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關嘆氣,把她的身子扳過來,眼楮對上她的,認真說道︰「笨瓜,你這叫自亂陣腳,你越是生氣囂張,就越彰顯出她的無助可憐,大蟒蛇和小青蛙對陣,如果是你,你會偏幫哪個?」
她實在不想把好好的單純姑娘給教出一副黑心肝,可她老是這樣一面倒的挨打,卻還搞不清楚原由,實在是教人情何以堪。算了,就當做職前教育,教教她小白花的妙用與療法,以後還可以拿來治治男人。
「可……我就是生氣啊!」
「你以為谷嘉華不生氣嗎?氣著呢,比你更氣!氣你一個小甭女可以在方家頤指氣使,她一個堂堂的尚書千金卻要被你言語輕賤,這叫龍困淺灘遭你這只小蝦米戲弄,心里頭委屈得緊。
「可人家高竿,生氣卻不為自己出頭,反做出一番楚楚可憐相,讓旁人替她心疼,而你卻輕易泄露心情,把憤怒、氣焰表現得淋灕盡致,信不信,日後再有爭執,任誰都要認定她對、你錯,是你在欺負人。」
「可踫到這等事,你還讓我別生氣?」
「我明白,踫到這等糟心事,教你不生氣是為難人,但傻瓜氣在臉上,聰明人氣在心底,傻瓜當場發泄怒氣,自以為贏了,殊不知早已失去人心,聰明人選擇把氣憋在心里,之後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找場子要回來,既解了氣,又得到旁人一致稱贊,這叫一舉兩得。」
「所以那個鐲子是她在找回場子?」
「什麼鐲子?」
不會吧,她才出門不到兩個時辰,谷小花又鬧出新鮮事?看來方家以後想要和和美美過日子,有很大的難度。
「你出門後不久,谷嘉華拿一對鐲子送給我,說以後要住在這里,希望我能多多照顧。」
「你收了?」
「給我十個膽都不敢。我才被二哥叫進房里罵一頓呢!二哥罵我小心眼,說當初在京城我們受到谷尚書諸多照顧,我怎能計較一碗雞湯,二哥還說受人點滴當涌泉相報,好歹我是讀過書的……
「天,我哪里是計較那碗湯,難道大哥、二哥看不出谷嘉華那副惺惺作態的虛偽模樣嗎?」她越講越氣,話題轉了彎還不自知。
必關握住她亂揮個不停的手,讓她先把杯里的水喝掉,緩過氣,才慢慢說道︰「相信我,男人天生就是沒有這份敏感,何況樹多必有枯枝,人多必有白痴,十個男人,七個傻、八個呆、九個壞,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家大哥、二哥並沒有比較特殊。」
她沒出口罵雲青、雲豐,卻一句句把蕥兒心中的怒氣給卸掉。
噗地一聲,蕥兒笑出聲,好半晌,才鼓起腮幫子委委屈屈說道︰「二哥越罵越瑯瑯上口,好像我真犯下十惡不赦的大罪過。」
「別和傻子較真,人家會誤以為你也是傻子。先告訴我,你有沒有收下鐲子?」關關硬把話題給繞回來。
「都說不敢了,要真收下,大哥能不痛責我一頓?可是谷嘉華強拉住我的手,非要我收不可,你知道後來發生什麼事嗎?」
「什麼事?她陰你?」
「對,她沒把鐲子往我手上放,她故意把鐲子往地上摔,就這樣硬生生把一對昂貴的鐲子給摔壞!呵!你說神不神,大哥、二哥好死不死就站在門外面,‘看見’我把她的鐲子給摔壞!」
「你怎麼確定她是故意的?」
「她刻意背過身,擋住門口大哥、二哥的目光,當她把鐲子往地上摔的時候,我看見她嘴邊咧出一絲冷笑,那個動作再加上笑容,我要是再看不出她的故意,我就是貨真價實的笨蛋。」她憤憤不平地捶了好幾下棉被,直把被子當成谷嘉華的臉。
換言之,谷小花習慣在做壞事時不自覺露出冷笑?很好,這是一項很好的指標!
必關嘆道︰「于是雲青、雲豐沖進屋里,又責罵你一頓?」
「能不罵嗎?她哭得梨花帶淚,說那是她娘留下的遺物,見鬼了,那麼寶貴的東西她不好好藏著,拿出來外面摔?這是欺負誰啊?」
「傻子,自然是欺負你啊,不然還有誰?」她忍不住戳上蕥兒的額頭,這丫頭既任性又直Q,她不吃虧誰吃虧?
「不管,我要報仇。」她跳起來,大有沖鋒陷陣的氣勢。
必關拉住她的手臂,強逼她坐下。「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小人報仇,一天到晚。你想當君子還是小人?」
「她當君子我便做君子,如果對手是小人,你難道要我吞忍?」忍忍忍,她要是有本事忍過三年,她的頭隨人砍。
「這話沒錯,听起來有點不公平,可既然要報仇,總得深思熟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已經夠笨,哪像你,殺敵三十自損三萬,你是在報仇還是自虐?」
「所以呢,我應該怎麼做?」
「打蛇打七寸,你得耐心一點,小事不提,積成大事一舉成擒,才能得到效果。要演小可憐,你不會嗎?就算不會演,你至少會繞道走吧?讓谷嘉華想下手陰你,也逮不到機會,一次兩次三次下來,雲青、雲豐又不是真傻子,他們難道不會起疑心,難道不會懷疑自己的判斷力?日久見人心,事情不會總看表面。」
「就算懷疑又怎樣?二哥說過,谷尚書去世之前,大哥親口承諾會照顧谷嘉華一輩子,她是賴定咱們家了。」
「那就替她找個好男人嫁掉,當她的娘家總比當她的婆家好。」
「要是她誰都不要,只想嫁給大哥呢?當年谷尚書曾經向大哥提過親事的。」她怎麼看,谷嘉華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當時雲青怎麼沒答應?」說到這個,她倒是挺感興趣的,這麼好的條件,雲青怎不應允?
「谷家的條件是讓大哥住進去,日後生的第一個兒子姓谷。」
「哦,是要招贅啊?」關關點頭,古代傳宗接代想法重,把獨生女嫁給雲青,還能替谷家留個後代,要是女兒高嫁,谷家就只能到這一代為止,可既然如此,到最後谷尚書怎又把谷嘉華許給沈相爺家?她搖頭,弄不清里頭究竟。
「不算。」蕥兒直覺否認,但沒多久便低下頭,低聲道︰「其實,也相差不多,谷尚書怕女兒受小叔小泵的氣,不肯讓我們跟在大哥身邊,大哥不是貪慕富貴之人,怎麼肯為一個女人,把弟妹擺在旁邊。」說到後來,她挺直腰背,臉上又是一副對雲青滿滿的崇拜敬佩。
必關微笑,這丫頭對雲青的偶像崇拜,一輩子都不會改變了。
拍拍蕥兒的肩膀,她笑得寬懷。「既然如此,你還怕啥?當年的黃花大閨女,雲青都沒看上眼,如今她成了昨日黃花才來將就,你以為雲青有喜歡古董的特殊癖好嗎?」
「那可不一定,當年谷嘉華高高在上,看不起咱們家,現在她變成棄婦,說不定就覺得大哥配得上她了,難道你不怕大哥被谷嘉華搶走?」蕥兒著急,比起谷嘉華,她更樂意將就關關。
現在倒是肯替她想了,當時是誰最想拆散他們?關關覷她一眼,人果然是比較級動物,非要吃過大虧,才曉得前任敵人有多善良仁慈。
「你希望我怎麼做?大聲對谷嘉華說——是我的,你別動,不是我的,你也給我擱在那里。」
必關說得雄糾糾、氣昂昂,卻惹得蕥兒噗哧大笑。
「說什麼呢,大哥又不是東西,愛擱哪兒就擱哪兒。」
她推關關一把,推得關關笑倒在床被里面,蕥兒覷她一眼,當真沒見過這種女人,要是換成別人,肯定急得連覺都睡不好,她還能拿來說笑。
必關把手支在腦後,仰躺在蕥兒床上,蕥兒見狀也跟著躺在她身邊,把手掌壓在腦後。
側過臉,關關認真道︰「蕥兒,試金可以用火,試女人可以用金,試男人可以用女人。如果雲青逃不過谷嘉華的試練,我還要他做什麼?」
「你莫不是說大話吧,忘記了嗎?你曾經說過,只要女人肯出手,沒有男人逃得走,你說強扭的瓜不甜,可是強扭的人有瓜吃。」
蕥兒被自己的話給困住了?關關搖頭,凝聲道︰「是啊,可那是一般男人,不是方雲青、不是教我真心喜歡上的那個男子,我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愛我的那個男人不會三心兩意。
「說得出的委屈算不得委屈,搶得走的愛人不算愛人,如果雲青連一個再嫁婦的魅力都抵擋不住,日後怎麼辦?
「成親之後,我會越來越老,他的官會越做越大、越來越多的女人會對他感興趣,到時,難道我要練就十八般武藝,拿把大刀不允許那些女人進門?不,我做不來這種事,只有他願意自己當門神,才能把魑魅魍魎給擋在門外。」
蕥兒對她的話深感同意。「是啊,瘦田無人耕,耕開有人爭。女人怎麼就這麼倒楣?」
「不是女人倒楣,而是女人沒有遇到正確的男人,如果哪天有個男人願意為了你,對其他女人不屑一顧,那麼你的一生不會倒楣,只會幸福。」
「會有這樣的男人嗎?」
「會!有個傳說,說人是被叫作上帝的神創造出來的,上帝先造男人,再取下他的肋骨造出女人,當正確的肋骨遇到正確的男人,便能一世和諧,就算那根肋骨曾經斷裂或不夠完美,但只要是取自男人身上,他便會愛她護她一輩子。」
蕥兒望著關關平和寧謐的臉龐,第一次,打從心底服了她。
「所以呢?接下來我要怎麼做?」
「把咱們的店鋪看好,賺進大筆銀子,吃好穿好住好,令自己身心舒暢,女人越開心、越美麗、越自信,越能吸引異性,越憤怒、生氣、埋怨,只會讓自己變得越猙獰,你要先把自己愛得透徹,才能讓別人愛上你。」
蕥兒紅了紅臉,道︰「我哪里是在問你這個,我是在問,咱們就不管谷嘉華了嗎?」
「如果這是一場硬仗,那麼該身披盔甲、策馬拔劍的是雲青,不是我。」
「如果大哥打輸了呢?」
「那就是他的命不好,得不到我能與他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