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賤他人生命?你會說這句話,就代表你根本不懂何謂人心的險惡。」鳳棲梧以勸戒的口吻,緩而慢的訴說內心的不平︰「這是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世道,有時候就算你不犯人,別人也會來招惹你,所以最好的自保之道,就是該在他人還未傷己之前,先將可能的障礙給鏟除。」
「你說的這些道理,都不該成為你任性主宰他人生命的說詞,這是不對的。」
「你知道我是生什麼病嗎?」鳳棲梧沒有反駁她的話,反而丟出問題給她。
白心璃搖頭。
鳳棲梧將手壓在心口上,以低不可聞的嗓音輕語︰「這是一種詛咒。」
「詛咒?」意料之外的回答,讓白心璃面色一怔。
「是的,是一種名為血咒的詛咒,借由施咒之人的血液,接觸到欲下咒對象的身體,血液之中所潛藏肉眼難辨的蠱,經由血液下到下咒對象的身體里,而我身上所中的,正是一種名為蠱降的血咒。」中血咒至今,雖仍找不到解咒之法,可是鳳棲梧在遍尋名醫之後,仍是找到讓他飽嘗心疾之苦的真正原因。
「蠱降?血咒?那可以解嗎?」好復雜,她根本听不懂。
「最快的解咒之法,當然就是找到最初下咒之人來解,可是放血咒之人已死,其他懂蠱的人,也不敢冒然為我解蠱,剩下來能考慮的,恐怕只能尋找高明的大夫,但目前為止,暫無含適人選。」
「咦?不是听說妙手醫仙人就在首城,以她醫仙之名,為何不去找她?」白心璃月兌口而出,不意外地接到鳳棲梧遞來的凝視。
「你知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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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妙手醫仙下嫁御劍司,這在首城可是件大事,心璃自然略有耳聞。」白心璃張口結舌的解釋。
鳳棲梧沉默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沒有作聲。
白心璃看他的表情,以為他沒有被她的說詞說服,心里才想著鳳棲梧怎麼防心如此重時,鳳棲梧卻自顧自地開口︰「的確,妙手醫仙是到目前為止,能解我心疾的最佳人選,但可惜我不會找她的。」
「為什麼?」疑問未經思考問出口,白心璃渾然未覺自己的一顆心正悄悄陷落,只因為他抑忍擰眉的表情,是如此的刺痛她的心。
她為他飽受痛苦折磨的身體心疼著。
鳳棲梧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蹙緊眉心,自喉間發出低低的呻/吟聲。
心口的絞痛僅是得到舒解,並不是完全的壓制,他知道身體距離極限已是不遠,鳳棲梧意會到這點,反而釋懷的笑了,「我問你,如果你有醫病之能,那麼你會為陷害自己親人的仇家治病嗎?」
「你……為什麼?」白心璃愣住了。
她完全不曉得鳳棲梧跟錢愛晶還有宇文仲之間,是有過嫌隙的。
像是知道她內心的疑惑,鳳棲梧疲累的唇角漾笑,但看著白心璃的眼神卻熠熠閃亮︰「你想知道的答案,等你真正成為我的人的時候,你便能明白,在這之前,你僅需做到之前說過要全心愛我的這項承諾,我要你在這段時間心甘情願的留在我身邊,不準有異心,我甚至可以明白的告訴你,這輩子我最痛恨背叛,如果被我發現你的背叛,我將會親手殺了你。」換言之,他也沒有要綁她一輩子的打算,他太明白雖然人世不過悠悠數十載,可是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漫長歲月,寂寞的感覺也足以摧毀任何一個正常有血肉人的心靈。
嚴厲的警告,與仿似預言的結語,字字震動白心璃的心房,她看著他,頓時啞了嗓,眸心亂了神,感覺自己像是正面對著一頭嗜血獵殺的狼,而他此刻的身體,卻又明明虛弱的像是隨時會昏厥過去。
白心璃吞了口唾沫,努力抑遏自身體底層擴散的悸顫情緒。
鳳棲梧將她臉上的惶恐看進心底,他以似笑非笑的眸瞅著她,「怎麼?看你的神情,怎麼好像心里本來盤算著該怎麼從我背後捅一刀,卻又被我視破股的心虛呢?」
閉眼斂神,翦水的眸再睜開,已將懼色藏得更深。「沒……沒有的事,你別再多說話了,還是閉上眼楮,好好的休息,我該離開了……」留在他身邊太久,實在不是件好事。
鳳棲梧的心機太深沉,那雙彷佛能看透一切的眸,總能在無形中,對她施加難以負荷的壓力,還是暫時離開,放腦子好好的再思考會比較好。
鳳棲梧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我有說你可以離開嗎?」他看著她臉上倉惶欲逃的表情,生起了玩弄的興趣。
他喜歡見獵物無措的模樣,更喜歡眼前這個明知處于劣勢,卻仍有個性與膽子出言頂撞他的她。
他漸漸被除了她外表美貌的其他事物所吸引,心底那抹佔有欲/望,形成的更加穩固,對她的信任感,從她敢將手放給他咬傷開始,愛戀與眷寵的情緒蔓延。
他看著她,以主宰者的口吻說︰「而且……你覺得我有可能會對你剛才的出言頂撞,不對你做出任何的懲處嗎?」
「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要你待在我身邊,直到找睡著。」那顆具有強效止痛的藥丸,最大的功用雖然是緩和疼痛,可是後遺癥卻是間歇性的盜汗與呼吸急促,這些癥狀將會讓他很難熟睡。
錯愕與忍耐寫在眸心,「你要睡覺,也不用拉著我的手吧?」他不但拉她的手,還抓得好緊。
微眯的眸,逸出淡淡笑意,「我不想讓你趁我睡著時離開。」
「你剛才不是說等你睡著……」
「這是對你的懲罰,告訴你不能隨便頂撞我。」他勾著得意的點笑,擺明不介意自己的出爾反爾。
「好吧!我知道了,你快闔眼休息吧!」認了吧!誰叫是她害他發病的,就當是賠罪吧!
「我要你唱歌。」他得寸還要進尺。
「啥?」白心璃瞠大了眸。
「唱歌。你上次唱的歌很好听,今天換別首吧!」他理所當然的要求。
「你不會想要我唱催眠曲或是兒歌童謠吧?」白心璃不敢相信他會提出這種要求。
回應她的,是認真凝看她的眸,與笑彎了的唇。
「我開玩笑的……」她泄氣的垂肩。
「你唱吧!這樣我或許真的能睡著……」感覺濃濃的困倦睡意襲來,可是胸口不規律的躍動,卻讓他很難入睡。
見他想睡卻睡不著的模樣,白心璃那旺盛的同情心,不知不覺間又泛濫起來,「在遇見我之前,你發病後到底是怎麼睡的?」她的話里有抱怨,但是卻已接受他的要求,腦子里已經開始在搜尋唱歌的曲目了。
雖然屋外的夜幕尚未襲來,但藥性揮發的效果卻讓他腦子渴睡,身體卻抗拒的讓他很難闔眼,他轉移注意力,故意用灼熱的眸凝覷著她,「你想知道嗎?」
听出他話里的「弦外之音」,白心璃放棄知道答案,「算了,你想听歌,我就唱,這樣不就好了?」好可憐,擁有名利權貴又如何?遭人下咒,身體弄成像他這般,就連身邊能說個體己話的人也沒有,難怪他一副沒有安全感的樣子。
「呵,你終于肯乖乖听話了。」鳳棲梧死抓著她的手腕不放,卻開始調整姿勢,準備要進入夢鄉了。
「閉上眼楮。」白心璃對于他任性的這一面,終于也快失去耐心了,她像是哄孩子般的叫他闔眼,見他落下眼皮,白心璃這才開始清嗓哼歌。
「阿房阿房亡始皇……」
听到是這首歌,鳳棲梧將眼皮掀起,神情略帶不滿地掃向坐在床畔的白心璃,「你在暗示我對你不好嗎?」誰不知這首歌是在說秦始皇大興土木,勞役繁重建造阿房宮,導至秦朝滅亡的重要原因,她開口就唱這首歌,抱怨的暗示很明顯喔!
「你想太多了,快睡。」白心璃嘟嚷著,真的不曉得任性起來的鳳棲梧這麼難侍候。
痹乖的垂眸,鳳棲梧卻下意識的輕搓掌心那柔女敕的小手,「唱別首長一點的歌……」
「你到底要不要睡?」手心傳來的搔癢感覺,讓白心璃扯緊眉頭。
眼前的鳳棲梧真的是外人所稱的那位喜怒無常,顛覆朝綱的叛逆之臣嗎?看他如今的模樣,實在很難讓她將傳言中的形象湊在一塊兒。
但……敢情白心璃是完全忘記,前不久她還差點死在鳳棲梧的手里呢!
鳳棲梧撇了撇唇,抿嘴不答,又合下眼皮,他沒有再開口抗議,任白心璃反復婉轉的哼唱著同一首曲調。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白心璃對這句話,心中最有感觸,就像是在唱給內心的另一個自己听的感覺。
在她的心中,愛慕的君究竟是誰?連她自己也沒個答案。
「你睡著的樣子,真像個孩子……」看著他陷入熟睡的模樣,長長的眼睫下,落下兩片陰影,白心璃的唇畔凝著一抹淺弧。
既然他都睡著了,也該輪到她「開工」了。
試著動了動被他抓住的左手,卻發現自己的手,已被他圈進胳臂里,他居然把她的手扣得這麼緊!無論怎麼扳都扳不開他緊抓的手。
試過數回,為了怕弄醒好不容易才睡著的鳳棲梧,白心璃最終只能投降。
「算了,反正總會給我找到機會的……雖然我為了家人,必需要背叛你,可是我會盡量做到不要傷害你……我不想傷害任何人的。」白心璃看著他,想及剛才他堅持要替她包扎手傷的那一幕,內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給觸踫著。
她必需要搜集他的罪證,因為沒有那些罪證,爹爹就逃不了死罪。
可是,鳳棲梧到目前為止,都真心的待她好,想到剛才他不斷強凋他無法接受背叛的那些話時,白心璃只覺心房狠狠一抽。
良心與罪惡感,在她的內心相互沖擊,她左右為難的酸了鼻,看著他毫無心機的沉睡俊容,白心璃的眼眶漸濕,她將臉輕偎進鳳棲梧的頰邊,在他的耳邊輕聲低喃著︰「真的,我不想傷害任何人……」
至此,白心璃仍不明白,為什麼只要想到她將必需背叛鳳棲梧,心里會如此難受的原因。
不明白,只知道眼淚擋不住的要流下來。
沉重的眼淚,宣告著難以預知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