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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心不換(下) 第6章(1)

檢查結果顯示,韓非肩胛骨挫傷,肋骨斷了一根,除了疼痛以外,也會影響胸腔呼吸,需要住院療養。

別說他如今是維新醫院的院長女婿,就算只是心髒外科的主治醫生,醫院也會讓他住最好的病房,給他最好的照護。

方啟達一聲令下,他當天便住進當初方楚楚住的那間頂級病房。

他昏昏沉沉地睡了十幾個小時,方楚楚一直陪在他身邊,寸步不移,方啟達勸她吃飯,她也不肯吃。

「楚楚,你己經快一天沒吃東西了,會餓壞身體的。」

「爸,我沒冑口。」

「我知道你擔心韓非,可他沒事的,只是需要時間休息,他的傷很快就會好,你可別因為照顧他反而把自己累壞了。」

「爸,我真的不想吃。」方楚楚眼神空洞,眼皮哭得浮腫。

方啟達沒轍,一旁的林如月暗示性地扯扯他衣袖。

「走吧!讓年輕人有獨處的空間。」

「可是……」

「走吧!」

長輩們離開後,方楚楚繼續痴痴守著丈夫,他臉色蒼白,即便在夢里也得忍著痛,隨著呼吸的起伏,那濃密的兩道劍眉也痛得不時揪擰。

她忍不住心疼,伸手輕輕撫模他微涼的臉頰。

他忽地側轉頭,唇畔逸出呻/吟,她心弦一緊,不禁焦灼。

「很痛嗎?非,是不是很痛?」

他在半夢半醒間啞聲央求,「我想喝水。」

「好,馬上來。」她連忙拿起茶幾上塑膠封膜的水杯,插上吸管,輕柔地送進他嘴里。

「水來了,你自己可以喝嗎?」

「嗯。」他慢慢吸吮著如甘露般清甜的水,不一會兒,喉間解除了干渴,「謝謝。」

「不用謝,該說謝謝的人是我。」她哽咽,淚光瑩瑩,胸臆橫梗著酸楚。

「為什麼要那樣做?你真傻!你知不知道萬一那個花器砸到的是你的頭,你很可能會沒命?」

他睜開眼看她,目光朦隴。

「可你……不能受傷。」

她聞言,驀地哀泣一聲。

「是因為田曉雲嗎?」她恨自己問這樣的問題,都這種時候了,為何她還要小氣地計較?但她就是很介意啊!想到他為了那個女人可以如此不惜生命,她的心都碎了!

「你救我的時候,想的是她,對吧?」

沉默。

雖然只有短暫的兩秒,對方楚楚己猶如一個世紀的折磨。

終于,她等到了答案。

「……不對。」

「什麼?」她愣住。

「我想的……是你。」韓非模糊地低語。

是她听錯了嗎?她不敢相信。

「你說什麼?」

他深吸口氣,就這麼簡單的動作,也讓他痛得悶哼。

「那時候,我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楚楚受傷,楚楚不能……有事。」

是楚楚,不是曉雲?

她含淚望他,怔忡著,心海無助地泛濫。

「你想救的,是我?真的嗎?韓非,你不要對我說謊。」

「我沒說謊。」

怎麼可能?她瞪著他疲倦的俊容,瞪著他因劇痛找不到焦距的墨眸——

是因為意識還不夠清醒才讓他說出這樣的話嗎?但一個不夠清醒的人又怎能有這種明晰的心機說謊?

「我不喜歡你看他的眼神。」他突如其來地說道。

她怔住,「誰?」

「秦光皓。」

「我怎麼看他了?」

「好像……你整個人都被他迷住一樣。」他皺眉,氣息粗重地喘著。

「我離你只有幾步,你卻沒發現我。」

她不可思議地屏息,「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吃醋?」

他沒回答,強自張開的眼皮實在撐不住了,疲憊地垂斂。

「你不要喜歡他,楚楚。」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她懸著芳心,淚珠無聲地墜落。

「不要喜歡他,楚楚,不要收回你對我的愛,我……喜歡你……」

細微的低喃猶如嘆息,來自夢的彼方。

他睡著了,而她痴情地睇著他,淚如雨下。

她整個晚上就這麼睡的嗎?

棒天早晨,韓非迷蒙醒覺,他認出自己是在醫院的病房,眸光一轉,方楚楚就坐在床側一張椅子上,螓首微低打盹。

這種睡姿肯定很不舒服。

他心一扯,直覺想起身喚她,但身子剛動一下,傷處便痛得苦不堪言。

他悶悶地呻/吟,立即驚醒了方楚楚,揉了揉還沉重的眼皮,慌得望向他。

「韓非,你醒了!怎樣?你傷口很痛嗎?」她傾身打量他,神情滿是關懷。

他勉強扯唇,「還好。」

哪是還好啊?瞧他連說話都皺眉頭!她心疼不己。

「我讓人過來看看,看要不要替你打止痛針?」

「不用了。」他阻止,「這點痛,我還忍得住。」

「可是……」她蹙著秀眉,「醫生說你肋骨斷了,連呼吸也會痛的。」

「我知道,我自己就是醫生啊。」他有些莞爾。

她愣愣地睇他,彷佛有千言萬語想說,卻不知從何啟齒。

他主動開口,「你一直在這里陪我嗎?」

「嗯。」

「我昏睡多久了?」

「從昨天送醫到現在。」

「你就一直坐在那張椅子上?」

「嗯。」

「回去休息吧!你一定很累了。」

「我不要!」她一口拒絕,「我要留在這邊陪你。」

「我己經沒事了。」

「我就想留在這兒嘛!」

她撒嬌似地強調,神態卻很堅決,他知道自己勸不了她,微微一笑。

「你餓了嗎?想吃點東西嗎?」

「我不餓,想喝水。」

「好。」

她喂他喝水,潤過喉後,他的嗓音不再那麼沙啞。

「幫我換個姿勢,躺這麼久,都僵了。」

「可是你只要一動就會痛……」

「那也要動的,總要讓血液循環吧。」

「喔,好。」

她小心翼翼地幫著他挪動身子,他說要側到床的一邊睡,強忍著痛楚,讓出了一半空床。

「上來吧!」他低聲邀請。

她怔住,「什麼?」

「上來陪我躺一下。」他凝望她,眼潭溫潤著笑意。

「這床夠大,我們兩個人躺剛好。」

她愕然眨眼,半晌,才找回說話的聲音。

「我怕會弄痛你。」

「你不上來才會弄痛我。」

「為什麼?」

「因為我會下床去抓你。」他幽默地回應。

「啊?」她呆了,看著他閃爍的星眸失魂。

「上來吧!難道你真想虐待我這把骨頭?」語落,他見她還不動作,作勢要起身。

「別!你千萬別起來!」她慌得伸出雙手阻止他,不敢再跟他爭論,乖巧地爬上床,像小綿羊般柔順地躺在他身邊,一動也不敢動,連呼吸也放輕了,深怕傷著他。

他想笑,但就連笑也會牽動疼痛的肋骨。

唉!他在心底嘆息,只得回復平素淡然無痕的表情。

方楚楚稍稍側過身來看他,水眸蒙蒙的,氤氳著某種情感,很像是之前她還不曉得自己換的是曉雲的心時,那對他藏不住依戀的眼神。

他的心震顫,跳得亂了。

「干麼……這樣看我?」

「你還記得嗎?」她小小聲地問,宛如貓咪喵嗚。

「記得什麼?」

「昨天你迷迷糊糊的時候,對我說了一些話。」

「我說了什麼?」

「你忘了嗎?」她嗔怨地嘟嘴,那微翹的粉唇綿軟潤澤得像春天的櫻花。

他真想吻上一口!

「你說我不要喜歡學長,不要收回對你的愛,你說……」

「說什麼?」他輕柔地鼓勵她,曖曖的嗓音從唇間吹出來,正是春天撥弄櫻蕊的微風。

「說你喜歡我。」她終于還是把他對她的表白都復述了,頰畔染上了櫻色,即便是極度的羞澀中,也隱約帶著幾分大小姐的嬌蠻。

她是在尋求他的承諾啊!她可不許他說過的話不算數,不準他再一次玩弄她的心。

「你自己說過的話,都忘了嗎?」她嬌聲問。

他淡淡地微笑,「如果我說我忘了,你會怎樣?」

「我……」她先是錯愕,繼而恍然他是在逗她,氣得臉頰更紅。

「我打你喔!」粉拳威脅地掄起。

「你打吧。」他閉眸,示意他將認命地領受。

「韓非!你是怎樣?」她又氣又急。

「你真的打算……說話不算話?」話說到後來,己微微噙著哽咽。

他弄哭她了?

韓非驚愕地張眸,果然見她眼眶隱隱泛紅,潤著水光。

怎麼他才稍微逗她一下就急得哭了?

他手足無措,「傻瓜,我開玩笑的。」

「我當然知道你是開玩笑的!」她忿忿地。

「那你還哭?」他不解。

「因為……」她負氣地擦眼淚。

「就算明知你只是故意逗我玩,听到你說忘了,我還是覺得很難過,心好痛好痛……」

她是認真的。

他盯著她憂傷的淚顏,那每一顆從她眼中碎落的透明的淚,都墜在他心上。

她是真的很愛他,太愛他,禁不起他的逗弄,他不可以再傷害她了,她的心己經被他傷得很脆弱,隨時會破碎。

「對不起,楚楚。」他喑啞地低語,伸手憐愛地撫模她濕潤的頰,為她拭淚。

「你別哭了,是我不好。」

「你沒不好,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受傷。」她吸吸鼻子。

「我才應該說對不起。」

這傻瓜!他究竟該拿她如何是好?

韓非心弦揪緊,忍不住湊過去輕輕親吻她。

「我喜歡你。」他再次告白。

「我沒忘記自己說的話,我喜歡你,楚楚。」

「真的嗎?」她楚楚可憐地睇他,淚珠盈于眼睫。

他吮吻那眼淚,「從我們結婚前,我就喜歡你了,在為你動換心手術以前,我就己經動心了。」

「可是……」她不敢相信,氣息細碎。

「我以為你是因為我身上裝著田曉雲的心才跟我在一起的。」

「不是的,我跟你在一起,是因為你是方楚楚。」

「你真的沒有把我當成她?」

「沒有。」

「一點點都沒有?」

「一點點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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