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晚上十一點多，柳家客房里傳來陣陣男女大笑聲，隱約還有人「噓」呀「噓」地提醒狂笑者小聲點，可惜笑聲仍舊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還不停歇。

「哈哈？我不行了，再笑下去肚皮真要笑破了！」

柳牧澤揉著肚子，肚皮是還沒破，但笑到肚子真的有點疼了。

「哈哈？我也不行了，笑到下巴都快掉了！炳哈？」

柳萱琪夸張地一手捧著下巴，一手拿面紙擦拭笑到流下來的眼淚，越想止住笑意，越是嘴抖肩顫，「噗」地又是一長串如鈴笑聲。

「喂，我是來博取同情與幫助，又不是來參加笑話冠軍選拔，你們兩個听完我說的話笑成這樣，我到底是該難過沒人顧慮我面子，還是開心能取悅你們兄妹倆？」

魏奕曦盤腳坐在鋪著黃綠格紋床單的客房床上，看著笑到直接趴在一旁槌枕的柳萱琪，和坐在光潔木地板上按著肚子大笑的柳牧澤，皺著眉、癟著嘴，表情一整個無奈又尷尬。

原本他就排了三天空檔要回老家休息，豈料還沒回去，就莫名其妙被上台北的大姊拉去相親一整天，白白浪費大半天的假期。晚上回到嘉義後，他越想越不對，老媽一定早接收到大姊對于相親的第一手報導，現在踏進家門不被念到耳朵長繭才怪。

後來，他想到柳萱琪曾提過也會回老家休息一星期，便干脆拎著行李來柳家借宿，跟柳家兄妹吐吐苦水，隔天一早等老媽氣消一些再回家。

結果他吐的是苦水，他們兩人卻像喝了快樂水，不給點安慰也就算了，還捧月復大笑，他真是情何以堪啊？

「哈？你的面子已經被你自己丟光了吧？」柳萱琪笑著拿枕頭砸他。「魏奕曦，真有你的，做人真是表里如一啊！連相親時都不能暫時‘假仙’一下嗎？什麼話你不好說，偏偏講什麼巨乳、屁、——哈哈，對方肯定覺得你腦殘！」

「呵，別忘了，他最後那一句才是經典，什麼‘喜歡巨乳不會自己去整一對來模個爽’——噗！頭一次見面就在女方面前講出這麼低俗的氣話，你肯定是腦殘沒錯。」

「你才腦殘！」魏奕曦說著把柳萱琪丟來的抱枕扔向柳牧澤。「我是被氣到，一時忘了自己在相親而已。你們不知道，那個變態還說裙子開衩不夠高，至少要露出一半的內褲，還給我指定要透明蕾絲——哇哩咧，那家伙到底有沒有看過我的作品？他是想訂制，不小心打錯電話吧？」

「听起來也沒有多不正常，公仔店里大大小小的擺了一堆。」柳萱琪曲肱而枕，側著身斜睨他一眼。「是你有點名氣，才有自己挑選彼客的骨氣。如果這是你全年唯一的訂單，再賺不到錢連條吐司都沒得買，我看你做不做。」

「到那種地步我寧願改行。」他有他的堅持。「如果為了多賺一點錢就迎合所有人的意見，做出連自己都看不下去的公仔，怎麼對得起之前那些支持我設計理念而砸錢購買的顧客？我寧願少賺一點也要顧好自己產品的口碑。」

「是啊，反正你也不缺錢。」柳牧澤點頭表示認同。「不過你名氣越來越大，找上門的顧客也會越來越多，除去你的設計團隊不說，現在工作室里就一名助理兼業務，外加一名總機兼會計，人事費太精簡的結果就是一堆鳥事全要由你自己處理，或許該考慮請個你信得過的人負責對外的決策事宜，也能在第一關就直接刷掉那些讓你氣得七竅生煙的客戶，讓你好專心在設計上了。」

「嗯，我來這里之前也在考慮這件事。」魏奕曦說完，便轉頭看向柳萱琪。

「喂，你經紀約是年底結束吧？到時候別再續約，來幫我做事。」

「啥？」柳萱琪一愣。沒料到矛頭會指向自己。

「啥什麼啥？你大學不是讀企管，給你學以致用的機會不好嗎？而且你不是也很喜歡公仔？」

說到能讓自己信任又適合的人選，魏奕曦真的頭一個就想到她。

由于職業的緣故，他擺放自身設計與收藏的臥室向來是親友來訪的必游「景點」，至于參觀後的感想，男的九成巴不得成為他室友；女的則一面倒地再也沒興趣踏入半步，其中唯一的例外便是柳萱琪。

他第一個公仔作品是用黏土捏制成的龍貓公交車，作為慶祝她考上第一志願高中的禮物。當時她開心得蹦蹦跳跳，難得頭一次把他夸得快飛上天，讓他信心倍增，將觸角一路伸展到公仔制作的世界里，進而成為專職設計師。

對于他進入這行一開始的那些魔獸設計，連他媽媽和姊妹們看了都只會說可怕，唯獨這女人看到的第一眼就直夸作品栩栩如生，細膩、精致的程度絕對稱得上是大師級創作，大大滿足了他的虛榮，更鼓舞了他繼續創作的勇氣。

之後每回听說他完成了什麼新作、買了什麼作品，她也必定頭一個殺過來欣賞，要說他們倆能發展成如今的朋友關系，公仔肯定是最大幫手。

他信得過，又喜歡公仔，加上學有專精——她不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拜托，現在有幾個人找工作是講學以致用的？」柳萱琪皴皺鼻，根本不買單。「我現在的工作好得很，一點都不想換工作。」

「哪里好？」魏奕曦立刻反駁回去。「是啦，賺錢的速度比起一般上班族是快得嚇人，但是被人當肥肉一口挾去吞掉的風險也一樣大，趁你現在好好的還沒缺角，要急流勇退。」

「說得沒錯！」柳牧澤贊許地拍拍手。「阿曦，你今天說的話里面，就數這段最有道理，我完全贊同。」

「你贊同你去幫他。」柳萱琪白了大哥一眼，再瞪向魏奕曦。「別忘了你今晚是跑來求我們收留的，再打我主意，別怪我轟你出去睡馬路。」

魏媽媽是過了氣頭就沒事的單純性子，所以看準了這點的魏奕曦，才打算今天來他們家睡，明天再回去面對，這樣緩沖下來，至少能省下兩小時的听訓時間。

「喂，講清楚，是打你來替我工作的主意，不是打你主意。」魏奕曦半開玩笑地糾正她。「我這個人腸胃沒這麼好，吞不下你那麼‘恰’的喇叭花。」

「我才是一朵鮮花不想插在牛糞上。」她直接一腳往他踢去。

「喂，你是不是女人啊？這麼粗魯！」他揉著，很痛耶！

「我看你們兩個干脆在一起好了。」柳牧澤冷不防地開口。

「你瘋啦！」

魏奕曦和柳萱琪異口同聲朝突發驚人之語的柳牧澤嚷嚷，看他的目光像懷疑他精神突然失常一樣。

「瘋看看也不錯。」柳牧澤的俊美臉龐不見促狹笑意，倒有幾分認真。「你們兩個從年齡、學歷、家世背景和喜好，其實都滿配的，如果你們想在一起，我舉雙手贊成。」

他可不是隨便說說。

大妹的情路走得坎坷，初戀對象真的是個不錯的男孩子，偏偏英年早逝，大家都為她感到遺憾。好不容易走出傷痛再度接受追求，遇上的對象明明看外表、談吐都還不錯，內在卻常常一團爛，簡直像受了愛神的詛咒一樣。

如果是魏奕曦就不同了，對方是和自己從小認識的朋友，性格怎麼樣他最清楚。這個人重承諾又負責任，認定一件事就會義無反顧地做到底，結了婚肯定也會像條忠心小枸般守著家人不離不棄。

說真的，如果好友能做自己的妹婿，就再讓人放心不過了。他可以不必再擔心妹妹下一個交往對象究竟是龍、是鼠，又能讓她早早實現結婚就退出模特兒圈的承諾，全家都可以放下心中大石，真的是再好不過的結局。

「你們自己看看，你們一起坐在床上的畫面有多和諧，簡直就像新婚夫妻一樣。」柳牧澤越想越覺得可行，再看他們更加覺得登對。

他們倆真的互看一眼，不帶鄙視、不開玩笑，很認真地將對方從上到下審視完，然後一起回頭看向想乘機牽紅線的柳牧澤。

「哪里配？阿澤，你是近視還是散光度數加深？該去看醫生了。」

魏奕曦一點點想試看看的念頭都沒有，那女人剛剛才踢他哩！離溫柔兩字差了十萬八千里，離殘暴兩字倒是很近，他腦子壞了才想跟她交往。

「我看都不是，我哥是近墨者黑，跟你一樣全腦殘了。」

柳萱琪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男人過去從來不是她的菜，將來更不可能。

「你們兩個分明是為反對而反對。」柳牧澤不認為自己看走眼。

「大哥，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在打什麼鬼主意，你是想盡快把我推銷出去，讓我早早退出模特兒圈，省得你擔心，對吧？可惜你找錯了打動我的對象，‘美男計’至少也要像你這樣的長相才行，找只‘史前巨獸’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啊！」

「什麼史前巨獸？」魏奕曦很配合地自己跳出來對號入座。「你這只河童有什麼資格說我？」

「我就算是河童，也是很多人追的河童。」她踐踐地昂首望著他回答。「哪像你，相親失敗紀錄再保持下去，搞不好能登上金氏世界紀錄。」

「你這女人真的很不討人喜歡，干麼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實話實說嘍！」柳萱琪跳下床，走過來沒大沒小地拍拍大哥的頭頂。「大哥，對不起喔，我其實計劃三十五歲以後才要結婚，你有得擔心嘍！晚安。」

「什麼，三十五歲？你想害我擔心到頭發全白嗎？」

避柳牧澤嚷他的，柳萱琪早已走出客房，還不忘將門帶上，壓根兒不理會他的埋怨，回房睡覺去。

「計劃有什麼用？你這個‘恰查某’搞不好過了三十五歲還沒人要！」魏奕曦隔著門板跟她斗上睡前最後一句。

「到時候還沒人要，我就去找你爸媽，說我要嫁給你！」

柳萱琪在走廊上賊笑著回上一句，她當然不是真有這打算，而是知道對方最怕的就是被她賴上。

「……她開玩笑的吧？」

客房里，魏奕曦果然一臉綠，擔心地詢問好友。

「誰知道，萱琪那丫頭時常不按牌理出牌，也許這真在她的計劃中也不一定。」

柳牧澤一臉正經地回答，魏奕曦那張臉立刻由綠轉黑。

好友方才亂點鴛鴦譜的事，其實在他家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人提起，尤其是他媽和大姊，要他追柳萱琪至少說了八百遍，要是那丫頭主動說要嫁他，他可能會被那兩個女人連手直接敲昏、剝光、洗香香送上大床，供她盡情蹂躪……

「不行！我們一定要在她三十五歲之前把她嫁出去，絕對不可以把她留下來虐待我一生？」

瞧好友用力地拍了下大腿，一副立定多大志向、非把萱琪推去「殘害」他人的模樣，柳牧澤看了真是好笑又好氣。

其實大妹人美心也好，只是限于經紀公司為她塑造的冷艷形象，不得不收斂原本帶些孩子氣的活潑性格，只有面對家人、好友時才會全面放松。要不是她把魏奕稀當成家人一樣看待，想看見她「恰北北」的可愛模樣可是不容易，能娶到她更是福氣，這小子居然還嫌棄成這樣？

不過，居然會將萱琪隨口撂下的一句玩笑話認真看待？呵，阿曦這小子還真是純真。

「好，你努力吧！」柳牧澤站起身，伸了伸懶腰。「我明天一早還得搭機去上海，先去睡了。」

「睡什麼睡？你不留下來跟我一起研究盡快把你妹嫁出去的方法嗎？」他剛剛明明是說了「我們」，好嗎？

「有什麼好研究的？只要有我的美貌和你的‘漢草’，加上阿靖那種安靜又好相處的脾氣，找到這種男人立刻送到我妹面前，包準她滿意，加油！」

柳牧澤說完立刻閃人，才不浪費時間和他商量這種沒結果的事。

「　！那種男人找得到我都嫁了！」魏奕曦咕噥著下床撿回抱枕。

自己的身材條件不難找，問題是要搭配上柳牧澤的「花容月貌」，還要有他們倆另一位好友霍律靖那樣沈穩內斂的好性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他還是早早關燈休息算了。

至于要怎麼把柳萱琪嫁掉這回事……

算了，就算真找來一個完美無缺的男人獻上，那丫頭也不一定會按他想的和對方陷入愛河，白白浪費他的腦袋。

欸，畢竟會按牌理出牌，那她就不叫柳萱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