學生,場地是一個問題,師資也是一個問題,所以她把學費定得很高,一個月要價十兩銀子,這比許多私塾都要貴得多。

但意外時時有,如此高價居然讓她招到近四十個新生,也終于可以分班了,依年紀分成大、中、小、幼幼班。

不過事業順利,愛情便注定要多點波折。

在發表會結束後,懷青、懷豐忙著公務,而蕥兒和自己為年終慶忙得團團轉時,事情招惹到她頭上了!

這讓關關氣得差點炸破肚皮,雖然理智不斷提醒自己,西線無戰事,女人打群架,主因是男人太無能,如果男人意志力強盛,麼蛾子便無法繁衍。

事情發生在休沐這天的早上。

難得全家人有空,便約定好要一起去山上祭拜方雲,雖然母親的牌位已送進宋家宗祠,但他們兄弟並不想遷墳,母親長眠之處是好山好水、好地方,在那里,母子三人度過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可也不知道是風水師太靈,還是被人拿銀子買通,居然大力為此地宣傳︰「難怪宋家能出兩位官大人,這里是處風水寶地啊……」

話傳出去,宋府族人非但不再提及遷墳事宜,還與懷青、懷豐商量,想讓宋家幾位重量級祖先也住進去,共同庇蔭宋家子弟。

他們同意了,于是父親的墳搬到母親的墳邊,而宋懷恩的母親只得旁邊一小塊地,大小清楚、情況分明,誰是妻、誰是妾,一目了然。

宋家祖先遷墳那天,關關也到場,在懷青領著她上香時,她背脊突生一陣惡寒,幗晟、幗容那幾個小子,不會在她死後也搞這種事吧,小通房好端端地變成宋懷恩的頭房妻,活著被色鬼壓,她不想死後還不得自由啊!

繼寄在李二家的那部馬車後,關關又買下一部馬車,分別接懷青、懷豐、蕥兒與自己,兩兄弟辦公的府衙雖然不在一處,但方向一致,可以一起上下班,而關關和蕥兒不是在府里,就是到幼稚園或商業區。

至于谷嘉華?老話一句——自理。

這天關關在上山祭拜方雲之前,抓緊時間和蕥兒討論年終慶的鞋款包樣。

「我想大過年的,是不是要做一點大紅、粉紅的包包,增加喜慶氣氛。」蕥兒說。

沒錯,過年氣氛很重要,要刺激買氣,就得增加氣氛,買十兩送春聯、買五兩送鞭炮還不夠,最好把「恭喜啊抱喜、發啊發大財」、「新年到、財神到」、「正月里來迎春花兒開」……這種老掉牙、卻能夠拉抬過年氣氛的歌曲寫出來,聘幾個樂坊的伶人在商業區幾個定點彈唱。

「關關,我在說話你听見沒?」蕥兒扯扯分神的關關。

必關回過頭,望著精神奕奕、神采飛揚的蕥兒,忍不住掐一掐她粉粉女敕女敕的臉頰,這丫頭越長越好了。

迸代女子打一出生就被鄭重教育,嫁人是女人一生最重要的志業,女人的價值在于嫁對或嫁錯男人,但無論對或錯,都不能從頭再來一遍,因此錯有錯的解決辦法、對有對的行事方針,于是後宅斗爭歷經千百年,越見蓬勃發展。

現在蕥兒有了自己的事業,不再認定男人是女人的唯一志業,當人不再死命追求、極力打壓,沖著不可能的目標前進,就會變得可愛得多,就像王氏一樣。

現在的蕥兒身上,多了自信篤定、多了成就光榮,這樣的女子走在哪里都是容光煥發、吸楮焦點。

「掐我做什麼?」她嬌嗔一聲,躲開關關的魔手。

「忍不住啊,誰讓你變得那麼漂亮,害得我撲通撲通,好心動吶……」她把兩只手壓在胸口,起起伏伏動不停。

「沒個正經。」蕥兒瞪她一眼。

從看不順眼到敬佩,再到真心喜歡,她們之間經歷過許多事。

必關曾經說︰「道不同,不相為謀,世界上沒有敵人,只有立場、心性不相同的人。」

所以現在,她與關關的道理相同、立場相同、心性也相同了嗎?

她有幾分驕傲的,才不會在嘴巴上承認自己和關關相同,但心底……她很高興自己能夠和她相同。

「我在問你呢,你覺得過年的包包樣式要不要弄得喜慶一點?」

「當然要,不過……你想不想做紅包?」

「紅包?什麼東西?」

「包壓歲銀的荷包啊。」

「那東西家家戶戶都會自己做,我做了賣給誰?」

「所以要做等級不同的嘛,別隨便用紅布縫縫了事。可以在上頭繡些財神到、恭喜發財、新春如意等吉祥句子,哦,馬年可以用金線在上頭繡匹金馬,寫上萬馬奔騰,龍年繡金龍、寫龍騰鳳舞之類,還有啊,有錢人家不送銀錁子是送銀票呢,咱們可以用布做成信封形狀,外頭繡個臘梅啊、爆竹啊、五子登科啊,一些象征過年的圖樣。」

「好主意,還有嗎?」

蕥兒又追起星來了,望著關關的雙眼射出對偶像的崇拜光芒,她怎麼可以隨口說說,就有一大堆點子,好似點子不要錢似的。

必關認真想幾下。「呃……過年大家都要裝些零嘴待客對不?咱們可以訂些竹子編的、木頭雕的或瓷燒的果盤,在外頭包上紅布,那些紅布上頭,一樣繡些吉祥圖案,平日把外面的紅套子拆下,過年時再套上,什麼時候要用都行。」

「酒瓶呢?酒瓶也可以吧。」

「當然,上回你招的婦人里頭,不是有兩個會做絹花的嗎?」

「是啊。」

「讓她們來做絹花。」

「拜托,就是做絹花掙的銀錢不多,她們才會改到我這里做事,讓她們回去做絹花,她們怎麼樂意?」絹花是買不起金簪銀飾的貧戶姑娘用的,一文錢三兩枝,簪在頭上添俏。

「絹花不一定要當首飾插在頭上,也可以做成一大盆啊,冬日里花開少,如果可以做出一盆大紅牡丹擺在屋里,你說,會不會感覺喜氣洋洋?」

「可以……嗎?」

「試試嘍,她們不是夸過自己的手藝有多好多好,不過你也別指望能靠這個賺大錢,如果她們能夠做,旁的做絹花婦人不見得做不出來,咱們只能趁過年賺上一筆,如果今年賣得好,也許明年大街小巷都有人賣。」

再說得難听點兒,那兩個婦人如果知道利潤夠大,說不定會自立門戶,有錢自己賺了。

「我知道了。」

這些天,她在關關訓練之下悟出一門道理——你要不是賣最貴、最好、最便宜,就是要賣最新奇。

「最貴、最好」,她能想辦法、提升手藝活,令別人拍馬追不上,但天底下能人多得很,現在追不上,以後不見得就趕不及;「最便宜」她不考慮,賺辛苦錢的時期已經過去。

所以她現在能贏別人的,就在于「最新奇」,這一點她沒有本事,但關關有,所以要利用她一輩子,就得一輩子不同她拆伙。

她變奸商了,沒辦法、無奸不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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