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丁把白瑪帶來書閣時,他立即喜形于色地奔向蕭磊,「王爺,你找到經書了是嗎?」他期待地問。
蕭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這個陰陽怪氣的小表居然也有這麼高興的時候,難道經書對他來說真的如此重要嗎?
「你為何這麼確定?」他挑著眉,目光凝斂。
「因為這幾天你一直沒見我,今晚突然叫我來,肯定是經書找到了。」白瑪笑得很開心。他已經很久沒這麼開心了,有了經書,他才可能有未來。
蕭磊冷眼注視著白瑪,由書案上取起鎏金燦爛的八葉真經。
一見到蕭磊手中的金色皮筒,再看清了筒上的三眼圖騰及紅寶石,白瑪的眼中頓時涌上百感交集的情緒。
他伸手就想接過皮筒,怎料蕭磊眼一眯,將手迅速收回。
「咦?你為什麼不把經書給我?」白瑪驚愕地睜大眼,不解地望著蕭磊。
「你先治好華清妍的臉,本王再把你要的東西給你,這樣很公平。」蕭磊堅絕地說。
「不行,我說過拿到經書我才肯幫忙……」白瑪焦急地皺著眉頭。
「不準討價還價!」蕭磊一喝,打斷了白瑪的話,「八葉真經對本王一點用處也沒有,只要你能治好華清妍,自然會把它賞給你,但你若從頭到尾都在騙人,那也別想什麼經書了,你還是擔心自己的小命吧!」
白瑪自知爭不過蕭磊,幽黑的眸中充滿了不甘願,「……好吧!我會照你的話做,但事成之後,你一定要遵守諾言,把經書給我!」
「這是當然,本王不是言而無信之人。」蕭磊瞟了白瑪一眼,不甚耐煩地皺起眉頭,「你現在可以說出醫治華清妍的方法了吧?」
白瑪一語不發地盯著蕭磊,表情很古怪,讓人不由得心頭發毛。
「我的方法是……幫她換皮。」他漆黑的眼珠神秘地閃爍著。
「換皮?」蕭磊聞言大吃一驚,鷹眼銳利地瞪著白瑪,「你的意思是剝張人皮、黏到她的臉上去嗎?你在開什麼玩笑!」
「你誤解換皮的意思了。」白瑪淡漠地否認,「華清妍在大火中燒傷了臉,這是命中注定的事,我無法改變她的命運,卻能將這命運換到別人身上。」
「解釋清楚一點。」蕭磊皺起眉頭,听的不甚了解。
「我會將她臉上的傷疤移轉到別人身上,換別人來替她承受燙傷的命運,簡單來說就是這樣。」白瑪簡短地說完。
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說再多也沒用,反正等會兒做的時候蕭磊就會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蕭磊掃視著白瑪,目光犀利專注,彷佛能穿透對方,「本王了解了,原來你要用無稽的法術來治華清妍的臉。」他冷道,似乎有些輕蔑。
「沒錯,我的確是要施法,不過我的法術並不無稽,而且絕對有效。」白瑪沉下臉,不高興地反駁。
蕭磊考慮了一下,心里並不太相信白瑪的話。他是個實事求是的人,一向對那些方術之說不屑一顧,認為那只是裝神弄鬼的騙人把戲,不足為信。
但如今他已花了重金買下八葉真經,如果不試試白瑪的方法,豈不是白費了這麼多的心血?反正嘗試一下也沒什麼害處。
思索片刻,「她的傷可以轉移到本王身上嗎?」他挑眉問道。
「當然是轉到你的身上。」白瑪輕笑著,「你是華清妍命中的貴人,只有你能擔負她的傷痕,這是冥冥中注定好的。」
「是嗎?那就這麼辦吧!」濃眉一皺,蕭磊回答得很干脆,冷峻的眸中散發出堅決的光芒。
那些傷痕雖丑,但卻是屬于她的,他無法忍受它們轉移到別人身上,他要親自為她承受!
「傷痕會轉移到本王臉上嗎?」他直接問重點。
白瑪搖搖頭,「施法前我會在你的胸口畫上符咒,到時傷痕會轉移到符咒處,這樣應該沒關系吧?」
蕭磊冷冷地點點頭。一個大男人,在胸口上有點傷又如何?
「好,等華清妍一來,你馬上開始。」他彈指喚來家丁,吩咐他們把華清妍帶來書閣。
他想立刻治好她,他從來沒對任何一件事這麼急切過!他常在想,如果臉上沒有那片傷痕、心中不再藏著陰影,她是不是就能笑得更燦爛甜美,是不是就不會再以為她只會害他受人恥笑、害他輸得一塌胡涂?
在他心中,她已經比任何女人都要出色,但他更要她成為世上最美的一個,她應該擁有抬頭挺胸的權利,而不是妄自菲薄。
「王爺,你不要這麼著急,從此以後傷痕就在你的身上了,你真能承擔、不會後悔?」白瑪再確定一次。
听出他似乎話中有話,但蕭磊的意志卻不容撼動分毫,「本王能夠承擔,也絕不後悔!」他堅決的態度就像許諾,說出的話像鐫刻在金石上的誓言。
都讓他遇上她了,他還有後悔的余地嗎?
白瑪淡淡一笑。上的傷痕可醫,但心靈上的傷痕才是最痛苦的,蕭磊既然應允,從今而後他將連華清妍心靈的傷痕都一起承受下來,但這些,他不打算現在告訴他,反正以後蕭磊自己會知道。
而這時,華清妍被帶來了。
她臉上帶著倦意,雙眼酸澀地眨著,一看就知道困的要死。
「蕭磊,已經很晚了,為什麼你還不回房睡覺、反而叫人帶我來這兒?」她無力地瞪著他,似乎隨時可以睡著。
夜已深,他卻沒有回來,她只好等了又等,等的她都快撐不住睡著了,他卻派人叫她來這里見他。
蕭磊揉了揉她的發,朝她露出笑容,「到椅子上坐好,今晚白瑪要幫你治臉。」
睨了白瑪一眼,華清妍受不了地搖搖頭,「蕭磊,這個小表能治好我的臉才怪!你居然還相信他的話?我要回去睡覺了……」
「不行,既然他說治得好你,本王就要試試看,快坐好。」不容她抗拒,他將她朝椅子一按,讓她乖乖坐下。
蕭磊坐到了她的隔壁,「快開始吧!」他對白瑪說。
「敞開上衣,」白瑪吩咐道,「我要在你胸口畫上符咒。」
于是蕭磊扯開衣襟,露出了黝黑結實的胸膛,然後看著白瑪將食指放入口中用力一咬,指尖流出絲絲鮮血。
他用血液在蕭磊胸口畫上了扭曲的符咒,看起來既像圖騰又像文字,古怪的不得了。
「好,這樣就行了。」深吸口氣,白瑪眼中浮起一層迷離的光影,看起來很詭異,「你們倆牽起手,把眼楮閉起來,什麼都不要去想,很快就好了。」
華清妍雖然意興闌珊,但迫于蕭磊的堅持,只好不甘願地朝他伸出了手。
蕭磊一把握緊了她,厚實的掌又大又有力,將她的小手握得緊緊的,溫暖的感覺源源不絕地包裹著她,好似不論發生什麼事,他都陪著她。
她覺得自己的心莫名地平靜下來,乖乖地閉上了眼,不再感到反感。
兩人都把眼楮閉上後,白瑪開始細碎地念起咒語,不知名的方言喃喃回旋在空間中,低冷的語調讓人心頭很不舒服。隨著咒語的聲量加大,一瞬間,蕭磊與華清妍都墜入了黑暗,詭異的氛圍包圍著兩人。
「怎……怎麼回事……我的臉好燙!」華清妍突然大聲尖叫,急著想張開眼楮,怎知身體卻像石雕一般僵住,完全不受她的意志控制。
一旁的蕭磊也悶哼一聲,感覺胸口突然襲來一陣燒灼的痛楚,就像是滾燙的岩漿倒在他的皮膚上。
耳旁白瑪的念咒聲越來越急,蕭磊與華清妍的痛苦也更加劇烈。他們陷在無邊的黑暗中,一個覺得左臉燙的要命,痛楚的程度像被挖去了一塊肉,令她抽氣之余幾乎忍不住要掉下眼淚;另一個則覺得胸前點了一把火,火焰似乎越燒越強烈,刺痛的感覺像把利刃,毫不留情地戳進他的心房……
白瑪臉色由青轉灰,冷汗布滿額頭,睜凸的眼珠令人看了毛骨悚然;他的聲調急促尖銳,最後撕裂般地一喝,蕭磊與華清妍應聲慘叫!
華清妍身子一軟,整個人滑下椅子,昏倒在地上;而蕭磊則是雙目暴瞠,像從夢魘中駭然驚醒的模樣,而後眼又一合,也昏了過去。
終于結束了……白瑪抖著肩,大口大口地狂喘著,臉色虛耗成一片灰白。
喘著氣,他由蕭磊松弛的掌中取下皮筒;他已經完成他的工作了,所以取走經書是天經地義的事,既然蕭磊昏迷不醒,他就自己動手了。
將經書藏進懷中,他打開了書閣的門,對著外面守候的家丁說︰「王爺和華清妍昏過去了,把他們抬回房中休息吧!」白瑪目露精光,幽冷的嗓音令人冷到骨子里。
家丁們沖進書閣,看到癱在椅上的主人及倒在地上的華清妍,個個都慌了手腳,一窩蜂地圍了過去。
趁著沒人注意他時,白瑪悄悄退出人圈,離開了這里。
而書閣內大家亂成一團,有的家丁跋緊去請大夫,其余的人則七手八腳地將蕭磊及華清妍抬回「流園」;他們每個人都希望王爺能沒事醒來,否則大家都要倒楣了。
時值子夜,月彎如鉤,夜梟冷血的驚鳴不停由王府樹林中傳出,似乎也感覺到今晚府中的詭異。
這是哪里?好暗的房子,怎麼不點燈……嗯?什麼東西在動……原來……是人,是女人!她垂散著瀑布般的黑發……
蕭磊眯著眼,想看得清楚一點,但不知為什麼,眼前好像籠罩著薄霧似的,視線有點模糊……這里不是王府,他怎麼莫名其妙身在這幢陌生的房子中?這到底是哪里?床上躺著的女人又是誰?
耳邊傳來一聲輕響,蕭磊回頭一看,只見房門開了,外面水亮的月光灑落進來,映在一個身材十分嬌小的孩子身上;短短的腿跨進房來,小孩小心地將門關上。
室內又回復一片黑暗,很難看清那孩子的長相,但憑方才的一瞥,蕭磊注意到那孩子有雙晶瑩大眼,就像一對無瑕璀亮的寶石,充滿讓人迷眩的魅力。
這麼小的孩子,居然有一雙這麼美的眼楮?而且,那眼眸為什麼讓他覺得似曾相識呢?蕭磊心中驚詫不已,更加不解為何平空出現了這些陌生人?
小孩移動著小小的身子,誠惶誠恐地來到床前,「娘,該吃藥了,您快醒醒……」听到這童稚甜軟的聲音,蕭磊發覺原來她是個小女孩。
仔細一看,小女孩手中似乎端著藥碗,正又輕又怕地推了推床上的女人。
「娘,您听到了嗎?快醒醒……」猛然間,小女孩的身子突地一顫,只見床上的女人伸出了瘦骨嶙峋的手,一把揪住了小女孩的耳朵。
「現在什麼時候了?你快說,到底是什麼時候了?你爹回來了沒有?」沙啞陰沉的聲音傳入蕭磊耳中,令他不舒服地皺起眉頭。
「娘、娘,您先喝藥吧!」小女孩抽著氣說,很明顯的十分害怕,但她仍小心護著碗里的湯藥,「娘,現在是晚上,您喝了藥睡一覺,天亮了爹才會回來。」
不知為什麼,蕭磊耳里听著小女孩的話,心頭竟然涌起一陣酸楚的感受,好似她的恐懼和心酸,竟然會影響到他。
「是嗎?天亮了就會回來……天亮了就會回來……」女人像是神智不太清楚,不斷地重復著小女孩的話,揪著小女孩耳朵的手也放開來,讓小女孩終于松了口氣。
但下一秒她卻猛然由床上坐起來,一巴掌甩向孩子的小臉!
「你騙人!」隨著她淒冷的尖吼聲,小女孩重重地摔倒,藥碗在地上砸碎了。「你爹不會回來了,他永遠不會回來了,他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女人跳下床,枯瘦的手緊緊鉗住小女孩瘦弱的肩膀,猛力的搖晃著,讓小女孩像個破女圭女圭似的被甩來甩去。
隱約在黑暗中分辨出女人的容貌,蕭磊愣住了!奇怪,他怎麼對這個女人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雖然容顏沾染著病態與憔悴,但她一定曾是個迷人的美女,那靈秀月兌俗的神采……他真的曾經見過,可是卻又想不起來。
「娘!」小女孩似乎哭了,聲音顫抖哀切,「我從來沒見過爹,我怎麼知道他去哪里了?您別管他了,有我陪著您就好了,您別傷心。」
蕭磊心頭一抽,痛的像是碎掉似的!
他愣住了,為什麼小女孩的泣語讓他心痛不已?他好像能感受到她的心情……
「我不要你,我只要阿鼎,我要阿鼎!」女人發瘋似的吼叫,對小女孩拳打腳踢起來,「都是你,如果沒有你,阿鼎就不會不要我了……不,如果你是男的也好,阿鼎會很高興的,但你是個女孩!為什麼你是個沒用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