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了幾個走廊，見到方才進書齋的婢女，尚陽未出口攔麥天穎，他知道攔也攔不住，不如滿足一下他的好奇心。

「柳姑娘可在這屋里？」麥天穎問。

玲瓏看了看問話的體面大人物，然後瞧了一眼嚴肅的將軍爺，見後者好像沒有反對的意思，她點點頭。「姑娘在屋里繡花做女紅。」

「請她出來，就說我想介紹個朋友讓她認識。」尚陽淡淡的下命令。

他朝麥天穎道︰「回書房等她吧！」

半晌後，柳心彤來到書齋，一進門目光很自然的先住尚陽身上擱，然後遇上他冷淡的眸才垂下眼。

「過來，我向你介紹這位是博學多聞的皇子太傅，麥天穎，麥太傅。」

柳心彤恭敬的福了福身子，「麥太傅您好。」

「別叫我太傅，怪別扭的，直接叫我的名吧！天穎，就叫天穎，順耳些。」麥天穎走向她，傾身湊上前，定眼打量她。「美人兒。」

就在她不知該如何化解這教人無措的尷尬時，听見尚陽冷冷的清了清喉嚨。

「心彤，你過來。」

柳心彤逃開麥天穎的注目禮，往尚陽身邊走近。

尚陽伸出左手，巧勁一帶，縴瘦的身子立即投進他懷里。這個舉動在告訴麥天穎，這可是我尚陽的女人，縱然你是好友也不許染指。

麥天穎輕笑。「你說這絕麗的小東西是艷月替你找來的？」頓了頓然後，他又道︰「她未免太大方了，真是蠢女人！」

「你累了吧。不如先回房歇著，咱們明日再好好敘？舊。」尚陽下了逐客令。他可不想讓天穎再瞧心彤的容顏，怕他會沉溺，他不願？著一個女人打壞了建立不易的友誼。

識趣的麥天穎伸了伸懶腰。「是累了，該休息了。」

「玲瓏。」尚陽喚道。

玲瓏應了聲，推門而入。

「伺候麥大爺回上陽樓歇息。」

玲瓏頷首。「麥大爺同我來吧。」

麥天穎離去前再凝睇柳心彤一眼，這一眼含著深深的欣賞和仰慕。

尚陽看在眼里，心里頗不是滋味。

***

翌日一早，傲心十足的梁艷月忍不住先來見麥天穎，不等他主動拜訪。

「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她說。

「你說是什麼風就是什麼風吧。」他笑了笑。

「不容易啊！兩年多未見，你還是一樣沒多大改變。」她想堆出一些善意，她知道麥天穎對她一向有點意見。

「你不也是，眼是眼、鼻是鼻，全都各就各位。」他玩笑似地道。

梁艷月雖動了氣，但強忍住。「我又不是怪物！自然眼是眼、鼻是鼻！」

「那也不一定，有些人受了傷，五官也是會移位的。」

「我這個身份的人，哪有什麼機會受傷？」梁艷月假笑道。麥天穎往上陽樓外走。「你不住這兒吧？」

梁艷月挑了挑眉，「我住掩月樓，安靜些。」

麥天穎也不多問，有些事不需要問得太明，反正他也不大有興趣。尚陽和梁艷月的情況他是知道的，婚姻不幸的女人基本上苦處都大同小異，听女人倒垃圾最是無聊。

「你從洛陽來，皇上肯放你假？」她問。

「我特地請了長假休息，皇上是英明的聖主，自然能體恤臣子的辛勞。」他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對誰該有什麼風度，他很識好歹，可不想被人參一本。

她看了麥天穎一眼，「你見過我替將軍爺納的妾嗎？」

他微笑點頭，眼神往天上飄過的白雲看。

「可惜她沒有煙花的身段！不然爺會更感謝我。」梁艷月揚起下巴。

麥天穎低下頭盯住她，「你真以為尚陽喜歡的女人像煙花？」太不可思議了。

「難道不是嗎？」她問得理所當然。

他也不多說。「自己去領悟吧！不過你會猜錯情況也是正常的，因為你不是男人嘛！」

「尚陽和你說過什麼？」

「沒有，這種事有什麼好說的，何況是你們夫妻間的家務事，我這外人從不主動多事。」正確的說法是敬謝不敏。倒是對昨晚見到的一代佳人，他有著濃濃的興趣，尚陽雖然擺出不甚在乎的態度，可他的敏銳直覺卻告訴他內情不單純。

「你為什麼不能體諒我這做妻子的？幫幫我。」她話里有著無助。

「你的情況你比誰都清楚，很老套的一句話，強摘的瓜不甜，是你自找的。」他狠心評論之。

她面有慍色。「我已經盡力做好眾人妻該做的一切，尚陽有什麼好挑剔的？」

「是啊！我也不知道尚陽有什麼好挑剔的。」他攤了攤手，對于不知反省的女人，他麥天穎也懶得搭理。

她知道他不是真心話。「你沒有同情心。」

他朗笑，搖搖頭嘆道︰「你生長在富貴之家，女人得天獨厚的待遇你一樣也不曾少過，我干？浪費同情心在你身上。」

「可我卻得不到丈夫的愛！」這是她的最痛。

「這樁婚事不也是你自己求來的嗎？」真是一針見血。

「我以為感情可以慢慢培養，時間久了就能養成，就像幾百年以來的婚姻一樣。」有錯嗎？

「我相信這樣慢工出細活的婚姻，就是你想要的細水長流，可惜並不是在每個人身上都管用。」

她不服氣。「那是因為只有我在努力，尚陽完全沒有心，當然不管用。」

「或許有一天你會明白，感覺不對的兩個人永遠也擦不出火花。」

「幫我！」梁艷月抓住麥天穎的手臂。

他搖搖頭。「我是尚陽的朋友，我不能幫你做違背尚陽的事。」這風險太大，也不合乎義氣。

她放下麥天穎的手臂，沮喪道︰「就沒有第二條路可以收回尚陽的心嗎？」

他聳聳肩。「這不是我可以回答你的。」他語意深長地道。在他的原則里，管別人的家務事最是不智，他難得休假，只想好好放松心情。

***

柳心彤搬進滴翠小築後倒是很能自得其樂，一個人的時候也能享受獨處之美。

她倒是挺喜歡一個人的，可以靜靜做她熱愛的針線活，一做下來，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

尚陽自那日介紹她認識皇子太傅之後就未再來找她，兩人住在咫尺，卻像是天涯之遙。

說她不想見他是騙人的，也不明白是怎樣復雜的情緒，這是她不能分析和解釋的。

她也怕見著他，他很少笑，話也不多。見了面又會對她做那些令人面紅耳赤、極羞恥的事，從他那樣喜歡做那事來推斷，那件事應該不是什麼污穢的事，只是她不懂那是怎麼回事。

看他每回像是極痛苦又極喜悅的模樣，她不了解她在那件事上扮演的角色是什麼？而他是痛苦還是喜悅呢？是不是每個女人都能讓他那樣呢？

她想得有些失了神。

「心彤。」有人叫喚她。

閃神之際，她的縴指讓針給扎了一下，微疼。

「你還好吧？」關心的聲音。

柳心彤？眼，迎上的是麥天穎斯文有禮的眸光。

「麥太傅。」她站起身。

「別緊張，我說過叫我的名，試試看。」他微笑的看著她，天仙似的女子，尚陽真是好福氣。

柳心彤猶豫著，怕失了身份。「我是尚陽的好兄弟，別太嚴肅。」他鼓舞她。

柳心彤回以靦腆的笑。

麥天穎瞧了一眼她手上的針線活。「這可是一等一的好東西，你有這一手功夫，到哪兒都有飯吃。」

這番話是受用的，柳心彤覺得眼前這人是個好心人。「謝謝夸獎。」

「我可不是隨便說說，在我生活的地方，這些玩意兒常有機會接觸。皇孫貴族身上穿的，生活上用的，全靠你們這些女紅，但你的這個活兒真是一等一的好，我不騙你。」麥天穎拿起柳心彤手上的針線繡活看，「你看這花鳥栩栩如生的，你肯定也很會畫畫兒吧！」

柳心彤點點頭。「不敢說很會畫，但很喜歡畫，肯畫。」

「難怪尚陽那樣在乎你。」麥天穎口中喃喃自語。

她忙否認︰「尚爺並不在乎我。」

他一愣，「你怎會這樣以為？」

「我不值得尚爺在乎。」她低聲的回答，她不知道該不該信任這個麥天穎，也許他是將軍府里第一個待她友善的朋友，但她該言無不盡嗎？

他不以為然的瞅著她。「你當然值得，如果不是尚陽先認識你，捷足先登了，我一定當仁不讓。」

柳心彤把頭垂得更低。「麥爺又在開玩笑。」

「叫我的名字。」

「我不習慣。」她真的不習慣，麥天穎是頭一個願意當她朋友的異性。

「叫一次就習慣，試試看。」

她猶疑著，半晌後才低語︰「天穎。」

「很好嘛！這一點也不困難。」

「你心真好。」她頰邊泛起粲笑。

麥天穎？能博得美人一笑而得意著，「在大自然里做針線活更能刺激創意吧？」

她點點頭，開始放松，就像面對一個仁慈友愛的兄長。「光線好、空氣佳，心情自然愉快。」

「我站在一旁注意你好一會兒，你有心事？」他問。

有一種被看穿的羞澀，但她方才所思乃含有綺色的畫面，並不適合向外人道。

「沒有呀！」她忙不？地回答。

「若有心事想找個人聊，我願意提供耳朵。」他笑笑。

彼及禮貌，她點了點頭，尚爺能將麥天穎視？好友，可見這人一定有過人之處，人品才學受人敬仰自不在話下，她敬他，就是敬尚爺。

「能有你這樣有情義的好友已不多見了。」

低沉的嗓音由君子樹後傳出，尚陽從樹後轉出來；柳心彤像是做了什麼錯事的孩童般驚愕一下，手中的女紅掉了一地。

尚陽走近談話的兩人，一把摟住她的縴腰。「心彤有心事時第一個找的耳朵，通常會是我的。」

柳心彤心跳頓時快得嚇人，困惑于尚陽奇怪的舉止、奇怪的話。

麥天穎笑了笑。「這是當然的。不過我的耳朵當你不在將軍府時隨時願意提供出借服務，例如，北方有戰事時。」

說完這話後，麥天穎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家伙，瀟灑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