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氏開始執行嚴厲的節約計劃,吃的用的都以簡單為主,也禁止奢華享受。
起初賀靖庭還會鬧脾氣,但洪氏不許她任性,命令她換上素面的衣裳,頭上也不許插滿金步搖,更不許用太多胭脂水粉,如此「返樸歸真」後,她的模樣添了分稚氣,變得清秀可愛多了。
為了婚事,賀靖庭也不得不妥協去佛寺念佛吃素,听說真的有和劉公子來個不期而遇,最後能不能順利結成婚事不知道,但半個月下來,賀府的開銷確實比往前節省了一大半,若能繼續節約下去,赤字的危機或許能解除。
而在成功促成賀府的節約大計後,宋岑雅依舊不得閑,她更積極的接近洪氏,天天陪著洪氏吃早齋、喝下午茶,以便幫賀靖棠調查洪氏當年買凶殺害他的蛛絲馬跡,也順便打探回魂鏡的藏處。
只是目前仍毫無斬獲,別說洪氏殺害賀靖棠的證據,連一絲疑點都沒有,她平日的作息也沒什麼特別,只知洪氏因為長期失眠,在服用一種安眠作用的藥物。
回魂鏡更不用說了,雖然洪氏曾說過要楊總管徹底清查府里是誰偷了那面鏡子,當然最後也是不了了之。
但宋岑雅已經不再感到焦慮不安了,在她大哭一場,狠狠發泄後,現在她的心情平靜多了,只想專心做好眼前的工作,她相信她一定會得到那面鏡子,救回妹妹的性命。
然而,在那一夜之後,卻產生了一個讓她料想不到的變化……
「啊——」一大早,宋岑雅捉著棉被尖叫。
床上的男人被她的叫聲驚醒,揉著惺忪的眼道︰「馨雨,早。」
宋岑雅雙頰酡紅,怒道︰「為什麼我又睡在你床上?!」
不是一次,是這半個月來的每一天都是!她晚上明明睡的是靠牆的小榻,但每天早上醒來後都是睡在床上!
相對于她激動的反應,賀靖棠慵懶的托著頰,體貼的道︰「當然是我抱你上來的啊,天氣這麼冷,睡床比較溫暖。」
宋岑雅只覺得腦袋一炸,明明最早是這男人要她去睡那張小榻的,現在竟變得那麼紳士,她寧可不要他那麼紳士啊。
「我已經跟你說過了,你不用抱我……」
「馨雨,我們的關系非比尋常,我們是一起奮斗,打敗惡勢力的伙伴,分享一張床很正常吧。」賀靖棠無辜眨了眨眼。
宋岑雅臉一黑。
賀靖棠揚起無害的微笑,「我們是夫妻不是嗎?要是被發現我們沒同床,不是很奇怪嗎?」
這一點都沒有說服力!宋岑雅咬牙,誰會無聊到來檢查他們有沒有同床。
「沒錯,再正常不過了,所以安心睡吧!」賀靖棠問完後自答,根本無視于她一張快扭曲的臉。
「而且這是我們的約定,我答應過你只要成功讓府里的開銷減少,就把床讓給你,你盡量睡吧!」他大方的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可是我不需要你陪睡啊啊啊!宋岑雅在內心吼叫。
賀靖棠看穿了她的心思,「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還是你想在中間放枕頭?」
又不是小學生!
宋岑雅真的很想踢他,其實在他第二次抱她上床時就踢過了,但他有武功,她一下就被他制伏,還被壓制在床上,那情景可真是曖昧極了,往後她便不敢再踢。「我要起床了。」她只能眼不見為淨,不去理他,才不會氣壞她的腦細胞。
「那我也要起床了。」賀靖棠跟著緩緩坐起身。
宋岑雅僵住,瞪大眼,此時,他身上的白色單衣正往下滑,露出半截的肩膀,是她的錯覺嗎?她怎麼覺得他笑得好邪氣,眼楮也朝她放電,像是在試圖勾引她。
她馬上撇過臉,食指朝他比了比。
「你、你的衣服快穿好……」她要忍住,忍住對他的色心。
賀靖棠沒馬上穿起,反而揉著頭,申吟起來,「疼……」
宋岑雅馬上轉回頭看他,「又疼了嗎?」
「只要天氣一冷,我就會頭疼……」賀靖棠半眯著眼,好似真的很不舒服。
現在都十二月了,那他豈不是天天頭疼?她不禁問「你平常沒在喝藥嗎?」
「我在北方時有治頭疾,喝了四年多的湯藥,現在只要聞到味道就作嘔……」
賀靖棠無奈的道,看起來有那麼一點可憐樣。
宋岑雅看他犯頭疼,也只能向前幫他揉揉了,心里想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不喝藥的話,得用什麼護住頭,讓頭不著涼才行。
她思考著,視線不期然的對上他半的肩膀,連同他性感的鎖骨,半個胸膛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趕緊松開手,別過臉道︰「你、你快點穿衣服啦!」
他是只妖孽無誤啊!
「那你晚上要幫我煮宵夜,幫我按摩。」賀靖棠噙著笑道,跟她談條件。
「好啦,快點穿好!」宋岑雅臉都漲紅了,什麼都由他。
賀靖棠這才滿意的拉好上衣。
她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如此,從他們一起喝酒慶祝的那一夜後,他們就成為一起奮斗,一起吃宵夜的伙伴了。
只能怪她喝醉時胡亂許了承諾,說什麼只要他心情不好,她就會陪他喝酒安慰他,讓他不寂寞,所以這男人每天都會要求她的安慰。
也因為她怕酒後亂性,才據理力爭把喝酒換成宵夜,她唯一會做的只有泡菜炸雞,頂多來點簡單的小菜,虧他天天吃也不膩,而在吃完宵夜後,她得幫他按摩頭部,這才完成安慰他的整套行程。
這沒什麼大不了,既然是她親口承諾的,她就會照辦。
只是,他看她的眼神變得不一樣了,讓她有點不知所措,他那雙墨黑的眸子里摻了柔情,總讓她心跳加快,每晚她睡在小榻上,一早都會在他的床上醒來,看到他春色無邊的美男起床圖,也都害得她的心髒受不了……
他該不會是在打什麼捉弄她的鬼主意吧?
宋岑雅不得不這麼想,這男人平時就喜歡捉弄她,還曾惡劣的讓她爬狗洞,看到她每天早上尖叫醒來,他心情大概很痛快吧。
「腰帶。」
「啥?」宋岑雅愣愣看著他。
「我的腰帶。」賀靖棠朝她笑得曖昧。
宋岑雅臉上浮上兩團暈紅,為什麼他的腰帶要丟上床?她氣呼呼的埋入棉被里找啊找,用力扔給他,「快點下床!」
賀靖棠看到她氣紅的臉,原本還想多逗弄她,這時卻傳來敲門聲,他覺得有點掃興。
「進來。」一喊完,賀靖棠馬上下了床,捉了衣服穿上,再披了件厚外衣,動作神速,然後來到外室,讓小倩進來服侍宋岑雅洗臉更衣。
阿力打水進來,讓賀靖棠洗臉,同時遞了張紙條給他。
他讀了內容,唇邊勾起笑。
這是大老的回信,這段日子以來,他除了找出真帳本充當證據外,還派探子私下替他找齊賀靖弘做生意賠錢的證據,找齊後,他再趁著夜里一一拜訪賀家的大老們,呈上賀靖弘無法擔任當家的證明,說服他們改支持他。
當然,這極不容易,得挑對人,有些大老是靠著洪氏的賄賂才支持賀靖弘的,要是找上他們恐會打草驚蛇,有些大老們雖因他娘親低下的身分對他存有偏見,因而支持賀靖弘,但他們更容不了無能的當家,只要他能捉出賀靖弘讓慶鑫堂多次虧損,還刻意隱瞞虧損的證據,就能改變局勢。
「太好了,莊老是支持您的,他還會說服其他大老支持您。」阿力湊過頭看信,開心地道。
宋岑雅來到外室,剛好見賀靖棠手上有封信,看到阿力笑容滿面的說了句支持的話,大概知道是什麼事,她知道他晚上都會出門,是去夜訪大老們,一定有了好消息,晚上再問他好了。
因為現在她完全不想跟他說話,她還在生氣。
「我去夫人那里。」宋岑雅匆忙道,便要和小倩踏出房間。
「馨雨,今天我會早點回來陪你吃飯的。」賀靖棠自她背後說出這句話,說得很是濃情密意。
宋岑雅停下步伐,故意不領情的一哼,再踏出房間。
賀靖棠望著房門闔上,唇邊仍帶有促狹的笑。
「少爺,這樣不會被討厭嗎?少女乃女乃每天都在生你的氣耶。」阿力忍不住道,欺負人是公子的壞習慣啊。
「她有生氣嗎?」賀靖棠反問,一副完全不知他犯了什麼錯的樣子,而後又笑道︰「我倒覺得她這樣很可愛。」他豈會抱一個不喜歡的女人上他的床?
為何她都看不出他的心意?只當他在捉弄她嗎?
不過,她也真是個可愛又善良的女人,他賴著她喝醉酒說的話,要她安慰他,陪他吃宵夜,她就真的陪他,只要他一說頭疼,她就會幫他揉頭,她的很容易對他心軟,讓他更為喜愛。
阿力宕到主子一臉幸福,可羨慕死了,「那我也要好好努力跟小倩……」和小倩相處久了,他也愈喜歡她那單純可愛的性子。
「既然莊老都站在我這邊了,那麼我終于可以有點表現了,總不能老是挨打,讓賀靖弘站得那麼高,那麼好過。」
听到這句話,阿力回過神,就見主子將信件收妥,臉上極有自信,他知道主子終于要發威了。
「太好了,少爺,一定要給那家伙好看!」
白天他跟著主子在堂里,清楚看見賀靖弘對待主子的高傲嘴臉,還讓主子做著沒有實權的涼差,實在是太過分了。
賀靖棠精明的眸閃爍著,唇邊隱隱勾起笑。
他要慢慢將賀靖弘完美的假象撕開,揭發他那一個個自以為隱藏得完美,沒有縫隙的弊病,攤開在眾人面前。
慶鑫堂
議事廳里,大老、掌櫃們各坐一方,賀靖棠和賀靖弘兩兄弟面對面而坐,像在對峙,場面看起來有點煙硝味。
「我說要關掉城西的館子,換個地點開有什麼不對嗎?你憑什麼說不好?」賀靖弘不服氣地道,還拉高嗓音壯大氣勢。
位于城西的飯館,是在去年底開張的,當時賀靖弘是看上那里出入人群不少,所以投入不少錢開店,店初開時生意也很好,不料在左右紛紛開了新的館子後,後繼無力,生意愈做愈差。
帳本什麼的或許可以做假,但是館子店鋪沒有客人上門,可是瞞不了的,賀靖弘雖覺得丟臉,但既然都做不成生意,也不要勉強做,早點換地點才實在。「大少爺,當家這麼說沒錯,與其開著賠錢,不如早點關門,換個地點開!」
「是呀,換地點開,才是最能減少損失的方法!」
「當家的決定沒有錯啊!」
一連有人為賀靖弘說話,賀靖弘微揚下巴,看起來頗得意。
賀靖棠沉默了,在眾人以為他不會多說什麼時,他揚起溫潤的笑,不疾不徐的開口道︰「靖弘,我認為我們該好好檢討賠錢的原因,才是根本之道,你總不希望第二家館子也這樣賠錢作收吧。」
賀靖弘想不到他還有話說,還說得讓他面子掛不住,暴躁的道︰「剛剛不是檢討過了,是店里的人私吞錢,用次等食材給客人吃,損害館子的名聲,讓客人不再上門?我已經將這群害群之馬趕出去了,接下來只要換個地點,就能重新開店了,我有把握,這次生意一定會好!」
「可是林掌櫃還在,你打算讓他到新店幫忙吧?私吞污錢,用次級品給客人吃的丑事都發生在林掌櫃的眼皮子底下,難道他一點都不知情,也不必負責,還可以到新店去?」賀靖棠輕輕地說,字字犀利無比。
賀靖弘變了臉色,其他人也流露怪異的神色。
誰都知道林掌櫃和賀靖弘是私交多年的好友,這次會出紕漏,也是賀靖弘給了林掌櫃太多方便,太過放任他了,林掌櫃就仗著兩人的交情好,沒管理好底下的人,讓底下的人貪銀子,或許連他自己都同流合污,只是沒有被逮出來罷了。
說起來,人是賀靖弘找來的,賀靖弘本身要負很大的責任。
若林掌櫃真有那麼大的失職,賀靖弘硬要留人就有包庇之嫌。
賀靖棠見賀靖弘一個字都反駁不了,也沒人為他說話,又繼續道︰「林掌櫃做錯的還有其他,三個月前,店內有客人因伙計粗心被燙傷,不但沒有好好道歉賠錢,還隨便打發了事,對方不服,上門理論竟被趕出去。慶鑫堂是以誠信做生意的,這麼對待客人,這種人能留嗎?」
此話一出,有人頗認同的點頭,「以前就听說林掌櫃的品德不太好呢……」
「是啊,那種人留著不妥……」
听到這些批評,賀靖弘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真是該死,他本想以競爭太大為由關店的,怎知竟讓賀靖棠撞見那被燙傷的客人上門抱怨,居然還接連查出店內的人一連串貪污之事,鬧得大老們都知道了,大老們格外關心這件事,賀靖棠才有機會坐在這里大放厥詞。
可惡,他當林掌櫃是好兄弟才聘他的,現在反被他扯後腿,現在賀靖棠咬著這點不放,就算是十幾年老朋友他也保不住他了。
包可惡的是,賀靖棠堅持要查個清楚,害他多了識人不清,放任縱容底下人的罪名,如今大老們會怎麼看他?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用他的。」賀靖弘咬牙道。
賀靖棠眸光一閃,賀靖弘不會知道,那個被燙傷的客人是他費心找來的,借此公開那家館子倒閉的弊端,也讓賀靖弘的無能攤在陽光下,他才有機會進行下一步。
「還有,館子真的要收嗎?那地點很好,雖說有十幾家館子競爭,但別家店做得起來,為什麼我們不行?只要好好改進,一定能捉住客人的心。」他又道,口吻充滿自信。
他又有意見!賀靖弘咬牙反駁,「不可能,那里開了那麼多家館子,有的又是老字號的分店,慶鑫堂沒辦——」
「靖弘,不要妄自菲薄,館子一開始生意不是很好嗎?只要好好的做,管理好底下的人,做出好吃的菜,就一定有客人上門。」
賀靖棠篤定地道,雙眸看似溫潤,卻帶有強硬,一時讓賀靖弘無法反駁。
他微微一笑,又道︰「現在天氣冷,客人會選擇吃熱食,開有鍋子的店最好,可以用吃到飽的方式,讓客人自由點菜,吃到盡興為止,相信可以找回客人。」
「你瘋了,讓客人吃到飽豈不賠錢?!」賀靖弘覺得他異想天開。
「吃到飽?這怎麼劃算?」其他人听了也不敢置信。
賀靖棠從容回道︰「當然是有時間限制,而且除了吃到飽,也有一般點菜的選擇。基本上吃到飽是種招數,要讓客人沖著這三個字上門,屆時只要料理能捉住客人的胃,客人就會回籠。」
「可是,現在都十二月了,明年三、四月就會慢慢回溫,到時還有誰想喝熱湯,這樣哪能賺大錢?」賀靖弘仍是反對。
賀靖棠嚴肅道︰「靖弘,慶鑫堂不能只做保守生意,就當是試水溫,若做得起來就能成為招牌,賺進大把銀子。天氣變熱,也可以兼賣一些冰涼的食物,只要料理得好吃,就一定能吸引客人上門。」
氣氛靜了下來,人人皆思忖著他這話的可能性,有人覺得大膽,有人覺得新鮮,評價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