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年九月
叮咚!叮咚!門鈴聲響起。
林語洋看著壁鐘,已經凌晨一點多,趕緊將棒針和冒險藏到沙發地下,這時間會來的人只有一位。
打開門,果不其然,她看見他醉得掛再管理員的肩上,連忙拉開鐵門。
「對不起。」
帶著歉意,她試圖接過他,卻發現他的身形和體重根本不是她能負荷的。
「林小姐,我來就好。讓他坐在沙發,好嗎?」
「好,麻煩你了。」林語洋連忙讓開,管理員扶他進門。「對不起,麻煩你了。」
「這是小事啦!只是你男朋友怎麼會喝得這麼醉,還一個人坐出租車回來?我看沒有人送他回來,出租車司機也很厲害,這種喝醉的客人也敢載!」
林語洋充滿感謝的將管理員送出門,隨即進入浴室,擰了一條熱毛巾,來到他的身邊,仔細的擦拭他的臉。
「幸好你還記得王叔去接你,笨蛋。」
王叔是她熟識的出租車司機,很值得信賴,他時常應酬,所以她將王叔的名片硬塞進他的皮夾里。
以前被他取笑是草木皆兵,但她認為是未雨綢繆,後來還真的派上幾次用場,只是沒有一次醉的這麼嚴重,因為他說過不愛喝醉,那代表失控。
這次……對他的打擊真的很大吧!
林語洋進入廚房,端著杯子回來,哄著他喝些茶,濕潤嘴唇。
奔承隆雙眼微眯,發現轉身背對著他的縴細身形,一把抱住,鼻子磨蹭著她柔白的頸項,嗅聞熟悉的茉莉花香,「洋洋。」
她知道他微醺,拍了拍他的手背,柔順的偎進他的懷里,「今晚要我留再這里嗎?」
「好,你陪我睡。」
「那你乖乖的,自己起來,不然我抱不動你。」她站起身,試圖拉他離開沙發。
奔承隆很配合的起身,讓她扶著自己走進臥室,乖乖的配合月兌衣服,躺倒床上,讓她為自己蓋好棉被。
林語洋不禁微笑。喝醉酒的他。酒品好的出奇,比他清醒時還要乖巧,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可愛得像個小學生。
當然,這件事她絕口不提,否則以他的個性,不氣的跳腳才怪,因為他不喜歡別人覺得他像個孩子,那代表不可靠。
她細白的手指劃過他剛毅的臉龐,相由心生,他挺直的鼻梁和緊抿視的嘴角象征堅不可摧的意志力,只有她知道,當他放松時,下巴處會出現小凹洞,她喜歡這個地方,他卻不。
男人怎麼可以有這麼娘的樣子。這是他的說辭。
殊不知這其實代表性感。
「對不起,我幫不上忙。」她的雙眸黯淡。非常明了他為什麼喝成這樣。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如果她真的幫得上忙……老天,求求你,如果要給他的重重困難是考驗,總有盡頭,他已經受夠了。
如果可以,林語洋希望時間可以重來一次……如果真的可以重來一次,那該有多好!
「語洋,你今天下午到勞動條件處找王經辦,跟他談一下我們今年高雄廠外勞的合約變動問題,如果這些條款沒什麼問題,就盡快發布新版合約。」
一接到人資部經理的內線電話,林語洋立刻輕快的回答︰「好,我知道,文件都準備齊全了。」
「處理完就早點回去休息,你不用再進辦公室了。」
「謝謝經理。」掛斷電話,林語洋開始整理桌面。
自從三年前Grace隨先生移民到英國,她接替Grace成為人資部經理的秘書至今,工作得心應手,也獲得上司的重視。相較于他,她在工作方面有貴人相助。
眼眸蘊含著溫柔,她想到早上要出門時,他像個孩子一樣纏著她的腰,連她烤土司,他也堅決不放手,臉埋進她的頸窩,輕輕的磨蹭,盡避下巴干淨光潔,仍在她細女敕的肌膚留下紅痕,事後才後悔的幫她涂抹乳液。哪一刻的親昵讓久久無法忘懷,這樣混合男人和男孩個性的矛盾體,她很榮幸可以擁有他。
「語洋……語洋?」她幡然回神,定楮一看,是營銷部經理秘書Jessie,對上她探究的眸子,連忙路出微笑,「你找經理嗎?」
「不急,只是來拿一些單據,你剛剛在想誰?男朋友?」Jessie瞅著林語洋,不放過她的任何表情,「八成是想男朋友,看你笑得眼泛桃花,春心蕩漾,男朋友到底是誰?從實招來。」
「小人物,你不認識。」林語洋的個性向來低調,從來沒想過要公布這段戀情,而他也沒表示,久而久之,似乎也就習慣了地下化。
「我們公司的人?」
「你慢慢猜,我要出門去辦事情了。」林語洋不喜歡說謊,寧願避開。
Jessie翻了下白眼,「又想轉移話題,你這招不管用了!不說就算了,但你千萬要記得,如果你的男朋友真的是公司同事,而且是他要求不公開戀情,那你可得小心,這種男人對外宣稱單身,維持著身價,騎驢找馬的心態不言可喻,你別傻的看不清楚。」
「知道,Jessie大姐說的金玉良言,我會牢記在心上。」
當!電梯到了營銷部樓層,她將Jessie推出去,還送她一個飛吻。
等電梯門合上,林語洋立刻收斂笑容,有如泄氣的皮球。要說Jessie的話沒有影響到她的心情,是騙人的,但她相信他。
「立業為先,我不希望我愛的人跟我吃苦,縱使她願意,身為男人的我也無法接受。」
他的這番言詞讓她心醉,也甘心不公開戀情。
她一直記得他當時的神情,專一的眼眸里盈滿她的身影。
林語洋處理好事情,看了眼手表,時間還早,決定到市場買些新鮮食材回家,立秋時節補脾胃,另外秋季肥美的螃蟹,她記得是他的最愛。
她專注的翻閱筆記本,里頭有昨晚寫好的購物清單,和需要補充的生活用品。
「前面的,走開!閃開!」
听到大吼聲,林語洋抬頭,看見一輛雪白的喜美轎車車速不減的朝她沖過來。
接著,一陣尖叫幾乎劃破她的耳膜,她感覺自己飛到半空中,再落地時,劇烈的疼痛讓她以為那尖叫聲是出自她的嘴巴,事實上,她的叫聲就跟虛弱的小貓一樣。
她還沒告訴他,她愛他啊……
下一秒,黑暗籠罩,她失去了意識。
好疼!
林雨洋睜開眼楮,扶著腦袋,覺得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人擰著打了十幾個結。
這里是……
她小心的坐起身,環顧四周。
熟悉的衣櫥就靠在房間右側,紅色的雙人座沙發,還有燻衣草窗簾……這里是她的小套房。
但是她記得自己明明出車禍……難道是做夢?
夢境怎麼可能如此真實?
冷意泛上四肢,她抓起沙發上的外套,披在肩上,站在鏡子前,仔細檢視自己。
除了鎖骨上的紅痕,沒有任何傷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冷!她明明已經披上毛呢外套……毛呢外套?現在才九月,怎麼可能用得著毛呢外套?
她轉頭,看著電視櫃上的電子日歷。
二00一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怎麼可能?今天應該是二00四年九月二十三日才對。
她揉了揉眼楮,再看一次。
還是一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她回到過去了?
叮咚!叮咚!門鈴聲響起。
林語洋仍處于驚詫中,思緒紊亂,下意識的打開門。
奔承隆一身筆挺的西裝,沒料到面對他不假辭色的小綿羊居然用這種裝扮迎接客人,毛呢大衣加上棉質睡衣,披散在肩上的微卷秀發透著咖啡色澤,讓她看起來該死的誘人。
「我只是盡蚌好鄰居、好同事的義務,想問你,要不要搭便車上班?畢竟昨天是我送你回家。」
林語洋拉開鐵門,揪著他的領帶,「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三日嗎?」
盡避她牛頭不對馬嘴,不過看在她臉蛋蒼白如紙的份上,辜承隆點點頭。
「後天是聖誕節。你還沒找到舞伴嗎?」
越接近年底,外商集團以各種舉辦的狂歡舞會越多,其中又以聖誕舞會最為盛大,幾乎等同國內大型企業的尾牙規模。
「老天!」她真的回到過去,還記得……「你要去美國,對不對?機票時間是O二年一月七日凌晨一點四十分,搭乘長榮班機,對嗎?」
奔承隆神色不變,但是下顎微微內縮。
林語洋知道他提高了警覺,這是他的習慣,也是相處多年後她才發現。
「答應我,你今天就改機票,把目的地改到聖地亞哥,只要你明天晚上到達,趕在後天一定可以見到Swank。」
「你怎麼知道Swank?」
「我……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但是你相信我好嗎?」她臉上血色盡失,攀著他的手臂,想借此驅除身上的寒意「我不會害你。」
莫名的,辜承隆相信她的話。
「你的手好冰,臉色發青,你不舒服嗎?」
「我覺得……不舒服。」她雙腿微顫,下一秒,雙眼一閉,整個人往後倒。
他迅速抱住她,「該死,怎麼會這樣?」
奔承隆輕易的將他抱在沙發上,伸手探了下她的額頭。
好燙!她在發高燒。
懊死!要不是他心情心血來潮,想找她一起上班,她獨自一人住在這里,燒成白痴也不會被發現。
只是明明發著高燒,她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
不管了,先送她到醫院。
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十點,辜承隆出現在桃園國際機場的大廳,手持機票和護照,準備離境。
他大概是瘋了,居然听從她高燒期間的喃喃自語。
但看她明明陷入入昏睡中,還無意識的說著聖地亞哥,他就不由自主的照著她說的去做。
天知道他抵達當地已經是聖誕節,這種美國合家團聚的大節日,哪戶人家不是圍著聖誕樹,吃著令人垂涎三尺的金黃火雞,他上門拜訪,無疑是挨人白眼。
不過他實在……就當他發神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