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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為卿狂 第1章(1)

熙來攘往的市場一隅,一名全身髒污,身上綑綁著繩索的少年被人用力推出,站于中央,供人議價。

「各位客倌,這少年是今日最後一個了,他生得眉清目秀,力氣頗大,手腳利落,干起活來能當好幾個人用!」

此刻有人揚聲高喊,「轉過身來瞧瞧。」

少年似未听見,依舊站于原地。

他那桀驁不馴的模樣令奴隸販子見了心生不滿,拿起腰間的皮鞭狠狠朝他身上用力抽去。

「客倌教你轉身,沒听見嗎?」

這一鞭,讓少年皮開肉綻。

他不願听命行事,挺直身子站于原地,閉緊雙眸,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因疼而叫喊出聲,更不許自己臉上露出任何痛苦的神情。

見狀,奴隸販子火大了,步向前,伸出手臂強行拽著他,逼他轉過身,讓所有人瞧個仔細。

「我要他。」一道清脆的嗓音自觀看台上傳來。

眾人立即往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名絕色少女坐于觀看台上,以居高臨下之姿看著那少年。

眾人看著她,議論紛紛。

「那名少女是誰?待在那兒多久了?」

「她是彩雲布坊老板段享福之女段雲羅,打從一開始就坐在那兒了,你和其他人方才才到,自然沒發現。」

「那她怎會到這兒來?」

「這還用問,當然是來買個僕役回去啊!」

耳畔傳來人們交頭接耳的聲音,但是段雲羅壓根不放在心上,徑自步下觀看台。眾人見狀,立即讓出一條路,好讓她通過。

最後,她來到中央,仔細看著眼前這名被繩索綑綁住,雙眼緊閉,相貌俊美的少年,隨後開口道︰「開個價吧。」

宅里人手不足,總管吳新本來打算獨自前來買個僕役回去,但她一听說此事,便央求吳新帶她來這里開開眼界,並親自挑選僕役回去幫忙干活,而自一開始看到最後,她都沒見到看得順眼的,直到看見了他。

這少年雖為奴隸,性子卻桀驁不馴,傲然的站立著,讓她十分欣賞,所以便決定將他買下。

奴隸販子見有人欲買下這個少年,還是名娉婷少女,立即笑開了嘴,「小泵娘夠爽快,一口價,二十兩。」

「二十兩!」

在旁圍觀的人們听了,紛紛皺起眉,壓根不覺得這少年值得了那麼多銀兩,分明是奴隸販子刻意哄抬。

然而段雲羅毫無猶豫,比了個手勢,緊跟在她身旁的吳新立即上前,自懷中取出一只錦袋,拿出二十兩交給那名奴隸販子。

一接過銀兩,奴隸販子眉開眼笑,將少年推向前,「往後可得好生服侍這位姑娘啊!」

少年睜開雙眸,瞧見了她的絕美容貌,眼底有著詫異,但隨即擰緊劍眉,雙唇緊抿。

段雲羅又向吳新示意,吳新立刻為他解開身上的繩索。

少年看著她,神情復雜。

「怎麼了?還不快跟我走,還是你想繼續待在這里?」語畢,段雲羅輕移蓮足,徑自穿越人群,往前走去。

吳新緊跟在她身後,保護著她。

見此情景,少年只得跟在他們身後,穿越過眾人,來到市場外的蔚藍蒼穹下。

最後,段雲羅來到一輛精致的馬車旁,停下腳步,欲乘上馬車。

「等等……」少年忽然開口。

段雲羅一愣,轉過身,在燦爛陽光的照射下,這才發現他擁有一雙宛若寶石般璀璨耀眼的青眸。

「我不願為奴。」他神情堅毅。

段雲羅看著他,稍一思索後便點點頭,「那好,你可以離開了。」

少年聞言,著實愣住,難以置信自己所听到的話。她雖買下他,卻無意以他為奴?

「怎麼著?」段雲羅瞅著他,「你不是不願為奴?那你便離開啊,怎麼還站在這兒?」

「我……無處可去。」少年低斂青眸,不願眼底的哀傷被她窺見,雙手早已不自覺緊握成拳。

他自幼雙親不詳,人人更對他這雙青眸感到厭惡,無論何地皆無落腳之處,而他數月前誤信一名陌生人的話,以為跟著對方便能有份工作,穩定下來,誰知對方竟下藥將他迷昏,並賣給奴隸販子,供人議價買賣。

就是這雙眼,讓他看透人情冷暖,蒙受災禍……如果可以,多希望能將雙眼挖去,就算永遠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也無妨。

凝視著他好一會兒後,段雲羅這才向一旁的吳新道︰「吳總管,帶他回府,請大夫來看看他身上的傷,並讓他換上新衣裳。」

「我……」少年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不願為奴,不如你就來幫我做些事,當作是償還我替你贖身的花費,哪日你若想離開,便徑自離開,我絕不阻擋,意下如何?」她笑了開來,換了個方式讓他留下。

少年沉吟了會兒便點頭答允。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道。

听見問話,他劍眉緊蹙,雙唇緊抿,似不打算回答。

「千萬別告訴我,你沒有名字,每個人都一定有名字的。」

好一會兒後,他才以低啞嗓音說道︰「青鬼。」

聞言,段雲羅擰緊了蛾眉,「這是誰替你取的名字?」

「以前居住的小鎮,那里的人都這般喚我。」他當然不喜歡被人們這般叫喚,但除此之外,他並無他名。

見他神情無奈,段雲羅抬起頭仰望天空,一會兒後才道︰「以後,你的名字就叫蒼威。」

「蒼威?」他滿眼詫異。

「因為你擁有蒼穹般的雙眸,更願你往後能成為一個有威望之人,所以替你取名為蒼威。」語畢,她正要乘上馬車離去,忽地想起一事,她回眸朝他綻出一抹笑,「我名叫段雲羅,往後你可得牢記。」

看著她坐上馬車,馬車緩緩往前行,漸行漸遠,直到消失于街道彼端,他才收回視線。

「走吧。」吳新領著他朝段府的方向走去。

蒼威沒有任何遲疑,邁步跟上。

昨日,他是個待價而沽的奴隸,今日,他有了名字,並有了落腳之處,一切只因為她──段雲羅。

初春時節。

段宅的書房里,一名身著淺黃羅裙的絕子坐于案前,低垂著頭,單手支額,閱覽著書冊。

此時,一名身著青袍的高大挺拔男子進入書房內,不必她吩咐,便邁開步伐一旁走去,拿起硯,洗淨宿墨,之後開始磨墨,力道勻整不偏,輕重相等,疾徐有節。

段雲羅並未看他一眼,徑自拿起筆,先沾飽冷水,拭干後再蘸墨,于書頁上寫下一些注解。這墨液濃淡適中,令她十分滿意。

蒼威見一旁暖爐內炭火將熄,便轉身欲離開,打算添些木炭。

此時雖已入春,但仍乍暖還寒,若是一個不留心便容易受風寒,不可輕忽。

「等等。」她忽然開口。

蒼威立即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坐于案前的段雲羅。

「你來這兒多久了?」她輕聲問道,仍看著面前的書冊,並未抬起頭。

「四年。」他照實回答。

段雲羅將手中的筆擱下,並將書冊合上,唇畔微揚,看著眼前高大挺拔的他。

他劍眉微挑,以眼神詢問她有何事欲交代。

「前些日子吳總管向我提起你,說你天資聰穎,這些年來無論是書寫、算帳、武術……凡事一教就會,做起事來更是認真踏實,有些事情就算沒有吩咐,你也會主動辦妥,十分令人放心。」

蒼威依舊未答腔,因為他知道,她仍有話要說,要不今日她也不會向他提起這些。

段雲羅唇邊的笑意更為擴大,「你總是沉穩不多話?」

「天性如此。」他淡淡地說。

「那麼內心呢?」她再問。外表看似冷淡的男人,內心亦同樣如此冷淡,抑或是……截然不同?

劍眉輕蹙,蒼威以低沉的嗓音回道︰「我不懂你話里的意思。」

之前無論他在她身旁做任何事,她並不曾開口與他多說什麼,但今兒個她卻這般與他對談,肯定有問題。

注視著他好一會兒後,段雲羅才輕啟紅唇,「你不是不願為奴,那麼可想好了將來欲做什麼?」

听聞此言,蒼威立即抿緊了唇,並未答腔。

是,他不願為奴,只是暫且在此棲身,但因他尚未對將來有麼安排,所以不知該如何回應她的問話。

段雲羅笑看著他,「不急,我並沒有要你即刻答覆這個問題。其實……」說著,她忽然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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