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騙人的幸福 第6章(1)

林語洋自認為不是死皮賴臉的女人,不會假借離婚玩把戲,在他出差的當天,就收拾好行李。

她簡單的跟譚太太交代事情始末,雲淡風輕的說︰「譚太太,接下來先生要麻煩你照顧了。」

「夫人,你跟先生真的無法挽回嗎?怎麼之前還好好的,現在卻……」

「譚太太,愛情不是靠一個人維持,婚姻也不是一個人就可以經營。我的執著該告一段落,我還年輕,有個新的開始,對我們都好。」

譚太太也不知道應該勸什麼,先生一早就到日本出差,擺明了沒有挽留夫人的意思,她只是聘雇人員,哪能說什麼?只是先生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夫人這麼好,他卻不懂得珍惜。

難道這年頭好女人比較吃虧?

「夫人,你打算上哪去?找到住的地方了嗎?」

「天下這麼大,要找容身之處,還不簡單!」最難的是一顆心,經過縫補,傷痕依舊。

因為整夜無眠,她的雙眼紅腫。

「夫人,如果你找到落腳處,一定要打電話告訴我。」

「好。」

「你不等司機回來送你嗎?」譚太太跟著夫人來到玄關。

「不了。」她已經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不再是辜夫人,當然不可以再使喚他的司機。

她需要學習堅強,就從這一刻開始。

奔承隆原本沒有打算到日本,結果話說出口,只好要求秘書多頂一張機票,陪著副理前往東京,參加亞洲區ICBT會議。這只是一場研討會,針對最新研究發表的成果,只限同業參加,主要是展示各公司的研發、創新能力,多半不具市場潛力,尤其是成本尚未控制到可以市場化,

當他出現在機場時,讓原本領隊的副理臉色發白,以為自己做錯什麼。

他除了視而不見,還能說什麼?誰叫他因為老婆說要離婚而嚇傻,下意識的說要出差。

懊死!他居然選擇這種逃避的做法。

坐在飛機上,他單手掩著臉。

他真的采取逃避這種下三濫的做法,而該死的是,他現在才察覺,自己的行為跟夾著尾巴逃跑的狗有什麼不同?

如今飛機已經飛到高空,他能吵著咬下去麼?

「先生,你覺得哪里不舒服嗎?」空姐殷勤的詢問。

「沒事。」

啊!他的無名指上有戒指。這個發現讓空姐感到遺憾。

「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可以告訴我。」

「謝謝。」

前座的乘客覺得他的聲音很熟悉,等飛機平穩才回頭。

「承隆!」

「尤莉絲。」

「怎麼這麼巧?你也要去東京?」

「你到台北,怎麼沒找我?至少要讓我盡地主之誼吧!」

「我前天才到台北,連開了兩天會議,時差還沒調過來,我父親又拜托我到東京替他出席一場婚宴,我世伯的女兒要結婚,你知道的,這種場合,人到比禮到還重要。」尤莉絲一臉無奈,聳聳肩,「我本來打算回台北時去找你。」

「恭喜你,你現在可是被商業媒體譽評為最佳接班人兼金牌經理人。」

「你也不差啊!我們這樣算是互相褒獎嗎?」

「不算,頂多是誠實,」辜承隆打趣的說。

她爽朗的大笑,「你沒有變,一樣自信滿滿到令人發指。」

「你的中文進步很多。」

「這都要感謝我的男朋友,他不容許有人褻瀆中國五千年的文化歷史。」

奔承隆微笑,非常欣賞她的慧黠。這就是尤莉絲,永遠生氣勃勃,對任何事物都抱持著樂觀與挑戰的心態。

「你交中國男朋友,是因為醉心中國文化?」

「幸好你沒說是因為我對你念念不忘。」

「我有榮幸可以這麼想嗎?」他故作驚訝。

尤莉絲笑著搖頭,「你又來了!唉,你以為我是笨蛋嗎?我已經想通了,驕傲如你,絕不容許被人說你是靠裙帶關系,所以你不可能娶我,那段什麼‘你很好,沒有我,你也會活得很好,但是她不同’,全是用來安撫我這笨蛋,不至于對你趕盡殺絕,甚至還心軟的幫你引薦郎思華,你真的很聰明。」

奔承隆保持紳士風度依然微笑,就算被她一語中的,也不透露詫異,

「聰明的女孩,我一直相信你總有一天會明白,我們當朋友比當情侶要來的長久。」

「我想,我很慶幸有你這位朋友和對手。」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不過當有可敬的對手時,可以鞭策自己不斷的進步

「彼此。」

林語洋覺得自己的運氣真好,原本還在煩惱晚上要在哪里落腳,便發現巧克力專賣店在征人,而且提供住宿。

包幸運的是,她跟美麗的老板一見如故,談不到20分鐘,老板就決定要雇用她。

宿舍在巧克力專賣店的二樓,後面是倉庫,前面則提供給需要住宿的員工。

「你看看還有沒有需要什麼」明茱柔指著四周環境。

「這里很好。」空氣中飄散著松香水的味道,淺黃色的牆壁搭配簡單的家具,不是很大,但很適合單身的她。

單身?

林語洋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無名指還戴著戒指。真糟糕!她居然忘記拔下來還給他。

不過她想他不會介意,未來如果他還要再娶,沒道理還拿這種舊戒指。

明茱柔打從跟林語洋見面開始,便發現她眼底有抹不掉的哀傷,如今再順著她的視線,看到她無名指上的戒指,回想起她填人事資料時,猶豫很久才在單身那一欄打鉤……

她明白那種痛,于是靜靜的轉身離開,留給林語洋可以沉澱心情的安靜空間。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故事,這些故事不見得都有美滿的結局,但相同的過程有哭、有笑,沒有任何人可以承擔對方的情緒,必須靠當事人慢慢走出來。

只要能活下來,一定會發現生命中其它的美好。這是她的信念,並相信語洋也會發現屬于她的美好。

林語洋從來沒想過原來台灣這麼小,追求明茱柔的醫院院長居然是杜克紹,這個驚人的發現曾經讓她打退堂鼓,思忖著要離職,後來發現他目不斜視,除了明茱柔外,對其它女人從沒仔細打量,她不禁松了一口氣。

其實她可能想太多了,就算讓杜克紹知道又如何?他應該不認識她,畢竟辜承隆不曾將她正式介紹給他所有的朋友認識。

思及此,林語洋的眼眸黯淡,回過神,開始整理花圃。

「他到底對茱柔說了什麼?」小潔憤恨的推著玻璃,都怪玻璃的隔音效果太好,什麼都听不見,只看到明茱柔無措的沖進廚房。

「他應該是跟茱柔告白。」

「告白?洋洋,你怎麼知道?」

林語洋低頭,繼續拔除雜草,「我猜的。」不是猜的,而是她對著鏡子說了上百次,嘴型烙印在她的腦海里,卻烙不進他心底。

只是,一切都過去了。

猜的?那她怎麼就猜不出來?

小潔搖頭,進到店里。

唉!除了她以外,其它兩位大姐姐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變成大人一定要經過這些步驟嗎?那她寧可不要。

「你說什麼?」辜承隆怒不可遏,根本沒有料到林語洋居然趁他出差時,上演離家戲碼。

「夫人說她跟先生取得離婚的共識,所以不該繼續留在這里。」

「該死的!誰跟她取得共識?」對上譚太太驚恐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情緒太過失控,緊握拳頭,努力要自己冷靜下來。「夫人有說住在哪里嗎?」

「她拒絕讓司機送她。」

「所以你任由她這麼離開?」他的聲音再度高昂。

譚太太鮮少與先生接觸,常常她下班時,先生根本還沒有回家,對先生的印象是他冷淡、不失有禮,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情緒失控的一面,但這種情緒反應也無法改變她對先生不在乎夫人的印象。

「夫人堅持要走,我只是個幫佣,怎麼有資格勸阻?」她以責備的目光直視辜承隆,「先生,我在這里工作,天天和夫人相處,每每看到夫人快樂,起因全是你。你只要做點小事情,就可以帶給夫人很大的幸福感,當時我常想,夫人真是天底下最容易滿足的女人。可是,現在我卻覺得這種快樂很卑微。」

奔承隆如遭雷擊,僵硬著肢體,轉身走進臥室。

靠牆的白色雕花化妝台空無一物,只放著一紙離婚協議書,她已經簽好名字,也蓋好章。

他扯著嘴角,嗤笑一聲。他一直以為自己不會走上離婚這條路,畢竟經營是他的專長。

拿起離婚協議書,他翻閱一下,發現這是市售的簡易版,連贍養費都沒有提到,就這麼簡單,只要求他簽字。

這麼好散的婚姻,他該謝天謝地嗎?

奔承隆走進她的更衣室,打開衣櫃,衣櫃里空了一大半,他怔楞了一會,然後眼角余光看到角落有道黑影。

他不解的伸出手,拿出一個頗有歲月痕跡的喜餅盒,他還記得她們訂婚時,女方要求的就是這個牌子的喜餅,不過依照習俗,新娘不可以吃自己的喜餅,那麼這個盒子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他打開盒蓋,一張張折迭整齊的剪報印入眼簾,全是與他有關的新聞,其中一張白紙相當眼熟……該死!這是孫樂苓的懷孕診斷書,怎麼會出現在里面?

奔承隆快速查看所有數據,最後還有一張紅色喜帖和謝卡。

這是屬于她的潘多拉盒子,快樂與不快樂都裝在里面,用眼淚和笑容去埋藏。

孫樂苓這件事是她提議離婚的導火線?如果是,她為什麼不問?難道身為丈夫,他就這麼失敗?

孫樂苓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她只是在知道自己懷孕時跑來找他哭訴,懷孕診斷書是她離開時忘記帶走的。

他隨手收起來,希望找機會還她。

不對!奔承隆一驚,孫樂苓應該一經發現懷孕診斷書不見了,如果她急著要孩子的父親負責,不可能這麼久還沒有來問他。偏偏他這陣子又因為語洋出車禍,以及一連串事情,分散了心力,根本無暇去管別人的事,否則他早該發現孫樂苓是故意的。

語洋為什麼不信任他?她為什麼不問?

手背的青筋跳動,他用力捶了下鐵盒,盒蓋立刻變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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