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宇言徑自坐在她的床邊,伸出手模了一下她的額頭,嚇得她縮起了身子,「別亂踫!」
一張不及他大掌大的小臉迅速地紅了起來,他淡笑,「我測量你的體溫而已,這麼怕我?」
「誰怕你。」蔣欣晨冷冷地抬高下顎,眼神稍稍往上一吊,「我只是不習慣跟陌生人這麼親近。」
薄宇言扯了一下唇,「哦?小晨真是容易害羞。」她額上的溫度如常,應該沒事了,看她生龍活虎的,實在跟病懨懨沒什麼關系。
房內的溫度馬上掉了好幾度下來,蔣欣晨冷冰冰地問︰「薄教授到底有何貴干?」她死死地咬著牙,真想把他給趕出去,到底是誰放他進來的?
「哦,我就是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他的借口很完美,儼然是一個好老師的形象。
蔣欣晨不吃這一套,壓根沒听進他的話,這時管家端著一杯溫水進來,她接了過來喝了一口。
避家心細地端了一杯紅茶,「薄先生,請用。」
薄宇言接了過來,優雅地喝了一口,「嗯,很好喝,謝謝。」
避家笑笑地站在一邊,他的話明顯對管家很管用,蔣欣晨看在眼里,心里不齒到了極點,要是好喝就一口氣喝完,干嘛喝一口就端在手里,供著欣賞嗎?
「管家,麻煩你替我把桌子上的資料拿過來。」
避家頷首,轉身拿了資料給蔣欣晨。
「你先出去吧。」蔣欣晨吩咐道,等管家一關上門,她把手上的資料扔給他,「喏,你上回要的數據,如果你是為了這個而來的話。」
薄宇言明顯愣了一下,很快他便恢復了常態,接過數據,慢慢地看了起來,可惜蔣欣晨沒有那麼好的耐心,「你可以回去看。」
言下之意就是在趕他這個人了。
薄宇言絲毫不理會,徑自地看起來,蔣欣晨臉色明顯不好,冷瞪了他幾秒,見他壓根把這里當作他自己的家之後,她索性沉下臉。
薄宇言一心二用,余光瞄了瞄她,又回到手上的資料上,說實話,他已經忘記了要她做這份資料的事情了,那時不過是心血來潮,沒想到她會當真,也做得很出色、很認真,在這麼短時間內整理好所有的數據,又作總結,想必她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寫得很好。」他不吝嗇地夸獎道。
蔣欣晨不是一個渴望得到別人認同的人,她需要的是自己的認同,雖然他讓她做了這份可惡的數據,但既然到她的手里,她就該完成。
「薄教授有交代,我自然會完成。」她說這話時,眼角稍稍一挑,帶了一絲絲的驕傲,她對自己的能力一向有自信。
「但是……」薄宇言將數據放在她的膝上,「錯別字太多了。」
完美的面具出現了裂痕,蔣欣晨低頭看著他手指所及的地方,眉毛皺了一下,抿著唇不說話。
薄宇言突地伸手,像是揉著寵物的頭一樣,很是自然地說︰「不過整體來說是不錯的。」
蔣欣晨身體一僵,他的動作讓她想到小時候每次拿到獎杯時,爸媽也是這樣模她的頭夸獎她。
「啪!」蔣欣晨粗魯地揮開他的手,厭惡取代了眼中的排斥,她怒紅了臉,「不要亂踫我!」
斑分貝地吼完,她深吸一口氣,無比冷酷地看著他,「出去,拿著你要的東西出去。」
蔣欣晨錯估了薄宇言,她裝模作樣的冷漠、冷情,在他的眼里就跟小孩子鬧情緒一樣。
薄宇言眼中閃過一絲不滿,她渾身是刺的模樣讓他心頭難受極了,他陰鷙的眼落在她滿臉的冰霜上,「誰說我來是要這個?」
蔣欣晨被弄得胡涂了,他不是來要這個,還能來干什麼?真的來看她?拜托,她跟他又不熟。
薄宇言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慮,站了起來,突然往前一傾,氣勢強大地俯視著她,「我來是看看我的好學生,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五個字隨著他親近的動作,隨著他熱熱的氣息吹拂過她的臉頰,她懊惱不已,氣他故意向她釋放男性的魄力,如果他真的關心她,真的把她當作病人,他就該坐在沙發上或者椅子上,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跟她好好說話。
蔣欣晨咬著下唇,怒火攻心,很干脆地伸手往他的小骯狠狠地一捶,當她的手踫到他肌理明顯、似有月復肌的月復部時,拳頭很有爆炸力地沖擊著他。
薄宇言想,他這一輩子真的沒有被人揍過,更沒有被女人揍,他傻愣愣、後知後覺地按著隱隱作痛的月復部。
蔣欣晨能感覺到手上的疼,但她繃著臉,不發一語,另一只手輕輕地推著他,在他們之間拉出了距離,「薄教授,事不過三,不要再讓我說一遍,我不喜歡跟陌、生、人太接近。」
他的眼染上了陰影,隔著不算太遠的距離,蔣欣晨能從中瞧出端倪,他生氣了,但她絲毫沒有挪動,一臉傲然。
薄宇言沒見過這種人,打了人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通常這樣的角色應該是他扮演才對。
蔣欣晨默默地想,自己向他豎過一次中指,他就把她的愛車給分解了,她現在揍了他一拳,他會怎麼樣呢?把她的房子拆了嗎?
蔣欣晨很不想給自己的兩個哥哥惹禍,但這個男人似乎不知道點到為止怎麼寫,不斷地得寸進尺。
當蔣新天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靜止的一幕,他知道自己的妹妹不擅長交際,撇去薄宇言教授的身份,似乎由他出面應對比較好,但他似乎來得晚了些。
一個英俊挺拔的男人,和他漂亮迷人的妹妹,本該是美好的場景,奈何他們臉上都有著怒意以及凶意。
「蔣先生,你來了。」薄宇言打破了奇怪的氣氛,親切地喊著。
蔣新天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這個男人剛才那副要撕裂他妹妹的神情瞬間不復存在。
「哥。」
蔣新天又看向自己的妹妹,呃,剛才那副要踢爆對方小弟弟的妹妹此刻神情柔和了。
蔣新天幼稚地揉了一下自己的眼楮,再一次確定眼前看到的不是幻象,他揚起爽朗的笑容,走到他們身邊。
「薄先生。」蔣新天先打招呼,接著溫柔地模了一下妹妹的額頭,又拍了拍她的腦袋,「今天有沒有乖乖的?」
薄宇言揚眉,看著蔣新天將他之前做過的動作重復了一遍,他得到的是暴力的響應,而她對她的哥哥是什麼樣的態度呢?
「哥!」蔣欣晨拉高被單,遮住了臉,只露出呼吸的鼻子和看人的眼楮。
「哈哈,這麼大了還撒嬌。」蔣新天笑道。
薄宇言收緊了下顎,忽然發現自己很不喜歡蔣欣晨對他的差別待遇,他臉色稍顯冷淡地看著他們兄妹互動,插嘴道︰「小晨身體已經好了,那我也放心了。」
蔣新天不知道薄宇言跟自己的妹妹到底是什麼關系,只是听薄宇言親密的稱呼,他認為薄宇言想追自己的妹妹。
但可能嗎?蔣新天在商場上待了這麼久,雖然薄宇言在商場的名聲不響亮,但他私下是有耳聞的,薄氏集團現在賺錢的項目就是薄宇言在操控,這個男人有教授儒雅的風範,但商人沒個黑心,賺錢就是空想,再說妹妹對薄宇言明顯就是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蔣新天輕笑著,「薄先生,謝謝你的關心,還特意過來看她。」接到薄宇言的電話時他嚇了一跳,後來知道薄宇言只是想探望病中的妹妹。
「薄先生的腸胃不舒服嗎?」蔣新天注意到薄宇言的手一直放在小骯處。
薄宇言听到這話時,臉色明顯更差了,倒是蔣欣晨躲在被子里悶笑著,薄宇言陰郁地說︰「沒事。」
蔣新天熱情地說︰「等一下家庭醫生就要過來看小晨了,你就等等吧,這個醫生是中醫,醫術很好的。」
沒有人喜歡被別人當成病人看,薄宇言皺眉,嚴肅地拒絕了,「真的不用。」
蔣新天尷尬地笑了笑,熱臉貼了人家的冷,「呵呵,好吧。」
蔣欣晨輕哼了一下,「薄教授,謝謝你來看我,我累了,想休息。」
「那我就不打擾了,小晨,你好好休息,蔣先生,我先走了。」薄宇言禮數周全地說。
蔣新天客氣地將他送出了門,回到房里的時候,看到蔣欣晨已經閉上眼楮睡覺了,他溫柔地走上去替她掖了一下被子,轉身離開了。
棒天一早,蔣欣晨與兩個哥哥一起吃早飯,蔣樂天先吃完,放下了筷子,「小晨,你確定康復了嗎?要不要多休息幾天?」
蔣欣晨搖頭,「不要,我想去學校。」
「這一段時間有游泳訓練嗎?」蔣樂天擔心地說︰「你的身體剛好,天氣又涼,最好不要下水了。」
蔣欣晨點頭,「我知道。」
「嗯,那我先去上班了。」
「大哥,掰掰。」蔣欣晨對大哥說再見,疑惑地看向二哥,「二哥,不跟大哥一起走?」
蔣新天跟走到門口的蔣樂天換了一個眼神,鄭重地看著她,「我們決定以後送你上課。」
蔣欣晨驚訝地看向蔣新天,「二哥,為什麼?如果你們是擔心我的安全的話,讓司機送我去就行了。」
蔣新天眼里有著一抹黯淡,「傻丫頭,你可是我們的寶貝,這種事情當然是親力親為了。」
蔣欣晨挾小菜的動作一頓,「他們回來了?」
蔣新天神色一滯,稍後恢復如常,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嗯。」
「為什麼?」
「他們雖然移居到國外,也各自有新歡,但你也知道,每年他們總要回來逢場作戲的。」蔣新天的招牌笑容不知何時消失了,面容冷淡。
蔣欣晨無意識地握緊了筷子,「這一次是為了什麼?」
「結婚三十三周年紀念日。」蔣新天口氣嘲諷地說。
蔣欣晨低下了頭,哥哥們對她很在乎,雖然他們是討厭爸媽,卻沒有她的反應激烈。
如果要問她,這世界上她最不想見到的人是誰?她會說不是一個,而是兩個,她的親生父母。
每每想到他們,她就覺得惡心,貌合神離的夫妻在人前假裝恩愛,連她也被欺騙了,這是哪門子的親人?
每一次他們回來,她的心情就會特別的低落,她勉強地朝二哥笑了笑,「二哥,你們不用擔心我,我沒事。」
小時候的她傻傻不懂事,所以她不知道爸媽之間的事情,即使有跡可循,她也沒有多心,直到她十歲的時候,爸爸的情人上門,二話不說就賞了她一巴掌,劈頭就是一大堆可怕的言語,稚女敕的她當時馬上被打傻了,甚至看了一段時間的心理醫生。
後來蔣欣晨才知道,原來是爸爸的情人懷孕了,而爸爸不準她生下來,她沒了孩子便發瘋似的把氣出到了自己身上。
接踵而來的黑暗讓她徹底地心冷了,最親的家人卻是她最陌生的人,自此以後,蔣樂天和蔣新天對她是萬分小心。
也許是兩個哥哥的緣故,她才漸漸地恢復,可她只能接受他們,想讓她再一次接受爸媽是絕對不可能了。
蔣欣晨明白哥哥們對她的疼愛,但她自認已經長大,她堅定地笑著,「二哥,真的不用送我去學校。」
兩個哥哥很有默契,一個忙的時候,另一個會陪她,輪流地照顧她,明明他們也沒有比她大多少,他們卻表現得像個大人一樣,面對爸媽的勞燕分飛,他們坦然地接受了。
蔣新天認真地看了她幾秒,這才點了一下頭,「好,那我去公司了,我會跟大哥說的。」
蔣欣晨無負擔地一笑,「嗯。」
兄妹倆一起吃完飯,蔣欣晨自己開車去上課了。
車開到一半,手機響了起來,她沒有接電話,直到車子停在停車場之後,她才拿起手機,是陌生的號碼,她神情冰冷地直接忽視,她的性格孤僻,既然不是她認識的人,她就沒有必要回電,說不定只是一個打錯電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