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要等尚陽，結果尚陽還沒等到，卻見梁艷月大搖大擺的走向她。

「今天八月中秋，將軍府不歡迎要飯的乞丐。」

「本姑娘今天沒心情和你耍嘴皮子。」煙花白了她一眼。「你來不是為了要飯，那要作啥？」梁艷月坐上大廳女主人專屬的位置。

「我等尚爺。」她倒楣一整天，脾氣累積到此時，隨時有爆發的可能。

「我還正想尚你要問爺呢！你來向我要，有沒有搞錯？」

「你能不能靜靜？」

「你要清靜回煙花居靜去，這里輪不到你指揮。」

「喂，你這人到底講不講理啊？」煙花也火大了。

「我講理，我當然講理！不過講理看階級，你這種地位──」她先是欲言又止，後不屑道︰「我看是免了。」

「我什麼地位？你今天倒是給我說清楚、講明白，我是什麼地位？」煙花隱忍一天的烏煙瘴氣已到了極限，隨時有爆發的危險。

「你這個賤娼頭，還需要我說明什麼？」

梁艷月得意的樣子任都想揮她一巴掌。

梁艷月的話像一支箭，無情的射中煙花的心坎，這種氣在她今日心情不好的當日，她哪忍受得了，兩眼發直，一拳打在梁艷月的胸口。

梁艷月痛得大吼，惱羞成怒。「你敢打我！？」

「本來你連讓我的拳頭伺候都不配，但我實在太生氣，不發泄一下我會崩潰的。」煙花笑笑。

「你……你……」她氣得顫抖，一把抓起煙花的青絲，用力拉扯。

煙花也豁出去，不甘示弱的反身狠踢得梁艷月小腿肚，後者疼得齜牙咧嘴叫著。

喜大娘讓這幕鬧劇給駭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喜大娘，你忤在那作啥？我被這女人羞辱成這樣，你還呆在一邊作化石啊！」梁艷月大吼。

喜大娘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連忙想拉開兩個難分難舍的仇家，自己卻成了掃到拳頭巴掌的受害者。

正在熱鬧時──「住手！」不容置喙的聲音響起。

「死女人，還不放手！？」梁艷月花容失色地道。

「你先放手我再放。」煙花小勝了一回合。

梁艷月沒本事力斗下去，松開五爪中的長發。「我已經放手了，你還不快放。」

煙花再補上一腳才停止對她的攻擊。

「這是怎麼回事？」尚陽不敢置信會看見這幕，兩個互相扭打的女人。

「是她先動手！」梁艷月委屈嚷道。

「是她先用話激我，活該被我扁！」煙花理了理被抓亂的頭發。

「你不要臉，還敢來我的地盤。」

「我站的土地是尚大哥的財？，你想怎樣？」

「我要鏟除廢物，你這個龐然大廢物，我要把你劃出將軍府！」梁艷月簡直快氣瘋，竟然有這樣的潑婦。

「好了！你們再惡斗下去，有理也成沒理。」尚陽說著，他急著要到煙花居看柳心彤，今天是中秋，月圓人團圓。

「尚大哥，你把心彤送回煙花居了是嗎？」煙花記起她來的任務。

尚陽皺眉，「我正要去煙花居看心彤。」

「慘了啦！心彤不見了。」煙花哭道。

尚陽一驚，顫抖地問︰「你說什麼？」

「我以為你和心彤在一起，所以才來這里找，就是為了要確定心彤沒事……」

沒等煙花說完後，尚陽沖出上陽樓，奔向馬廄，蹬上狂龍，飛騎而去。

煙花追了出去。「等等我啊！」

梁艷月冷笑。

「夫人？」喜大娘怯聲問。

「不準問，不準說。」梁艷月跛著痛腳，一拐一拐地走回寢房。「蠢奴，還不快來扶我！」

「是，夫人。」喜大娘見夫人不願多說，她也不敢多問，怕問多了又會惹來一頓罵，尤其是在夫人剛與人打過一架之後。

***

尚陽極度瘋狂的尋找，心里起伏有如驚濤駭浪般，許多可怕的猜測都在腦海盤旋。

「心彤──」他在荒山野嶺吶喊著。

玲瓏說她找遍街市，就是沒有心彤的影子。

所有認識尚陽的人都不曾見過他如此瘋狂的一面，任何人都不禁感而同悲。

「尚大哥，你不要這樣。」煙花走過去安撫日漸憔悴的尚陽。

「三天了，如果她死了，也要讓我見到她的尸體。」尚陽自責很深，若不是離開家鄉，她可能不會遇此大劫；如果不是與他相識，她定能找到另一個可以給她名分和疼惜的人，幸福的度過今生。

「不會的，心彤不像是短命的人。」她真不會安慰人，把從野台戲上學來的對白全用上了。

「她沒有地方可去，除了我，她沒有人可以依靠。可我卻辜負了她的一片痴心。」他痛苦道。

「這也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梁璽父女──還有皇上，是他們造成這個悲劇。」煙花忍不住拭淚。

「不！我當時可以回避的，是我自己往火里跳。」他應該拒婚的，雖會因此頂撞皇上的旨意，但他至少能擁有自我；能在遇上心彤時仍是單身、是自由身，可以讓她心安理得和他在一起。

「尚大哥，我們回去吧！這里人煙罕至，就連野獸都見不著，人更不可能來這里。」她低聲道。

他搖搖頭。「如果心彤真的遭人毒手，我怎能讓她的尸身暴露野外，任風雨、陽光無情的糟蹋？」

「可你這三天來不吃不喝，也沒合過眼，鐵打的身體也會垮。」煙花已經不知道要拿什麼話來勸人。

尚陽的心情她能明白，失去心愛女人的痛苦不是三天兩天可以痊愈的，尤其是像尚陽這種很少愛人的硬漢，好不容易愛上，自然是驚天動地。煙花也不想勉強他，但她累了。這三天來光是大街、市集，她找了一遍又一遍，又隨尚陽翻過一個又一個的山頭，還不只這樣，連將軍府的僕佣，也加入尋人的行列，但全一無所獲。

煙花忍不住打了個大呵欠。

「你回去休息吧，這三天來也累壞了你。」

「你呢？」

「我不能放棄。」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意志，他不能放棄，她在他心里有著無人可以取代的地位，他不能放棄，哪怕只有飄渺的希望。

煙花點點頭，馳馬而去，她真的累癱了，再不休息，她會死掉。

尚陽持續尋找，然後他想到柳心彤的老家，也許她回老家去了也不一定，雖然她和家里的二娘處得並不好，但人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也未必不會回到她最初生長的地方。

想也沒多想，他決定到平安村尋找。

***

要找柳心彤的家並不難，在平安村隨便拉一個人問，這里的人見他模樣體面，很快的即熱心帶他前往。

「你是誰？」于氏上下打量尚陽，暗忖著哪兒來的有錢人？「我找心彤。」他只想知道她的下落。

于氏皺著眉，恍然大悟。「你是──」

「尚陽。心彤在嗎？」他不想廢話，不想寒暄。

一听尚陽大名，立時覺得如雷貫耳，于氏眼楮馬上像見著金山似的睜大。

「尚陽大將軍是吧？請進，請進，到里面坐著談。」于氏殷勤邀約。

「不坐，我只想知道心彤可曾回來過？」他酷酷地道。

「心彤？回來？」于氏一頭霧水。

尚陽由她的表情很快得到令他失望的訊息──心彤沒有回來這里。

「心彤不是住在將軍府享福嗎？」于氏酸溜溜地道。

「如果她回平安村，請你讓我知道。」他冷冷的說完話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尚陽騎著駿馬狂龍，不再作停留往前賓士。

陰沈不定的他回到將軍府，連夜快馬來回趕路的他疲倦至極，根本沒有心情應付梁艷月。

「你上哪里去？」她問。

見他不回應，直往上陽樓走去，她快步跟上來。

「你整天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哪像個殺敵的大將軍？」梁艷月恨他那樣在乎柳心彤，根本不把她掏心挖肺的奉獻放在心上。

尚陽回身森冷道︰「不要讓我逮到這件事和你有關，否則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心虛的梁艷月心跳如擂鼓，隨即反擊道︰「不過是丟了個女人，你也犯不著為了她和我撕破臉，你娘還在洛陽城哩！」

尚陽已是萬念俱灰，再提他娘親，無疑是用火來烤他，他忍無可忍。「梁艷月，不要挑戰我的意志，在這個國家有許多不顧一切的亡命之徒，不要逼我成為大漢的亡命之徒。」

他的表情和嚴厲的語氣令她不寒而栗。「你想做亡命之徒，你不怕丟官去爵？」

他仰天長嘯，狂言道︰「丟官去爵有什麼好怕！？我尚陽什麼都可以不要。」只要一份真愛，和心愛的女人耕田織布，就是賽神仙的生活。

「你好無情，柳心彤是你心疼的女人，我這個做妻子的就什麼都不是嗎？」她不服氣的抗議，多少年來又不是只有她這樁婚事是外力強指的，為什麼絕大部分的人都能相安無事、白首到老，而她就行不通？

她自認自己已夠容忍，可見問題並不在她身上，全是他一個人的錯。

柳心彤之所以會走上死路也是因為他的偏念和偏愛，要不然她會考慮留下柳心彤肚里的種，反正她自個兒無法有所出，？尚家留下血脈也是應該。

她真恨，要不是婚配前糊涂的被人弄大肚子，胡亂打胎，現下也不至于弄壞身子，不能生育。

「無情！？我這一生就是太強求于要忠孝兩全，而不能對自己鐘情的女人有情，如今心彤下落不明，活該是我的報應。」

「你──你到現在念念不忘的人還是柳心彤。」她悲喊。

他走近她，銳利的目光定定的審視她。「沒錯！我一心一意念著的人是柳心彤，你現在唯一要做的是，祈求上天保佑不要讓我找到心彤的失蹤真的是你一手策劃的。」說完，他轉身即走。

她不禁顫抖，心寒到最冷的地方。

「你也不能拿我怎麼辦。」她朝他離去的背影補上一句。

他回身，冷漠的眸子透著肅殺之意。「不能嗎？當我一旦下定決心什麼都不在乎時，你以為我會饒了我的敵人嗎？梁艷月。」

夫妻情分冷漠至此，又該向誰去喊冤？

這時，管家福旺奔向尚陽。「將軍爺，洛陽城傳來壞消息。」

「什麼壞消息？」尚陽已心亂如麻，不信還會有什麼壞消息能擊垮他。

「老夫人她……」福旺欲言又止。

「老夫人她過逝了。」福旺哀聲的說完。

尚陽的心沉入黑暗的漩渦，兩個在他生命里扮演著無可取代的女人，都走了。

梁艷月像是受到嚴重打擊似的癱倒在地上。

她的美夢碎了，不！這不是美夢，如果是美夢，夢里的夫君不會如此冷淡她、不會這樣恨她，這是一個真真實實的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