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里,霧氣蒸騰。
童希晚沖完澡之後便泡在池子里放松身體,因為膝蓋受了傷,她只好把右腳舉高放在浴池邊,免得讓傷口更加嚴重。
她真的累壞了。
從偷窺英司到不住地往前跑,跑到連自己都搞不清楚身在何處,當時已跌跌撞撞好幾次,膝蓋上的傷就是當時跌傷的,直到痛到再也跑不動時才停下,身後只余風聲。
然後,她才有余裕靜下來坐在地上歇息,因而發現了那處美得不可思議的溫泉。
是真的很美,一面是山壁,泉水從山壁上流下,蓄成一小池,說小,其實不小,真要擠可以容下十幾人,另一面是默林,可在池子與默林之間還有幾處高低大石,形成一個天然屏障。
最美的,還有泉畔斷崖下的婉蜒燈火,黃昏時分,橘紅色的晚霞籠罩住整座溫泉,閃閃金黃跳躍在水面,不是人間仙境是什麼?
她卻不敢再待下去,因為她的腳受傷了,走不快,又不熟山路,如果不快點找路回去,時間一晚,當真要搞到宅子里雞飛狗跳丫,而果真,也雞飛狗跳了……
童希晚疲憊的閉上眼,身子沉得就快睡去,此時卻傳來敲門聲,她睜開眼,問了句︰「優花嗎?」
可能是因為浴池有點大,門外的人沒听到她的問話而沒有響應,響應她的依然是敲門聲。
童希晚只好起身,披上浴袍一跛跛的前去開門,未料,門一開,竟看見高大的藤原英司雙手交迭的倚靠在牆邊,眉挑得老高的睇著她——
她這副剛出浴的美人模樣,讓他想起了在韓國度假村的那一晚,她也是穿著浴袍出現在他眼前……
睇著她的眸光因此變濁變沉。
她嚇得第一個反應是把門關上。
一只長腳卻很快地抬起抵住門——
「出來。」
英司冷冷地一句,命令似的語氣,沒有讓人妥協的余地。
她搖頭。「我在洗澡……我還沒洗完……這是你不該來的地方,你出去!」
「你不出來,那就我進去,選一個。」英司不理會她的話,長腿依然抵住門,完全不為所動。
她氣呼呼的瞪著他。「你……你怎麼可以這麼霸道?」
「最後再問一次,是你出來?還是我進去?」
童希晚氣極了,可是別無他法,她當然不可能讓他進浴室,她只好走出去,可是門口被他高大的身軀佔去大半,他沒有要讓開的意思,如果她要出去,勢必得從他面前走過,她隱隱覺得不安又困窘,臉微微熱了起來。
雖是如此,她還是硬著頭皮往外走,忍著膝蓋的疼痛,她咬牙試圖讓自己走得平穩如常,卻沒如願,最大的原因不是腳疼,而是這個男人自始至終盯在她身上的灼灼目光——那讓她根本沒辦法正常走路。
也許是因為她走路的樣子看起來很可笑,也許是因為她走得實在太慢了,那個男人終于看不下去,彎身把她攔腰抱起——
「啊!」她驚叫出聲。
英司把她放在起居室的椅子上,自己則在她前面蹲下來,沒問她一句便伸手撩開她膝前的睡袍——
「你干什麼?」她驚呼出聲,雙手按在睡袍的下擺,接著又想起什麼,伸手又把衣領拉得死緊。
英司奸笑的看著她。「你全身上下哪里我沒見過?」
她抖動著唇。「你……閉嘴!」
「要我閉嘴很簡單,你乖乖听話就是。」英司嘲弄的看著她,長手拿起之前進來時放下的醫藥箱,邊找東西邊道︰「把受傷的地方都給我瞧一遍,不然我會直接月兌掉你的衣服,親自檢查你究竟傷到了哪里!」
這個……壞男人!
霸道、可惡、無恥,又……讓人生氣!
童希晚很想把他踢出去,可是,她知道她根本無法抵抗這個男人,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
因此,她乖乖的自己撩開袍子,露出受了傷的膝蓋。
他瞪著她膝上還依稀冒出血水的傷口,感覺一股怒氣沖上了腦門,可是他選擇漠視它,面無表情的開始動手替她處理傷口,消毒止血抹藥再包扎,動作利落,一氣呵成。
童希晚自始至終沒出聲也沒喊痛,等他處理完傷口抬起頭來,才發現她已經把自己的唇給咬出血來。
「你這個女人……」他伸手扣住她的下顎,氣得冒火。「會痛不會叫出來嗎?誰叫你忍成這樣來著?」
她乖乖的讓他罵,安靜的一句話也沒回,淚卻掉了下來。
本來是一滴,然後是兩滴,接著是一串……剛好全落到他的手背上,熱熱燙燙的灼著他的心。
英司瞬也不瞬的睨著她,心里有某根像是拉了很久而緊繃的弦,因為她的淚而在剎那間崩裂。
胸口悶著,又疼著;惱著,又憐著。
他莫名所以,卻又無法漠視它……
驀地,他一個傾身上前,用他的唇舌攫獲了她的唇——
她像是驚呆了,屏住氣息,動也不動,直到意識到他究竟在對她做什麼之後,她終于動手推他——
「你不可以這樣!」她低聲叫著,卻更被他整個人壓躺在椅子上,連逃走的空間都沒有。
英司的吻,纏上她的頸窩、耳後,除了霸道,還帶著一抹邪惡,看著她淚流,他就越想要狠狠欺她一回……
「會被看見的……拜托……不要……」她哭求。她顫抖著,雙手推拒著他,卻是半點也使不上力。
她其實怕的是自己會不顧一切的去承受他此刻想要給她的……
她怕極了!
偏他不放過她,像是故意要她犯戒似的……
吻從霸氣到深濃,猛烈的男性氣息籠罩住她,她抵著他的雙手越來越無力,甚至很想纏繞上去……
「你放手!」她逼迫自己清醒一點,伸手槌打著他。
他卻听而不聞……
她像是被電到似的驚喘一聲,覺得自己就快要癱軟成水。
「不行!你不可以這樣!藤原英司你放開我!求你……我求你……」她連連嬌吟,又連連抗拒,知道自己即將要淪陷在他懷里……
可不行!她將是他的弟媳呵!
這個男人是瘋了嗎?
就算他瘋了,她也不能跟著他一起瘋!
終于——
童希晚張口去咬他的手臂,狠狠地,她咬著不放,咬到自己牙根都發酸、發痛,咬到自己都不忍心再咬下去了,這男人才很不情願的放了她……
他瞪著她,陰狠而惱怒。
她也瞪著他,但見他那手臂上泛著深深一圈血痕的齒痕,一顆心覺得好痛好痛。
他一定很疼吧?她一度以為他可能會打她,可是他沒有。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很好玩嗎?」她睜著淚眼對著他。「你不是恨不得跟我劃清界線嗎?怕我把你抱過我的事說出去,為什麼還要這樣?」
英司瞪住她,不語。
他也想知道為什麼!
剛剛就是不自主地吻了她,想抱她……
出于本能,不想思考。
「不想要嗎?」他突然輕佻地開了口。不管這樣的話是不是出自他的本意,話已從他的舌尖溜了出來。
「什麼?」她驚愕不已的看著他。怎麼也想不到他竟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是她听錯了吧?
「經過那一夜,你的身體應該已經不甘于平淡了吧?不然為什麼要偷看?我只是想安慰你——」
啪一聲,她揚手甩了他一巴掌——
他瞪著她,她卻直發抖,淚如雨下。
他怎麼可以這麼說她?怎麼可以?他剛剛對她所做的,只是為了要懲罰她偷看?天啊……原來他知道了,知道了那個躲在石頭後面偷窺的人是她?
但是這也太過分了……
明知道是她,卻只看著她拚命往前跑,是在後頭嘲笑著她吧?看她像是老鼠撞見貓似的四處逃竄,他卻連追都不追,就守在這里等著她、嘲笑她、懲罰她?
她的淚不住地狂流。
明明打人的是她,可是哭得很悲慘的人也是她,看著他被她打紅的臉頰,還可笑的想伸手去撫……
她是瘋了才會這樣!
「你走開!走開!走開!我討厭你!」她哭著叫喊,一股腦兒地推開他,然後奔到房里把門關起來,卻因跌跌撞撞的又弄痛了膝蓋的傷口,痛得她又是淚流不止。
她氣得猛力槌打著榻榻米的地板,氣他對她的羞辱,氣自己對他的眷戀及心疼,氣他故意這樣撩撥她的心,把她的心弄得亂七八糟,更氣現在這樣莫名其妙又無可奈何的情況!
英司清楚地听見房里頭傳出砰砰砰的聲響。
明明是對他生氣,可是她傷害的卻是自己……她果然是只容易欺負又溫馴的貓呵,連伸出爪子時都不是用來對付敵人,而是用來抓傷自己。
他失笑,站在門口久久沒有移動,听她的哭聲,也听她不住槌打著地板的聲響,幾乎可以想象此刻她淚流滿面可憐兮兮的模樣。
他很想走進去親眼證明自己所想的畫面,可是他只是站在那里,沒有邁開步子走進去。
她說,討厭他。
是啊,他活該被討厭……
連他都討厭這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