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艾柔,你是豬頭嗎?」水沁惱火的聲浪席卷藺艾柔。
「水沁……」藺艾柔像個受虐兒蜷縮在單人沙發中,知道水沁要開罵了。
「藺艾柔,結婚是人生大事,是男人要和女人共度一生的永恆承諾,當初你還跟我發誓,你一定會把第一次留給老公,結果呢?你居然跟一個進公司才一個星期,話講不超過十句的男同事求婚,還給我用什麼爛理由……負責?!天底下只有男人對女人負責,沒有女人要對男人負責這檔子事,藺艾柔,你簡直比豬還笨……」
腦袋冒著煙,肚子燒著火,一雙如星美眸閃爍著熾熱灼人的光芒,比火焰山的火更熱燙,縴細鵝蛋臉布滿威猛之色,櫻桃小嘴口舌犀利的罵個不停。
明明就比母夜叉凶猛,氣焰高張,卻比盛開的牡丹花更嬌艷,美得過火。
是的,盛怒中的水沁,連罵人都很美,藺艾柔嘟著小嘴不敢講。
「對不起……」披散一頭長發,將自己的身子圈住,她的樣子可憐又無辜。
水沁罵人好可怕,嗚……
「如果道歉可以了事,世界上就不需要警察、不需要法官、不需要法律、不需要國家了。」水沁惡狠狠的賞她一記殺人光束。
她水沁當真是倒了八輩子楣,自從被藺艾柔小姐沾上之後,她簡直沒有平靜生活可言。
她單純,她可愛,身邊蒼蠅滿天飛,害她從小拿著蒼蠅拍滅殺蒼蠅,是蒼蠅就該去吃大便,干嘛沒事黏著藺艾柔這朵花想采蜜?她不僅要拿蒼蠅拍,就連捕蠅燈、捕蠅網不拿出來都不行了。
她善良,她熱心,她不懂什麼叫做拒絕別人,害得她必須當女佣陪她一起做……不,更正,是義工,她沒支薪,全是做白工,後來她受不了,只好當壞人,趕跑那些只想坐享其成攬功勞,實則不願付出心力做事的投機者。
不僅如此,長大後,為了避免她出色的外表一天到晚被人垂涎,她教她化妝,隱善揚惡,讓她的美顏姿色少五分,衣著品味教人不敢恭維。
還有她的女圭女圭嗓音,她沒轉大人是不是?講話一旦恢復本性,濃濃的女圭女圭音教人全身酥軟,幸好她從小就矯正她的語調,壓低音質不至于給人做作、故意撒嬌的壞印象。
天知道她這種天使臉孔、魔鬼身材,配上稚女敕的女圭女圭音,可以一槍打死一屋子的男人,怕她紅顏禍水,她用心良苦至極。
但看看現在,她的用心良苦被忘恩負義的藺艾柔毀了。
「水沁,你不要生氣,好不好?你生氣的樣子好可怕。」藺艾柔咬著下唇,比起老鼠,她的膽子實在大不到哪里,還敢對正在氣頭上的水沁說實話。
「藺艾柔……」水沁突然降溫,發出溫柔語調,猶如白雪公主的後母一般慈愛,帶笑的臉龐與鬼差一樣和顏悅色。
「嗚……水沁,你罵我好了,我錯了。」藺艾柔淚如泉涌,水沁的「溫柔」比「罵人」更令人膽顫心驚,她寧可被罵到變豬頭,也不要她現在皮笑肉不笑的溫柔對待。
「從小我是怎麼教你的?如何對你耳提面命?你都給我當牛女乃喝掉、拉掉了,是不是?叫你對男人要小心,一般黑的烏鴉只想玩,不想負責,你的笨腦袋根本和人玩不起一次,他們看上的是你的外貌,想要的是你的身體,不是你的感情,也不是你的心,像那種爛男人,叫你要敬而遠之,你給我听到外層空間去了,是不是?」
水沁的怒吼差點把天花板震壞,誰能想到平時干練、精明、睿智、理性的水沁女王,這會兒成了潑婦,越罵越順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在罵哪個沒良心的負心漢。
不過,藺艾柔也差不多是沒良心了。
因為青梅竹馬的關系,她們從小一塊玩,一起長大,進小學成為同學開始,不管水沁的功課有多優,考試一路過關斬將,進入國立大學的第一志願就讀,藺艾柔和她一路當同學直到大學畢業,就連就業也進入同一家公司當同事。
她是磁鐵嗎?干嘛黏著她不放?像她那種單純又善良到不行的人類,不該有聰明念書的腦袋,除了課本外,她講的事,她根本沒在听,否則就不會跟她說要娶一個男人。
「嗚嗚……水沁,你听我說嘛……嗚嗚……是因為我欺負了人家……剝光人家的衣服……嗚……還對人家的身體不禮貌……嗚……那是他的第一次嘛,我有什麼辦法?嗚……是我不對,我要負責……嗚嗚……我只好娶他嘛……啊嗚……」
藺艾柔的淚水閘門一開就沒完沒了,每次都把自己當孟姜女,一副想哭倒萬里長城之姿,她不是秦始皇,也沒有綁架她老公。
不管在外頭受了多少委屈,只會含著眼淚裝小媳婦,藺艾柔這個卒啦,就只敢哭給她看啦!
唉!她有什麼資格說她?她自己更沒用,她一哭,她就心軟,反正她吃定她就對了,恨呀!
「再哭,就沒有牛女乃喝了。」
藺艾柔一听,緩緩收起外奔的眼淚,因為對牛女乃沒有抵抗力。
至于水沁,則是對藺艾柔沒轍。
她為什麼這麼歹命?她暗暗嘆口氣。
「你是不會好好用說的嗎?又不是小孩子,一邊哭一邊說,鬼才知道你在說什麼東西。」她除了投降,沒有第二條路可選,放低聲音,只好去冰箱倒一杯冰牛女乃給她,就算蓋十座萬里長城也不夠她哭。
「牛女乃!用我的牛牛杯。」藺艾柔伸出手,嘟囔著。
喝牛女乃就喝牛女乃,還要倒進她專屬的牛牛杯。
真是夠了,大人大種,還要用這種印上牛圖案的馬克杯,最受不了的是馬克杯上還有一只小牛,大剌剌的趴在杯緣,她不只聲音沒有轉大人,腦袋也沒有,幼稚到家了。
還有她這種笨個性,老天爺真的是太不公平了,每當她露出這種萌到要翻掉的表情,該死的讓她無法拒絕。
想來自己當年就是被她這種天殺的無害表情騙到,一騙二十年,她的青春全奉送給這個麻煩精,當她的女佣和老媽子。
「水沁,我最愛你了。」拿到牛牛杯,藺艾柔露出天使般純真又聖潔的笑容。
她水沁這輩子注定要栽在這個女人的手上了,唉……
嘆息,嘆息,再嘆息,她前輩子一定是欠了她錢沒還,這輩子才會變成她的好朋友,做牛做馬活受罪。
「水沁,先說好,不可以罵我喔!」
她現在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是吧!還有立場苞她談條件?
「好,你說,我不會罵你。」除了罵,水沁的腦袋至少閃過數十種酷刑。
她可不是為了幫她收拾爛攤子而活的,好嗎?
「我喝酒了……」藺艾柔小小聲的說,像是囈語。她有說了,沒听到就是水沁的問題。
但是她完全低估她這個苦命的「保護人」,她不但有千里眼,還有順風耳。
「藺──艾──柔──」水沁漂亮的臉蛋布滿陰鷙。
「你答應我不會罵我的。」她舉高牛牛杯,擋在面前,可愛的小牛像是在幫她討饒。
「我這人向來說話算話,我不會罵你。」水沁的笑容像是暴風雪刮過,所到之處,無一幸免。
大禍臨頭,藺艾柔慢慢的從椅子上起身,想逃離暴風圈。
「我──要──殺──了──你──」
雷亞諾說過,如果她表現良好,他會好好的考慮讓她對他負起一萬分的責任,那可不可以換句話說?如果她表現不好,就可以不用負責了?
人類和牲畜最大的差別,在于人類有禮義廉恥,她這樣想投機取巧,會不會被歸類到牲畜?
但是水沁太可怕了,她要是呆呆的把自己賣掉,水沁真的會拿刀砍死她……
想到自己在水沁的火氣底下劫後余生,她仍心有余悸,雖然她還沒殺了她,但也差不多要死掉一次了,她訓話訓到半夜一點,不準她打瞌睡,不準她打呵欠,還必須要正襟危坐。
水沁女王的封號不是叫假的,瞌睡蟲哪里敢出來造次?全都乖乖的跪坐听訓,誰敢睡,只消水沁凌厲的美眼一瞪,瞌睡蟲的瞌睡蟲也只能乖乖的再跟著听訓。
畢竟是國立大學畢業,水沁的頭腦清楚,分析力佳,以曾被她酒後騷擾的過來人……好啦!受害者這個稱謂比較恰當,她認為她的貞操應該還是完好如初,因為她喝酒鬧完之後就會睡覺,偶爾發出囈語,但吵也吵不醒,叫也叫不醒,就連天塌下來都別想擾她清夢。
再者,第二天,除了光天化日下被看光之外,她的身體並沒有任何異狀,女人第一次會有的不適感覺也完全沒有,精神又出奇的好,應該不是被吃干抹淨。
對她來說,再怎麼樣,雷亞諾也算好人一個,不但收留她過夜,床給她睡,浴室借她用,還附贈早餐一客,否則前一天他大可以別理她,將她丟棄,讓她露宿街頭。
她自己喝了酒之後會是什麼德行,其實心知肚明,至少她不會太吃虧,哪個正常的男人會對一個發酒瘋的女人有興趣?答案是沒有的,除非他是禽獸。
第一次喝醉酒怎麼「蹂躪」水沁,她沒啥印象,只是抱著她睡了一晚,第二天水沁揚言要殺了她,並惡狠狠的警告她,以後再喝酒就剁了她喂豬,才從她口中知道自己對她做了什麼好事。
酒品差,酒量更差,就是指她這種人,所以她很努力的嚴守不喝酒的戒律,哪知道那天會誤喝,都快到迎新會的尾聲,她才不小心誤喝一杯紅酒。
她發誓,她真的以為那是蔓越莓汁,一口飲盡,喝完之後才知道事情大條,她以後絕對不去燈光不好的店了。
怕自己不勝酒力,她第一時間跑去廁所催吐,卻開始感到一陣茫茫然的微醺感,接著身體發熱,竄入腦中的念頭就是趕快回家,後來在店門口撞到喝醉酒的客人,是雷亞諾替她解的圍……
然後呢?
她的腦袋是在演連續劇嗎?今天演完,明日請準時收看,剩下的再怎麼想也想不出來,唉!對雷亞諾的記憶糊成一片。
好不容易不經意閃過事情的開頭,到了重要關鍵,她的腦袋只呈現「下回分解」四字箴言,又不是章回小說。
「艾柔。」一道帶笑的低沉嗓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沉思中的藺艾柔先是愣住,然後迅速回過神來。
「啊?」側著頭,她才發現自己拎著一包垃圾,站在垃圾子母車前發呆了好一會兒。
「你要出門?」雷亞諾隱隱含著笑意,他已經站在她身旁有三分鐘之久,足夠令他有一百次偷襲她的機會。
她拎著一大包垃圾站在這兒發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在思考什麼人生大事,臉上的表情依舊變化豐富,他知道她想必又掉入自己的思緒里,想得好認真。
「我?」她要出門嗎?
對!她丟完垃圾之後,要回老家看爺爺,水沁這個假日要加班,她自己回去。
「對,我要回老家。」她朝大門走去。
「帶一包垃圾回家當伴手禮?」他忍不住低笑的問。
藺艾柔這才發現自己犯傻,卻也不好意思再走回去把垃圾丟進垃圾子母車里。
天呀!她到底恍神到哪個境界了?一旦卸下工作模式,她還真是少根筋,可愛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