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一處狹窄昏暗的巷弄里,年久失修的街燈昏滅不明地在路旁閃爍,隨著幾只趴在廢棄車頂的野貓哀叫,讓原本就闃黑幽深的暗巷,更增添了幾分詭譎的氣氛。
「哎呀,實在是太罕見了,我替人算命多年,還是頭一回見到如此特殊的命盤……」
巷子底一棟民宅半掩的鐵門里,滿頭灰發,皮膚皺得有如風干橘子皮的算命先生正緊眯著眼,對著手中黃紙上的命盤不斷念念有詞。
「張大仙,請問這是什麼意思?」坐在算命先生對面,余敏敏全神貫注地緊盯著張大仙擰眉深思的表情,細白光潔的額頭上還滲出薄薄的冷汗,深怕听見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嘖嘖嘖,這張命盤上,吉星殘破不全,而且許多凶星全落在夫妻宮上,實在罕見呀!擁有這樣命盤的女人絕對不適合戀愛或是結婚,只要她一與異往,便會災厄纏身,大小禍事不斷,終至走上勞燕分飛一途。倘若執迷不悟繼續交往下去,輕則遭遇血光之災,重則招來橫禍,賠上性命呀……」
張大仙搖頭晃腦地緩緩開口,說話的同時,眼神還不著痕跡地移到余敏敏秀麗姣好的臉蛋上,內心暗暗嘆息。
可惜呀,如此柔媚動人的女子,竟然注定要孤獨一世,真是暴殄天物!
听見張大仙的回答,余敏敏再度絕望地垮下肩頭,璨然美目中染滿黯然之色。
這已經是她第五十九次,從算命先生口中听到這樣殘忍的話語!
打從十六歲初嘗戀愛滋味開始,余敏敏便發現,自己只要一談戀愛,就會發生禍事的詭異狀況。
斑中初戀時,她懷著滿心的期待,和心儀已久的高中學長到民歌西餐廳約會,沒想到才剛踩上民歌西餐廳的木造階梯,便因階梯年久失修,當場從二樓狠狠摔下去,腦震蕩送到醫院住院三天,兩人之間的情愫還未萌芽,便硬生生喊卡!
上了大學之後,余敏敏又與同班英挺帥氣的白馬王子交往,卻在約會途中出了車禍,腰椎受創,坐了半年輪椅,險些半身不遂,只得再次含淚分手。
畢業後,余敏敏透過親戚介紹,認識了一位年輕有為的計算機工程師,答應和他交往的當天深夜,一把無名火燒掉她租賃的公寓,幸虧余敏敏逃得快,只有輕微的嗆傷跟灼傷,不過當她灰頭土臉地望著付之一炬的家當,真是欲哭無淚,只得再胡亂編個理由,火速和那位計算機工程師分手。
而之後的每次戀愛,也毫無一次幸免,回顧她二十八年來的戀愛史,比看好萊塢電影還精彩,中毒、搶劫、風災、水患、山崩、地裂……等等天災人禍接踵而至,簡直可以用愛情災難片來形容。
即使余敏敏根本不相信宿命天譴之類的無稽之談,卻也不得不迷信地到處求神問卜,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只要一談戀愛便會大小禍事不斷?
而她也終于從眾多算命師口中,驚愕地發現自己注定孤獨一世的特殊命格。
「請問張大仙,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化解這樣的命格?」一抹不認命的光芒閃過她的眼瞳,余敏敏不死心地急急追問。
她想談戀愛!每當望著別人雙雙對對,濃情蜜意的模樣,余敏敏就羨慕得不得了。
她想跟別的女人一樣,跟心愛的男人快快樂樂地牽手走入禮堂,生兒育女,白頭偕老,當對快樂平凡的小夫妻。
偏偏她又倒霉到怕了!活到二十八歲,每回的戀情都維持不到一個月便因禍事不斷而含淚分手,讓她好不甘心吶!
為了破解談戀愛就大小禍事不斷的命運,余敏敏特地向上司告假,遠赴香港找到退隱多年的命理大師張大仙,期望他能指點迷津,找出破解霉運的方法。
「嗯……這個化解嘛……」迎著余敏敏期盼的眼神,張大仙面露難色,似乎不看好余敏敏這輩子還有翻身的機會。
他拿起手中黃紙,再度細細審視余敏敏的命盤,表情凝重地掐指算了又算,四周一片靜默,只剩下張大仙搖頭嘆氣的聲音,不斷在室內回蕩……
終于,在經過漫長的等待之後,張大仙拍了一下桌子,露出了罕見的微笑。「啊,有了!」
聞言,余敏敏彷佛在汪洋中攀到一根浮木,欣喜若狂地抓著張大仙的手臂追問︰「張大仙,你有辦法了嗎?」太好了,她有救了!
「嗯。」張大仙點了點頭,接著眉飛色舞地說道︰「余小姐,根據你的命盤顯示,你在這一世有個命定的情人,此人的命盤跟你剛好完全契合互補,倘若你能找出這個人,並且與他結為連理,方可化解命盤上的凶厄,從此夫唱婦隨,琴瑟合鳴,可謂天作之合呀!」
「真的嗎?太好了!」听見自己在這地球上竟然還有命定的另外一半,余敏敏心中不禁浮現出浪漫的美好幻想。
「那麼,請問張大仙,我的命定情人現在在哪里?有什麼方法可以找到他?」余敏敏已經迫不及待想早點找到這個人。
只見張大仙清了清喉嚨,表情一派正經地開口︰「咳咳,關于這一點,我已經算出來了,在你那命定情人的鼠蹊處,有個紅色的弦月形胎記,那是福星的象征,你可以憑借這個線索去找出此人。」
「鼠蹊處!?張大仙,你確定嗎?」余敏敏嗓音高了八度,懷疑自己听錯了。
直到看到張大仙嚴肅而又肯定地點頭,余敏敏粉頰整個燒紅發燙。
她有些別扭又害羞地開口︰「呃……,張大仙,除了這個線索之外,還有其它的線索嗎?這個線索我很難找耶。」
那個胎記的位置未免也太尷尬了吧!她可是一個黃花大閨女耶,叫她上哪里去找個鼠蹊處有紅色弦月形胎記的男人呀!
總不能和每個男人交往之前,都叫他們月兌褲子讓她先檢查一遍吧!
這種事要是傳出去,她余敏敏還要不要做人呀!
張大仙聞言,語重心長地開口︰「余小姐,這天機深奧難測,我只能提供指點迷津,並不能完全斷定或參透所有的天機,雖然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出這個人並非易事,或許這就是上天對我們的試煉,不經一番的困難磨練,哪能獲得心中渴望的珍愛至寶呢?你何不試著尋找看看,或許你的真命天子就在你身邊,而你卻一直不知道呢!」
「可是這種線索要我怎麼找嘛?」余敏敏垮下臉來,表情一片絕望。
不得已張大仙只好再度掐指,試圖幫余敏敏算算看有沒有其它的破解辦法。
倏地,張大仙拍了一下額頭,恍然大悟地喊著︰「啊!我知道了,還有一個更快的辦法可以破解這項難題,哎呀呀,真是太妙了,我當初怎麼沒想到呢!」
張大仙笑得樂不可支,似乎非常滿意自己的神機妙算。
听見張大仙還有其它的辦法,余敏敏眼楮一亮,內心再度涌起希望。「張大仙,請你快說,究竟是什麼辦法?」
張大仙驕傲地捻著胡子,一臉得意洋洋。「嘿嘿嘿,那個辦法就是……呃啊………」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卻突然悶哼一聲,接著雙眼翻白捧著胸口,蜷起身子痛苦地不斷抽慉……
「張大仙,你怎麼了!?」見狀,余敏敏嚇了一跳,連忙起身上前察看。
只見張大仙臉色慘白,雙眼緊閉,一動也不動地倒臥在地板上。
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壞了,余敏敏趕緊撥電話呼叫救護車,將張大仙緊急送至醫院急救!
張大仙過世了,死因是心肌保塞,到達醫院之前已經沒有生命跡象!
听見醫生的宣布,余敏敏如遭雷擊,愣在當場好半天,完全無法消化這個消息。
沒想到上一秒還神采奕奕幫她指點人生的張大仙,下一秒就突然猝逝,實在令人不勝唏噓!而隨著張大仙的仙逝,也讓余敏敏失去了破解霉運的唯一辦法。
到底是什麼樣的破解方法呢?為什麼能讓張大仙如此得意洋洋,開心得不能自己呢?
余敏敏知道,那個方法絕對是改變她命運的重要關鍵,但唯一知道這個方法的張大仙卻過世了,只留下了重重的謎團!
任憑余敏敏想破了頭,還是想不透那個方法到底是什麼?
莫非……連上天也不幫她,所以選在這個時候奪走張大仙的性命!為的就是不要讓她得到幸福嗎?
她就真的注定要孤獨一世嗎?無奈地抬起頭,余敏敏只能無語問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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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懷愁緒地站在夜風里,望著山腳下璀璨繁華的夜景,余敏敏卻無心欣賞。
今天下午,她通知了張大仙的家人到醫院處理後事。之後,便一個人毫無方向地在香港街頭到處亂逛,不知該往哪兒去?
直到,幾名從台灣來旅行的年輕學生,向她詢問要怎麼搭車前往太平山。
余敏敏心想既然自己也不知要上哪兒去,干脆隨著這群年輕學生搭纜車到太平山上,吹吹夜風,看看夜景,紓解郁悶的心情。
只是來到山上沒多久,余敏敏便後悔了,盡避太平山上的夜景燦爛奪目,美不勝收,但是對于一個形單影只,而且非自願單身的二十八歲女人而言,來到這里簡直就是人間酷刑。
站在凌霄閣的觀景台上,余敏敏往左一看,一對情侶,往右一看,又是一對情侶,往前一看,還是一對情侶,她……已經沒有勇氣再往後看了!
而情侶們臉上甜蜜幸福的笑容,更猶如萬箭穿心般地刺進余敏敏空蕩的心房。
她無力地垮下肩來,覺得自己的心情不但沒有變好,反而更加沉重了!
搖了搖頭,余敏敏轉過身,決定找個人群比較少的角落坐著休息。
走下了凌霄閣,余敏敏來到一處人煙稀少的樹叢旁,隨意挑了顆大石頭坐下。
「我的命定情人呀,你到底在哪里呢?快點出現吧,別讓我這樣苦苦尋找了……」低下頭,她對著美麗的高跟鞋喃喃自語著。
既然張大仙過世已成事實,余敏敏也只能靠著僅剩的線索尋找那位命定情人。但是,要如何找到鼠蹊處有紅色弦月形胎記的男子呢?
她一點頭緒也沒有!
正當余敏敏暗自苦惱之際,一道細碎的女子申吟聲,從大石頭後方的草叢傳來,嚇了余敏敏一跳。
她連忙坐直身子豎起耳朵,聆听著後方草叢的動靜,不明白石頭後面怎麼會傳來女子的申吟?
「嗯……不要嘛………討厭,你壞死了……呵呵……」女子嗲聲嬌笑,語氣听來似乎十分愉悅。
「真的不要嗎?你不就喜歡我這樣對你……」另一道慵懶輕挑的低沉男聲接著傳來。
隨著一陣衣物的摩擦聲,及男女喘息的聲音連番響起,余敏敏終于意會到,後方草叢正在上演著兒童不宜的戲碼!
她連忙從大石頭上跳了起來,雙手捧著發燙的臉頰,俏臉紅得幾乎要燒了起來!
老天!這對男女會不會太大膽了,竟然就在外頭草叢做起愛做的事,雖然這里人煙稀少,但還是世界知名的觀光景點,他們都不怕被人發現嗎?
而隨著草叢後方男女曖昧親熱的聲音不斷傳入耳里,余敏敏苦著一張臉,內心益發苦澀。
她剛才就是在觀景台上,被滿坑滿谷的情侶逼得躲到這里來,沒想到躲到這里來都還不得清淨,還得接受這對露天偷歡的男女荼毒!
無奈地撇撇唇,余敏敏決定早點回飯店休息,搭明日清晨的班機返回台北。
不料,草叢後方女子接下來的話語,卻讓她震驚到停下了腳步。
「喔,廷凱,你真是太棒了!難怪香港那麼多女人看見你,就像蜜蜂見到花蜜般地黏上來,完全舍不得離開。」女子滿足地嬌聲贊美,似乎對于男伴的表現滿意得不得了!
廷凱!?听見這個名字,余敏敏額頭上畫滿了黑線。
懊不會是那個風流成性,花名遠播的蕭廷凱吧!?
真是冤家路窄,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之下遇到自家頂頭上司的堂哥!
不過依照余敏敏對蕭廷凱的認識,那個不知羞恥為何物的家伙,的確有可能在外頭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
「真是下流!」余敏敏忍不住低聲輕斥。
不想繼續讓那對男女嗯嗯啊啊的聲音污染她純潔的耳朵,余敏敏轉過身,打算盡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沒想到她才剛移動腳步,就踩到路旁濕滑的青苔,整個人滑了一下,直接摔滾進草叢里頭!
「啊──」和蕭廷凱打得正火熱的黎心葳驚覺有人闖入,慌亂地拉起衣衫遮掩的嬌軀,嚇得驚聲尖叫!
以極為難看的姿勢摔進草叢中,余敏敏好不容易忍著渾身的疼痛撐起身子,才一抬頭,便瞧見兩個衣不蔽體的男女正以見到怪物般的眼神瞪著她,她當場羞憤地想直接挖個地洞躲起來!
從未遇過如此尷尬的場面,余敏敏結結巴巴地迭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小心跌了一跤,你們繼續、繼續………」
語畢,她便急忙起身準備開溜,內心還暗自祈禱,期望蕭廷凱會因為天色昏暗而認不出她來,要不然她這下跳到銅鑼灣也洗不清了!
然而蕭廷凱低沉慵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徹底毀了余敏敏的期盼。
「余秘書,沒想到你平日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竟然有偷窺的嗜好!」蕭廷凱朝著余敏敏狼狽的背影涼涼開口。
和女伴進行得正激烈的時候被人打斷,不管是哪個正常的男人,都會想狠狠地扭斷那個破壞者的脖子,以泄心頭之恨。不過,當那道慌亂嬌羞的柔細嗓音傳入他的耳膜時,蕭廷凱腦中立刻浮現出余敏敏柔媚動人的臉龐。
沒想到堂弟身旁的溫柔小秘書,竟然會跑到太平山上破壞他的好事,讓蕭廷凱十分訝異,不過看見她窘迫害羞的模樣,卻又令蕭廷凱覺得有趣極了!
听到蕭廷凱認出了她的身分,余敏敏尷尬不已,不過她還是得為自己辯駁申冤一下,免得真被人當成了偷窺狂!
「蕭廷凱,我才不是在偷窺你們,我只是心情不好來這里散心,誰曉得會遇到你們兩個在草叢後方就……」迎著蕭廷凱興味十足的眼神,余敏敏的嬌容瞬間轉紅,後面的話語怎麼也說不出口。
「就怎麼樣呀?」蕭廷凱邪氣地勾起嘴角,刻意逗她。
「你自己心里有數,不用我多做解釋!」看出蕭廷凱是惡意調戲她,余敏敏故作鎮定地別過臉,根本不想跟這個厚臉皮的男人多費唇舌。
「所以你就跳下來,打算看仔細一點?」蕭廷凱繼續壞心的逗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