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芩一直很安靜。應該說太安靜了,在會場時她就直喝悶酒,就算是香檳喝多了一樣會醉人的。在這種狀況下,岳芩低落的情緒大概也不容易好得起來。
岳芩什麼也沒說,上官漱就什麼也不問,只在適當的時候開車送她回去。同時也知道喝醉了的岳芩是不說話的,至少從她的父母離開之後,一直到走進她的住所,她連一個字也沒說過,只是靜靜听從他的安排。
上官漱將岳芩送進門,輕聲道︰「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岳芩卻在他轉身的同時扯住他的衣袖,一臉可憐兮兮的看著他,「上官漱,你……能不能留下來陪我?」以她現在的心情,實在不想一個人待在房間里,就算有四月在,但畢竟還是不太一樣。
看著她那副落寞的樣子,上官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愛憐,不忍拒絕她的要求,柔聲道︰「好,我留下來。」
岳芩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點,四月早在一旁晃來晃去,但善于察言觀色的她馬上察覺氣氛不太對勁,安靜的待在一旁,反正有上官漱在也沒她插嘴的份。
上官漱陪著岳芩走到她的臥房外,「先去換件輕松點的衣服,我就在外面客廳等你。」
岳芩順從的走進臥室,上官漱則和憋了許多疑問的四月一起回到客廳。
「岳芩是怎麼回事?一回來就那副陰陽怪氣的模樣,是不是你欺負她了?」上官漱未挑好就坐的位置,四月就等不及的質問道。
「別胡說了,我怎麼可能欺負她。」上官漱為自己辯白道,「我想,可能是因為遇到她的父母親,那時她的情緒就不太好了。」
看了當時的情況,上官漱認為岳芩不願參加酒會的原因肯定和她的雙親有關,不然也沒有其他的解釋了。
當時他就注意到,岳青樺的聲音和四月一模一樣,或許該說四月的聲音是以岳青樺為範本,但兩者相較之下,四月的表現溫柔而富有表情,岳青樺卻是一逕的冷漠,就像高山上萬年不溶的冰雪。
以上官漱敏銳的觀察力,能感受到岳芩和她母親之間有股暗流,而四月的聲音也透露了一點訊息。
岳青樺做為一個母親可說是令人意外的冷淡,也許岳芩將她的期望隱藏在四月之中,代表著她對母愛的渴望。但在願望和現實發生了沖突時,岳芩的心靈也變得格外脆弱。
四月壓低了聲音,「岳芩從來沒和我提過她父母的事,而每次問她有關這方面的事她就心情不好,所以我就不敢再提。不過我實在不明白父母和子女間的關系是怎麼樣的,畢竟我沒有這種經驗,也無從體會。岳芩對于我與其說像母親,不如說是個不太可靠的姊姊,而且這種事也不是在網路上可以學得來的。」
上官漱也頗有同感,這種親子關系的課題對四月而言是太難解了點,就算是身處其間的萬物之靈也常理不出頭緒,更無規矩可循,他只能慶幸自己從來沒有這方面的煩惱。
「這種事情旁人是插不上嘴的,人與人的相處既非電腦程式能清算,更無法一一歸類,也許你听過‘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這句話,但這可不是表示每個人家都有一本看不懂的經書。」和岳芩相處久了,對于這種俗語都有特別的感應,所以他特別解釋了一下,免得四月會誤會。
「每個家庭都會有些不足與外人道的事,就算說了,不是身處其中也不會明白他們的難處。岳芩如果想說自然會開口,我們不必刻意追問,她的心情也會比較輕松。」上官漱道。
「知道了。」這種復雜的人際關系就不是四月的程式數據所能弄得清楚的。
岳芩也在此時換上了寬松的棉布睡衣走了出來,披散著一頭長發,素淨著一張臉,摘掉隱形眼鏡後雙眼顯得有些蒙,在這種時候,他只有在上官漱面前她才覺得不必以偽裝來防備自己,這世上只有他是最值得她信任的。
雖然是千度大近視,但上官漱這麼一個「龐然大物」盤踞在那里還是不容忽視的,岳芩半模索的走到他身旁,任由上官漱將自己安置在他身旁。
酒醒了之後,她才察覺如今只有上官漱的身旁能讓她安心,他強壯的手臂和屬于男性的氣息包圍著她,就像為她擋去所有的傷害。
就像現在,岳芩坐在柔軟的沙發中,很自然的靠向上官漱,輕偎在他身旁。
「你都不問我嗎?」岳芩低聲道。
上官漱展臂輕輕環住她,「如果你不想說,我問你也沒什麼意義。你不必勉強說出來,也毋需向我解釋什麼,除非你真的想說,否則就什麼都別說。」
他的溫柔和體諒就像一面細網將她的心輕柔的包圍起來,讓她的情緒在不知不覺間平復了下來。
岳芩偎入他的懷中,「我想說給你听,這些事我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但是我想告訴你。」
「那就說吧。」上官漱輕擁著她,早已月兌下外套、解開領結,準備好好听她的故事。
岳芩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考慮該從何說起。
「我家的情形你應該知道一點。我爸是入贅,脾氣又比較溫和,因此我媽那種高傲的個性很容易就壓著爸爸,」岳芩深吸一口氣,「本來這種父慈母嚴的狀況也沒什麼不好,反正還有爸疼我。」
岳青樺擁有一家由她父親手上繼承來的經紀公司,加上她本身就很有呼風喚雨的本領,所以公司的發展更盛;而梁秉衡既是入贅,地位在無形中就矮了一截,但個性溫和的他對此並無不滿,只是以他的方式支持妻子。
岳芩輕嘆一聲,「如果我和平常的孩子沒什麼兩樣的話,也許媽就只是個會逼著我唸書的嚴格母親。但自從發現我的智商極高,她就像挖到寶一樣,開始進行所謂的‘精英養成計畫’。
「那可以說是我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時期,曾經因為壓力太大而有過一段反叛期,自己一個人蹺了課在街上閑逛,反正哪里都不想去,迷了路也無所謂,只是因為沒什麼朋友而無從學壞,這或許是惟一的好處吧。」
上官漱這才知道岳芩竟有這樣一段過去,心中疼惜不已,環著她的手臂略緊了些。雖然她現在看起來是那麼的無憂無慮,卻也曾因她的「天才」而不快樂,這世上也許沒有真正百無憂慮的人吧!
「我們母女的關系也在那段時間變得很糟。」岳芩又接著道,「大概是因為那是我第一次反抗媽,所以她非常生氣,而且只要是她要我做的事我一律違抗,很訝異吧!你一定沒想過我也是個會逃學的小孩。不過那時我雖然只有十五歲,卻已經是個高三生了,幾次跳級的結果,班上的同學都比我大了兩、三歲,而且都是些資優生。老實說,那種無時無刻不在彼此較量的感覺真的很難受,我除了逃開之外也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上官漱柔聲道︰「你只是把自己當時真正的心情反映在行為上,如果不這麼做的話,你只會更壓抑自己,最後變成一個唯唯諾諾的女孩,也不會有現在這個能繼續發揮天才的你了。」
他的話讓岳芩的神情顯得更柔和了一些,她以平靜的聲調繼續道︰「我能有今天其實都要感謝爸爸!在我最消沉的時候,是他鼓勵我,教我重新站起來,找到屬于我自己的目標,更支持我到國外唸書,在最短的時間內拿了兩個博士,回國之後就完全獨立生活,偶爾才回去一趟,這里則是我私人的禁區。
「但是媽到現在仍對我不願听從她的安排很不高興,對于我如今的成就也不予置評,而我也不想再花心力去迎合她。所以我們的關系就一直處于冷戰狀態,無法改善,嚴格說起來,我們誰也不曾真的想去改善它。」這一點,從她們母女兩人相對無言的情況就能很明顯的看出來了。
上官漱則是溫柔的看著她,「我沒有立場版訴你應該怎麼做,這是你必須自己去決定的事,但你自己也應該知道,你無法忽視母親的存在,就是因為在乎,才會有這麼復雜的情感,否則四月的聲音就不會和你母親一樣了,我說得沒錯吧!」
在那一瞬間,岳芩覺得自己的心思好像全被他看透了。
「真的嗎?我的聲音還是有來歷的啊!」一直靜靜侍在一旁的四月終于耐不住沉默,尤其是知道了這麼一件大事,她顯得十分興奮。
這下什麼氣氛都全給破壞了,岳芩不悅的瞪著浮在眼前的四月,「是又怎麼樣?這可不代表你可以在別人說話的時候隨便插嘴,還不閃到一邊去!」
若是四月有手有腳的話,大概會模模自己的鼻子,有點不是滋味的踱向一旁。
上官漱感到岳芩的心情已開始恢復了。「至少你仍該給彼此一個機會,畢竟父母是一輩子都無法放棄的親人,再怎麼說,他們永遠是你的雙親。」
「這我明白。」岳芩輕聲道,「只是每次見到媽,我就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就家……貓遇上狗一樣,只顧擺出防衛的架式,哪還談得上改善關系。」
上官漱沉默了一會兒,「你打算回家嗎?」
岳芩聳了聳肩,「爸都開了口,我不走一趟也不行,而且我是有好一陣子沒回去了。工作忙是事實,但也是藉口,時間拖得愈久,就會愈踏不出這一步,我也知道自己遲早還是要面對這一切,只是我一直提不起勇氣。」
四月在一旁是愈听愈覺復雜。「家指的不是一群有血緣關系的近親,所組成的初級團體共同生活的地方嗎?為什麼回家還得和勇氣扯上關系?又不是要去打仗,你們人類之間的關系真是復雜透了。」
因為四月是自言自語,所以岳芩當作沒听到,懶得去理她。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上官漱問道。
「我是想……你能不能陪我回去這一趟?」岳芩以懇求的眼神看著上官漱,
「你也看到了,我媽有時候是很不給人留情面的,雖然有我爸在中間緩沖,但也少不了挨她一頓數落,每次也都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會鬧得不歡而散,如果有你在,至少我應該不會和她頂嘴。」
上官漱注意著她,「我當然會陪你,至少你現在還是歸我保護,不過你總得給我一個名正言順的身分啊!總不能讓我自我介紹說我是你的保鑣吧!」
他專注的眼神讓岳芩不覺心跳加速,早先那沮喪的心情已不知飛到哪里去了。
「就是--朋友吧,不然還能是什麼?」
上官漱覺得她略現嬌羞的模樣真是可愛,教人忍不住想要逗逗她。「對了,你有沒想過,其實你和你母親很像?」
「會嗎?」岳芩疑惑的道,「可是其他見過我爸媽的人都說我長得比較像爸爸。」
上官漱露齒一笑,「我指的不是長相,而是那種踫上自己看不順眼的人就口不饒人的態度,你面對翁緒邦時那種說話的語氣簡直和你母親如出一轍。」
「真的嗎?」岳芩不敢置信的道,「我從來沒想過……」
上官漱柔聲又道︰「其實這也沒什麼好驚訝的,為人父母者總是會以各種方式在某些方面影響自己的孩子,而且可能雙方都未曾注意到,這就叫作潛移默化。」
活了二十五年,到現在才猛然發覺自己和一向不親近的母親竟有個如此不容置疑的共通點,心中真不知該有些什麼滋味才是。
「這算好事嗎?」岳芩看著上官漱不明所以的笑容問道。
「那就要看你怎麼想了。」上官漱含笑道,「每個人的現在都是由無數的過去拼湊而成的,而我覺得你現在這樣就很好了,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
他的話輕輕的觸動了岳芩那顆從未因任何男人而動搖餅的心,懷著一種未曾有過的悸動心緒,她靜靜的凝視他。
氣氛突然沉默了下來,兩人在不知不覺間造成一種親密狀態。岳芩幾乎有半個身軀都靠著上官漱,而上官漱安慰她的手臂也依然環著她,然而誰都無意改變現狀。
上官漱緩緩低下頭,深深的凝望著她,岳芩則仰?他逐漸接近的面孔,終于像是被催眠似的闔上雙眼,而上官漱的吻在期待中輕輕覆上了她的唇。他並沒有加深這個吻,只是將她摟在懷中耳鬢廝磨。
他的心中有著一份未預料到的情感。第一次見到岳芩,就覺得她是個迷糊得可愛的女孩,第二次見到她,又感到她有著不負盛名的聰慧。每回相會都會看到她不同的面貌,而每次都在他的心中佔下一片天地。漸漸的,幾次「割地賠款」之後,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已是非同小可,讓他無法不為她傾心。
所以他才會答應保護她,甚至不計代價的親自出馬,否則除非是攸關國家大事,不然還請不動他這個上官一族的族長呢!他可以不理會那些達官顯要,卻不能不管這個悄悄進駐他心中的女子。
而岳芩更是對他有著連自己都不很明白的好感,也才會如此毫不猶豫的信任他、依賴他。而接受他的吻,也是因為心中有著不知該如何細訴的感情,只要有他在,就能讓她特別安心,也只有他能讓她毫不保留的傾訴自己的心事。她不敢說這份心情能不能叫情,但毫無疑問的,她從未這麼在乎過一個男人!
上官漱在岳芩耳邊輕聲道︰「芩,我好像還沒和你談過我的酬勞吧!」
岳芩聞言一愣,她沒想到上官漱竟在此刻提出這個問題,因而忽略他改變了稱呼。
「對哦!我都忘了這回事。」岳芩很直接的道,「不過我以前也沒請過保鑣,不知道行情如何,你就自己開價吧!反正你應該不會佔我便宜。」
「那可說不定,也許你會以為我想佔你便宜,芩,我要的不是錢。」上官漱淺笑道。
這下岳芩就不懂了,「那你要什麼?」
「我要你。」上官漱的話和他的眼神讓岳芩的心跳漏了一拍。「我要你和我交往。」
岳芩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四月這可找到機會插口了,「酬勞指的是給予為自己出力的人一種報答,並不限制一定是金錢,不過我還是頭一回听到這種算法,你們人類的行事方式真是千奇百怪,什麼奇事都有。」
傍四月一打擾,岳芩的注意力不免被轉移,不悅的瞅著四月,「四月,你再不安靜一點,我可要關掉你的揚聲系統了。」
這個威脅的效果直接又有效,四月立即乖乖閃到一邊,連抗議都不敢。
上官漱很有耐性的等岳芩再次將注意力轉向自己,「芩,這種事本就該是你情我願,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就當我沒說過好了。」
岳芩抬眼望著他,很實際的道︰「說過的話是不可能再收回去的。」
「那麼你的回答呢?還是你需要時間考慮?」上官漱並不心急,因為岳芩自始至終都未曾想掙月兌他的懷抱,如果她對他無意,絕不會是這種反應,早甩他一個耳光了。
岳芩有些遲疑,「我只想知道……為什麼?」
上官漱凝視著她,「因為你是這許多年以來,惟一令我心動的女人,無論如何我都不希望失去這個機會,而且如此一來,我就有很好的理由陪你回家了。」
他的理由既簡單又直接,而他的要求也並不令岳芩覺得反感,甚至該說是有些期待。
「那這件事是否只維持到你不再保護我的時候呢?」岳芩還是得將事情弄清楚。
上官漱輕輕的搖了搖頭,「我並不想將這種關系訂下期限,這並不是逢場作戲,而是一個有未來的、長久的交往。嚴格的說,這和保護你算是兩回事,向你提出這個要求是因為我欣賞你,希望和你有更進一步的關系,除非你真的以為我只是在佔你便宜。」
「當然不是!」岳芩回應得又迅速又清楚,她明白他的意思,其實這也是她的希望,而且若連上官漱她都不相信,那就沒有其他人值得她信任的了。
「你要現在回答嗎?」上官漱溫柔的道。
岳芩望進他深邃得無垠無涯的眼眸,由衷的道︰「我願意。」
然後,上官漱的保護工作就成了對女友的義務,不管怎麼算都是免費服務。
「真有意思。」四月在一旁不敢作聲的觀察著整件事的發展。原來人與人的相處模式這麼復雜,她的程式雖能算出極細微的數據,卻無法預期這些微妙的人際關系,不過未來她就有個精采的實體觀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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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芩站在上官漱身旁,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毅然按下門鈴,倒像是赴刑場一般。
上官漱一手輕搭在她肩上,當做對她無聲的支持,岳芩回眸對他展露一抹微笑,心中更踏實了些。
門一開,首先出現的是在岳家工作了近二十年的方嫂,見到岳芩立即展露歡顏。「小姐,你可回來了!瞧你,住在外頭一定都沒吃什麼好的吧!瘦得多了,還好我早料到會這樣,今晚特別準備了一桌好菜,全是你愛吃的,非得好好幫你補一補才成。」
「謝謝你,方嫂。」岳芩只有先謝了,今晚她別食不下咽就很不錯了,能補得上什麼才是奇怪。
方嫂則是直到此刻才注意到站在岳芩身後的高大男子,只能怪她太高興小姐回來。
「這位是……」
岳芩向上官漱看了一眼,衷心的微笑道︰「他叫上官漱,是我的好朋友。」
看她的神情,就可以知道有多好了。「真的嗎?」方嫂的神情乍喜還憂,有點言不由衷的道︰「那太好了,進來吧!夫人和老爺都等了好一會兒了。」
岳芩走進這個從小到大都很少給她愉快感覺的家,這個金碧輝煌的建築遠比不上她為自己設置的窩能給她歸屬感。
「你家很漂亮。」上官漱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也只是漂亮而已。」岳芩不帶感情的回應。
的確,岳府座落于超高級住宅區,算是百分之百的富豪之家,不論是格局,或者其中的各種陳設都是非同小可,然而也很明顯的表現出金錢的效用,縱使品味非凡,但還是少了一點真實的感覺,即使是看慣了的岳芩面對這一切仍無法感到自在。
看到了這些,上官漱也明白她話中的含意,只有沉默的隨她走入客廳。
梁秉衡已經等在那兒,看到她時明顯的松了口氣,但那口氣在見了隨在她身後出現的上官漱時又重新提了起來。
「小芩,你總算回來了。我倒沒想到你還會帶個朋友來。」
岳芩很自然的挽住上官漱的手臂,「爸,你應該還記得他吧!那天的情況有點突然,所以我想重新向你們介紹他,漱是我一個很重要的朋友。」
梁秉衡看向上官漱,後者斂起鋒芒,但仍毫不閃避的回視梁秉衡,神情坦然而不屈,站在岳芩身旁的姿態仿佛他天生就屬于這個位置,而且很自然的表現出那份不容置疑的自信。
梁秉衡原先對上官漱的印象就已不錯,如今再見更是肯定了那種好感,再看看自己的女兒,岳芩的神情和姿態都很明顯的表現出她的心思,可見上官漱的確是她非常重要的「朋友」。
明白了這一點,梁秉衡亦已釋然,岳芩會選擇這個男人必然有她的道理,身為她的父親,當然會相信自己女兒的判斷。
然而,事情卻不見得全是那麼順利,父母可以是愛情的助力,但有時反而會成為阻力,若身為父親的梁秉衡是助力,那岳青樺就是麻煩的阻力,說得難听一點,就像擋道的頑石一樣難纏。
「只要你認為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就要堅持到底,你媽那邊就交給我來處理,你不必太在意她說的話。」梁秉衡已預先支持女兒。
他也只來得及做這一點警告,岳青樺亦已聞訊出現,而且身後尚跟著一個男子。後者衣裝筆挺,相貌尚稱得上堂正,卻抹了一頭會反光的發油,看起來還算有氣質,但卻總覺有些流氣。
岳青樺仍是那副雍容華貴的模樣,看著岳芩淡淡的道︰「你可來了,來見見一個人。」
那名男子立即快步向前,擺出了一抹自以為是的笑容,「小芩,還記得我嗎?以前我們曾見過幾次的,你真是愈來愈漂亮了。」
岳芩對此人完全談不上好惡,反正只是個不重要的陌生人,但待他走近卻有一股嗆鼻的古龍水味撲鼻而來,令她不由得一陣屏息,而且他說話的模樣略顯做作,還無緣無故的喚她「小芩」,光是這幾點就夠教她討厭這個陌生男子了。
「很抱歉,對于不重要的人,我向來是不會記得他長相的,你要自報姓名我也不反對,但是希望你不要細數我們在哪些地方見過面,因為就算你說了,我還是不會有印象的。」
那男子的自信被岳芩的幾句話給摧毀殆盡,笑容也顯得尷尬許多,岳青樺更是臉色一變,梁秉衡只好出來打圓場。
「小芩,這位是馮仕忠,是你馮伯伯的大兒子,在你出國前曾見過幾次,但到現在也過了十幾年,大家都有了些變化,你不記得也是人之常情。」
若是說這話的換了其他任何一人,岳芩鐵定會回他一句︰我只會忘記那些沒被我看在眼里的人。但她可不能在爸爸打了圓場後又潑上一桶冷水,就算不顧這難堪的氣氛,也該顧慮父親的面子。
岳芩也只是對馮仕忠微微點了一下頭,「抱歉,我這個人記性不太好,過了太久的事都會自動從我的記憶中刪除,希望你別在意。」她沒再次強調那「不重要」的部分,已經很給馮仕忠面子了。
馮仕忠也陪笑道︰「哪里的話,我當然不會在意,現在再重新認識不也是一樣嗎?」
對于這點,岳芩選擇不予置評。若是這馮仕忠還有點自知之明,就該知道在岳芩身畔的那個器宇軒昂的男子不是個簡單人物,最好還是別想達成他今日的目的。
岳青樺的神色亦已恢復正常,「方嫂應該準備好了,先到餐廳坐吧!」接著才對上官漱瞄了一眼,「你難得會帶朋友回來,就請他一起來吧。」
這本該是理所當然的事,但自岳青樺口中說出卻像是無比的恩寵一般。但上官漱並不在意,只是輕輕拍了拍岳芩的肩膀,一同移動腳步走向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