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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座一言堂 第2章(1)

雖然從山崩里幸運逃生,孟德曦卻在回宮後染上風寒,臥病在床好幾天。

孟德軒很擔心她,時常來探望她,還親自喂她喝藥,讓她不免責怪自己生病,害他耽誤朝政,也無法親自迎接黎王。

這時孟德軒才說,黎王早在她病倒那天就來了,和她回宮里相距不到一個時辰,比預計的時間還早上三天。

軒兒幾度想對她說什麼,但因為她喝了藥就犯困,便沒多問,睡得昏昏沉沉時,竟還夢到救她的那個男人站在她的床榻前,實在奇怪。

第五天,她總算退了燒,只剩輕微咳嗽,她躺到骨頭都酸了,便下床到庭院走走,剛剛獲知被落石砸傷的馬夫沒有性命危險,她松了口氣。

許是生病時只吃得下粥,現在她病好了食欲也來了,用了補藥膳食還不夠,還嘴饞的要桃香去端點糕餅甜食,然後一個人坐在池塘前等待,看著魚兒在水中悠閑的游來游去,心情也愜意了起來。

約過一刻,她听到背後有腳步聲,以為是桃香來了,沒有轉頭便道︰「桃香,有栗子糕嗎?」

對方沒有回答她。她怔了下才發覺不對,這不是桃香走路的聲音,太沉了,比較像是男人的步伐……

「是誰偷偷模模躲在本宮後面不出聲?」

她大喝一聲,想轉頭去看是何許人物,卻被點住穴道,動彈不得。

「是誰敢對本宮放肆?!大膽!」她直覺認為有刺客闖入,但堂堂雁國長公主,怎能畏懼一個刺客?所以她依然大喝出聲,清柔的嗓音帶著強勢力道威嚇。

「真凶哪,不愧是雁王最敬重的朝曦公主。」

孟德曦听到陌生男子的促狹笑聲,一亂失了方寸,卻很快冷靜下來,不慌不忙道︰「你是誰?躲在背後暗算人的行徑算什麼!」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見過公主。」

孟德曦這時才發現這聲音有點耳熟,下一刻,當那名刺客走到她面前行禮時,她目瞪口呆得差點說不出話來。「是你!你竟然擅闖皇宮!」

他勾起狂放不羈的笑,盯著她吃驚的神色道︰「你忘了你向我借過馬車嗎?我是來跟你討馬車的。」

孟德曦想起了山崩當天,侍衛後來在山谷下找到墜落的馬和馬車,當時仍下著細雨,她畏寒難耐,完全不想冒雨騎馬,所以當他派人將馬車駕來時,她沒多想的就上了馬車。

她真不該上車的,才讓他有糾纏她的藉口。

「甭說笑了,你根本無意討馬車,皇宮也不是能讓你隨意擅的闖地方,你最好馬上解開我的穴道,立刻離開,我還能饒你一命。」孟德曦痛恨受他束縛,咬牙命令道。

當然,她可以大喊救命,吸引宮中侍衛來救她,但她實在不想在他面前拉尖嗓門大喊大叫,這讓她覺得顏面無光。

听到威脅,他無動于衷,僅是仔細審視她,發現她臉色紅潤,雙目晶亮有神,笑開道︰「看來你的病真的都好了,很有精神。」

孟德曦驚喊出聲,「你怎會知道我病了,難道你一直在監視我?!」

他表情莫測高深,並未回答。

「如此放肆無禮,你不怕被砍頭嗎?」她沉下臉道。

「公主想砍我的頭?這是對救命恩人的態度嗎?」他挑眉反問。

孟德曦想起那天的危急的情況,頓時語塞,再開口時,一雙總是沉靜如水的眸子已躍上果敢犀利。「我不對身分不明的人道謝。」

他盯著她,見她沒有一點退怯,大笑道︰「德曦,你變得越來越有公主的架式啊!也對,都過十年了。」

什麼過了十年?

孟德曦不想再被他耍著玩了,她直截了當問道︰「你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從廟里一路尾隨接近我,到現在甚至闖入皇宮,到底有何目的?你既說我忘了你,何不堂堂正正報上名來,別讓人一頭霧水!」

「若說目的,的確是有的。」他道,端詳著她那雙眼,帶有一股冷悍,他靠得極近,仿佛想將自己清晰的映照在她的眸子里。「我是來要你履行約定的。」

「約定?」孟德曦心突然一跳,不知是被他的話嚇了一跳,還是他靠得太近,臉上都被他噴灑出的微熱吐息熨燙了。

她想叫他離遠點——但那有可能會被認為是害矂,她不能示弱。

「我們約好了,德曦,是你忘了。」

他更貼近她,與她眼對眼,親昵的指控讓她心頭一抽。「放肆,本公主的閨名不是你能叫的。」

他低低一笑,角唇揚起自嘲的弧度。「也對,你曾經說過我配不上你。」

她有說過這種話?孟德曦並不認為自己會說出這種話。

「至于我是誰,你那麼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再多給點暗示。」他抬起頭,不馴的黑眸隱隱泛起一絲柔情。

「你曾經救過我,是因為你,我才會想活下來的。」

孟德曦听得更加茫然,在她的生命中,她救過許多人,她不知道他是誰?

「還想不起來嗎?我心都快碎了。」他無奈懊惱,卻又眷戀不已,忍不住捉起一把垂在她胸前的發絲道︰「我的公主,這十年來,我可是一直想著你,想念你笑起來的模樣,想念你身著白裳,樸素又高雅的模樣,恨不得馬上飛來你身邊……」

這番曖昧的話,听得孟德曦心跳加快。

他說什麼?他想她?整整十年了?

等等,他在做什麼?

她震愕的看著這男人不知何時捉起她的發嗅聞著,還湊上了唇,她終于忍無可忍的臉紅爆發了。「大膽狂徒!你竟敢調戲本宮!」

這一幕剛好被端來糕點的桃香看到,她驚叫出聲,「你是誰?!想對公主做什麼!」

桃香的聲音很快引來附近兩名侍衛,孟德曦趁此機會大聲求救,「有刺客!還不快抓住這惡徒!」

侍衛听令,立即拔起刀想將他拿下,這時候雁王駕到,見狀連忙阻止。

「住手!他是黎王,休得無禮!」

他是黎王?!

侍衛們立刻收回刀,孟德曦狠狠一震,震得她頭暈眼花,下一刻,她的穴道被解開了,對上那張笑得跋扈可惡的臉,更是氣上心頭。

「開個玩笑而已,公主何必動怒。」

這是開玩笑?孟德曦雙眸瞠大,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卑鄙無賴的男人就是她大為欣賞的黎王!

「原來堂堂黎王會扮成刺客,做出對人點穴的無禮之事,本宮真是領教了。」她冷凜道,氣勢威嚴,令旁人不敢作聲。

孟德軒雖是一國之君,可對他這位皇姊就是沒轍,他不禁橫了黎王一眼,責怪他玩得過火了。

黎王雙手交抱胸前,竟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道︰「我是怕你逃走,才會點你的穴。」

「你還有話說?!」孟德曦瞪視他,那是她的錯嗎?

孟德軒趕緊當和事佬,「我有重要的事想向皇姊商議,咱們……呃,還有黎王,一起移駕到殿內喝杯茶吧……」順便消消火。

「不,直接在這里說。」黎王停住不動,對著孟德曦浮起一抹飽含深意的笑。

孟德曦不明白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她臥病在床的這幾日,他們仿佛達成什麼共識,發生了什麼她無法掌握的事。

「黎國將與雁國聯姻,我選擇迎娶你,朝曦公主。」

她看著他掀起唇瓣,說著一字字她听不懂也無法理解的話,震驚地往後退了幾步。

黎王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她,扣緊她的肩,黑眸朝她發出渴求的眸光。「我叫厲陽,德曦,想起來了嗎?」

當這名字自她耳邊落下時,孟德曦的記憶深處響起一陣回蕩,那是一段很久遠的回憶,久到她幾乎忘了。

「我叫厲陽,不是太陽的陽,是日部陽。」

厲陽看到她眸底閃過熟悉的光芒,內心激越澎湃的道︰「德曦,你救過我!十年前,我流落雁國街頭,在路旁負傷等死,是你救了我,將我安置在廟里養傷。後來你向我道別,你答應過會等我,等我成為足以和你匹配的男人就嫁給我……」

這番告白,讓听到的人無不大感震撼,桃香更驚恐的捂住嘴,因為她想起他是誰了。

孟德曦也想起來了,被他強而有力的聲音帶往回憶的河流,想起一幕幕往事,震驚得她說不出話來。

天啊,竟是他!那個她從街上撿回來,救回一條命的乞丐少年!

因為熙泰哥的病逝,也因為她從不認為他會有飛黃騰達的一天,再加上為了扶持軒兒走上君王之路,歷經了太多太多艱辛的事,她早把對他的承諾給忘了……

而他卻牢牢記得,實現迎娶她的誓言,從一個乞丐成為黎國的國君。

不,她想他並不是乞丐,如果傳言是真的,那麼他是流落民間的黎國皇子,現在回想起來,當時他雖然落魄,卻透出一股說不出的不凡氣度……

「現在,我來了,我實現我的承諾來迎娶你了。」

孟德曦回過神,對上他深情強勢的目光,腦袋一片空白,不知該怎麼回應,難道自己真的要嫁給他?

「我為了你奪得黎國的王位,成為一國之君,一個能配得上你的男人。德曦,我是為了迎娶你當我的皇後而來的。」

孟德曦深感困擾,她早已決定終身不嫁了。當她意識到孟德軒也在場時,她稍稍松了口氣朝他猛使眼色,希望皇弟能幫她解危。

厲陽看到她求救的目光,毀了她的冀盼。「雁王也希望你有好歸宿,這一點,我們兩人這幾天已有了共識。」

孟德曦瞪向弟弟,孟德軒臉上閃過心虛,讓她回想起她病著時,他幾度欲言又止的樣子,莫非就是這件事?而她在昏昏沉沉中看到厲陽站在她床榻前,也許不是夢,而是得到他的允許去看她?

她登時心頭一片混亂,既火大又莫名其妙,她並不想就這樣被逼著成親。

她揮開那雙扣住她肩膀的手,抬起頭,以最冷靜果斷的神態說道︰「黎王,你知道我幾歲了嗎?我二十有八了,是個大齡公主,配不上你。」

被拒絕了,預料中的事。

厲陽在回到暫住的宮殿後,狠狠灌下烈酒,想蓋去心口蔓延的苦澀。

他早有心理準備她會拒絕,畢竟誰會記得一個乞丐說的話,將他的承諾放在心上?十年太過漫長,容易讓人忘記許多事,或許她早忘了,也或許當初是他強人所難,她不過是應付他,所以再次見面,她才會記不起他。

自始至終,堅守承諾的只有他,為了匹配她公主的身分,他手染鮮血奪得王位,忍受成為君王必經的孤獨煎熬之路。

而為什麼非她不可呢?

厲陽陷入回憶,回想起過去那段慘烈且冰冷的宮廷生活。

皇後所出的他,本該是最風光的儲君人選,但母後卻在他十歲時遭嬪妃誣陷被打入冷宮,他也遭到波及不再受寵。

他看著母後天天以淚洗面,誓言幫母後平反,他比其他兄弟更努力學習,就是巴望著父王能看他一眼,重拾以往的天倫之樂。

但他的努力終究白費,母後等不到他平反就急病而去,而誣陷母後的彩妃竟繼任為後,其子厲堂也取代他成為太子。

他心冷了,毅然決然拋棄了皇子身分,帶著十來個心月復離開皇宮。

他初離宮時,宮里雖派了一些人尋找他這個出走的皇子,但大概是他不受寵,很快的,找他的人愈來愈少,最終無人聞問。

他在民間過了兩年自由自在的生活,從黎國一路來到雁國。

他帶走的金銀珠寶很快在一年後用完,他知道不能再過著以往養尊處優的生活,他和屬下們住茅屋,吃粗茶淡飯,儉樸過日;沒銀兩就上街舞劍賣藝,黎國皇子的身分他都徹底拋棄了,只想當個平凡百姓。

可惜,這樣平凡又單純的生活毀在一次暗殺中。

在他離宮期間,好大喜功的厲堂犯了幾項重大過錯,遭大臣們彈劾,上疏諫言廢太子,厲堂怕他威脅到自已,居然派人查出他的行蹤,到雁國暗殺他。

他心寒了,自己已經什麼都不要了,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但厲堂竟不顧兄弟之情,想置他于死地。

那次的暗殺讓他的部屬全軍覆沒,他雖幸運逃出,但因為重傷引起的高熱讓他不支倒地。當他醒來時,他的傷口已化膿並發出惡臭,被當成乞丐辱罵,還有人朝他扔銅錢,那時他心想不如就這麼死去算了,便不會再有痛苦。

「這個人可能病了,帶他去看大夫吧。」

「小姐,他看起來很髒,我們不要靠近……」

「說這什麼話,能救的人就應該救,去叫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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