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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愛 第6章(1)

水晶杯敲擊的清脆聲,賓客言笑戲鬧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從不遠處的宴會廳傳進房間,竟有種諷刺的對比。

房間靜得可怕,黎兆雪的耳邊,仿佛能夠听見她一顆心摔在地上徹底破碎的尖銳聲響。

強迫自己忽略她受傷的脆弱神情,寇爾口氣冷硬的逕自往下說。

「你知道他拿那些錢另外去轉投資嗎?你知道他拿錢資助別人開設服裝品牌嗎?你知道他為了幫他身染毒癮的母親勒戒,將你送給他的各種禮物都拿去典當換現金嗎?他母親是個無底洞,他根本疲于應付,只好不斷從你這邊撈盡鎊種好處—」

「不要說了……寇爾,求你,不要再說了。」

美眸空洞無神,緩緩流下晶瑩的淚痕,她支撐不住的蹲下來,抱住發涼顫抖的身子。

寇爾緩了下太過咄咄逼人的口氣,想讓她徹底清醒,心一狠又往下說︰「你知道他最近在準備考托福嗎?他還找過大學的系上教授,準備幫他寫推薦信,他計劃明年春天到美國念普林斯頓大學,這些,你統統不知道,因為他根本不把你當做戀人,他只是想利用你,快速達到他想要的生活。雪儂,醒一醒吧,在那種人眼中,金錢才是一切。」

「不,不是這樣的……」她仰起淚流滿面的雪白臉蛋,目光迷離,嗓音已經破碎,卻還是極力想替心愛的男人反駁。

「伊恩的青春期過得很苦,所以他害怕貧困的生活,才會這麼看重金錢,他只是愛錢,但絕對不會為了金錢欺騙我……」

寇爾也蹲身,將她攏入懷里,輕輕拍著她不住便咽而抽顫的後背。

「認清事實吧,他的本性就是如此,他不是真的愛你,他要的,只是你能不斷無條件付出的大方資助。」

她一相情願的愛情說好听是迷戀,說難听一點則是……犯賤。

黎兆雪搖搖頭,已經泣不成聲。「這本來就是我心甘情願付出的……當初是我提出要用金錢交換他當我的情人……」

有時候,甚至連她自己都很難相信,如此荒謬的情節竟會真實發生在自己身上。

那時的她,一心只想行伊恩佔為己有,于是利用他最缺之的東西—金錢,利誘他,讓他成為她獨佔的情人。

當初先將愛情金錢化的人,本來就是她,她雖然被強烈的迷戀盲了心眼,卻不笨呵。

她看得出來,當時生活陷入困境的他,有多麼迫切需要一筆改善生活的資金。

也知道他母親因為長期的酒店生活,不僅天天酗酒,還染上了毒癮,三不五時便會出現找他討錢。

他雖然總是強硬的拒絕,但最後還是心軟,將身上所有的生活費掏給母親,自己卻過著三餐不繼的苦日子。

這些她知道,統統都知道……

但是他計劃出國念書,拿錢資助朋友創立品牌……這些事情卻是前所未聞,從未曾听他口中提過只字片語。

伊恩根本不信任她。

這個事實,像重重的一拳,打碎了她長久以來自己營造的虛幻美夢。

條件是她訂的,交易也是她提出的,而她唯一想要的,是他的愛。

全心全意的愛,毫無保留的愛。

只愛她一人……

夢碎了,她單方面付出的愛,就像已經掏空的糖果罐,再也拿不出任何糖果去討好取悅他。

回台灣的飛機上,黎兆雪始終昏昏沉睡,連親切體貼的空姐過來詢問餐點也不回應,就只是昏睡。

仿佛只要一道睡,就能逃避接下來即將面對的痛苦心碎。

坐在她都座的不是別人,是那個傳聞在下個月就要和她訂婚的寇爾。

因為爹地和媽咪的強烈要求,她無法拒絕由寇爾陪同一起回台灣……說好听是關懷照顧,其實是就近監視她,有無確實結束跟伊恩這段金錢交易的愛情關系。

出了機場,在她的堅持下,寇爾沒有尾隨她回家,而是先到預訂好的飯店休息。

至于她,則是招來了計程車,一身疲倦的搭車回家。

雖然已經入夜,為了掩飾哭腫的丑丑雙眼,她臉上還是戴著雷朋墨鏡,靠在後座的車窗上,一動也不動。

司機視了一眼後照鏡,不確定氣質宛如明星的美麗女客是醒著還是閉眼小睡,遂將收音機的聲量扭小。

一首她從沒听過的流行歌,小小聲地飄入耳中,女歌手的唱腔很特別,咬字不算很清晰,但是她卻能將歌詞听得一清二楚。

為你封了國境為你赦了罪

為你撤了歷史記載為你涂了裝扮

為你喝了醉為你建了城池圍牆

一顆熱的心穿了冰冷外衣

一張白的臉漆上多少褪色的情節

在我的空虛身體里面愛上哪個膚淺的王位

在你的空虛寶座里面愛過什麼女爵的滋味……

—《女爵》

主唱︰楊乃文

詞曲︰吳青峰

拌還沒播完,已經抵達目的地。她蒼白著臉色,付錢下車,轉身拖行李的那瞬間,淚水已經流下來。

伊恩要的不是寶座王位,但也差不多了……所有她能給得起的,她從未猶豫就付出,可是對他來說,永遠不夠好,也不夠多。

因為,她從來就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

因為,她從來就不曾真正踫觸過他的心。

門鎖開了,黎兆雪摘下墨鏡,拖著行李走入睽違一個禮拜的小窩,目光下意識尋覓著那抹高大身影。

不在客廳,也不在廚房……扔下行李,她轉入臥室,終于看見想念了好多天的俊美臉龐。

伊恩獨自睡在銀色大床上,打著赤膊側躺而眠,只手枕在腦後,深目緊閉,好看的眉形微皺,顯然作看不是什麼好夢。

「伊恩?」她光果著細女敕的雙足,行至床邊,伸手輕搖他。

睡美男徐緩睜開了墨眸與她相對,態度談淡的,就好像光害太嚴重的城市星光,讓人感受不到一點溫暖的光色。

「回來了。」他低語,目光垂至她忽然握緊他手腕的縴白玉手。

她的手心異常冰涼,隱約還在顫抖,但是表情卻相當鎮定,和平時的不安與急于討好的模樣相差甚大。

他不是傻子,隱隱察覺得出來,有什麼事正要發生。

坐起身,絲被順著賁起的胸肌線條滑至他腰月復,赤果的上身在壁燈光暈的朦脆下,充滿雄性誘惑,大大刺激著視覺感官。

換作是平常的她,很可能像只懶懶熊直接趴上去,不管他態度有多冷淡,表情有多不耐煩,都會捧起他甫睡醒的俊顏猛親狂吻。

可是今天不行……或者該說,以後都不行了。

一切,都到此為止了。

眼淚,一顆顆墜落到地上,她慢慢揚起霧濕的美眸,直視著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心愛男人。

「為什麼不跟我說,你打算出國念書?」話問出口,她才發現自己比預設中的還要冷靜,或許她多少也遺傳到爹地的冷酷基因……

伊恩俊臉明顯一怔,隨後別開視線,似乎不想與她正面交鋒。

「你調查我?」他不答反問,口吻充滿嘲諷。

黎兆雪沒答聲。

因為她知道,就算她回答不是,他可能也不會相信。畢竟,他沒接觸過她的家人,也不知道她爹地面對不喜的外人是多麼冷血狠戾。

伊恩只當她是默認,唇上浮現一抹沒有溫度的淺淺笑弧。

「我們交易的是我的時間與我的人,並不包含我的未來人生藍圖,我沒必要把將來的計劃都透明化,全部告訴你。」

早該習慣他拒她于千里之外的疏遠距離,但是,每當她從他臉上看見宛若對待陌生人的冷漠,就好像有千萬根針齊齊刺入心頭。

雖然不至于痛到流淚,卻也已經在心上留下了千瘡百孔的傷痕,很可能這輩子都抹不去了。

她听見自己在苦笑,嗓音像捧碎的玻璃或是水晶刺過地面,尖細刺耳。

「你告訴我……至少我可以……資助你。」這大概也是她對他,唯一僅存的實質幫助。

既然他的精神與都不需要她,那麼至少……至少她有用之不盡的金錢可以援助他,讓他完成想追的夢。

她的用心,伊恩不懂。

在他听來、看來,她的錢財地位與權勢名聲,對他而言,都是一種扭曲的諷刺與莫大壓力。

在這個羸弱美麗的小女人之前,他永遠矮了一大截,看不到平等。

她是他的雇主,她用無盡的金錢資助將他推上時尚圈的頂端,用金錢交易換取他的體溫與擁抱。

在他那段人生最低潮的時間點出現的她,更像是提出禁果交易的美麗女惡魔,用著堪比天使更絕美的甜美艷笑,以金錢為誘惑,讓他從此沉淪。

他知道,他自私的利用她,但她又何嘗不是用著富人的自大驕縱心態,以為愛情可以用金錢來交易,以為一個男人的心只要用金幣鏈住,就可以牢牢拴在她手中。

她太私心,也太天真;他太自私,也太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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