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然這麼說,這些道理慕容新錦也都懂,但說是一回事,懂是一回事,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人心是用肉做的,她畢竟也只是個二十幾歲、談了第一場戀愛的女孩子,根本沒辦法像說出來的那麼瀟灑。
慕容新錦趴在桌子上發呆,手握著筆在白紙上一筆一劃無意識地寫著字,大小的白紙上被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某人的名字,如果那天在餐廳里她沒有問他那個問題,那今天就是他們在一起三個月的紀念日了。
她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她瘋狂地想他,想他今天會不會因為不想弄髒自己的手,而不做早餐;想他的秘書今天有沒有調三七比例的咖啡牛女乃給他喝;想他是不是又像遇見她之前一樣,整天到歡場去;他有沒有遇上比她更好的女生,會不會又像調戲她一樣調戲別人?還是說他遇上了對的人,從此修身養性,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她覺得她快瘋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喂,你寫這麼多韓酌干嘛?之前不是說要去追薛睿淵的專訪嗎?失敗了?」
細細的女聲從耳畔傳來,慕容新錦回過神來才發現有人坐在她的身邊,一臉好奇地看著她。
慕容新錦認得出,這個莫名其妙跑來關心她的女生,是上次洗手間里說八卦那兩個人其中的一個。
慕容新錦現在沒有心情聊天,她的聲音懶洋洋的,一如她現在的狀態,什麼都不想做,只想發呆,「嗯,失敗了,很徹底。」
徹底得連自己的清白都貼上去了,其實如今想來,她那時要是不那麼死心眼地追著薛睿淵,想要拿到他的獨家采訪,她也不會遇上韓酌。
這麼想著,她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哎,你別傷心難過,薛睿淵那種人簡直就是黃金單身漢,哪有那麼容易就追得上,照我說,如果一開始你追的是韓酌,或許早就追上了,也不用花那麼多時間,不用被主編罵得那麼狠、罵那麼多遍。」
那女生吹了吹指甲,然後笑得一臉曖昧地湊近慕容新錦,笑嘻嘻地小聲問她,「喂,大家都是同事,那麼熟,跟我說一下吧,韓酌他是不是很行?」
慕容新錦被這女生搞得一頭霧水,她皺著眉,圓眼里閃爍的盡是疑惑不解的神情,「你說什麼?」
女生笑著擺擺手,「好啦好啦,別裝了,再裝就不像了啦。」
「你到底在說什麼?」
女生「嘖」了一聲,另一只手把雜志社這一期剛出爐的雜志攤在慕容新錦桌上,指著報導上偌大的標題,「人面獸心的上帝之手,這不是你寫的嗎?看,這里有你的名字喔。」
慕容新錦圓臉唰的一下變得雪白,血色盡褪,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雜志頁面被慕容新錦抓得皺起來了,她的手也無法控制地顫抖著,她看向那個女生,
紅唇張開,像是想要說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女生看了她的表情之後似乎明白了,「你不知道這件事?」
看著慕容新錦呆呆地點了兩下頭,而後笑了笑又繼續說︰「我就說嘛,哪有這麼敬業的人,被人吃了還繼續寫報導,連帶著自己也被爆出來。」
慕容新錦此時頭昏腦脹,整個人都有點暈暈的,根本就听不清楚那個女生在說什麼,她腳步輕飄飄的,跌跌撞撞地往主編辦公室走去,她只想弄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報導大致上是說,某名女記者私下約韓酌想向他采訪,卻和韓酌因為潛規則發生性關系,韓酌甚至還向女記者提出要包養她,而女記者卻非常具有職業精神,不惜牲自己的名節,把這篇報導刊登出來,雖然報導中沒有言及女記者的姓名,但眾所周知,女記者就是寫這篇報導的慕容新錦。
慕容新錦可以用韓酌的性命發誓,她絕對沒有寫過這些文字,她失戀了連自己的心情都還沒調整過來,怎麼可能寫這樣的東西?她和韓酌在一起的時候,她忙著天人交戰,忙著警告自己不要喜歡上他,她哪有空寫這樣的廢話?一定是有人冒用了她的名字,刊登這篇報導。
慕容新錦走到主編辦公室門前,連門都沒敲就直接推門而進,「主編……」
話還沒說完,主編就站起身向她走來,笑得有點殷勤,「新錦啊,我剛想找你,你就來了,最近怎麼樣?工作還行嗎?太辛苦的話可以叫其他幾個同事幫幫你,要是……」
「好了,主編。」慕容新錦睜著圓眼,不吃他這一套。
他這一招早在她接端木瑜這個工作時就用過了,那一次她還干勁十足,因為他鼓勵的話語而精神百倍,結果差點吃了大虧,狼來了的故事他小時候一定沒听過,不然他怎麼會認為他還能用同樣的招數搞定她?
「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比較直接,那我有話也就直接攤開來說了。」
慕容新錦手一揚,把雜志抓到他眼前,幾乎是抵在他的臉上,「這篇報導不是真實的,韓酌沒有跟任何人發生潛規則性關系,我跟他在一起,即使不是情侶關系,也不會是這麼不堪的關系,我也沒有寫過這樣的文字,我非常想知道,為什麼我的名字會出現在這篇報導的作者欄上?」
主編此時笑臉早已沉了下來,但還是皮笑肉不笑,跟她說話的語氣也變了,像是在威脅她一樣,「是嗎?不是真的?新錦,你記錯了吧,你再好好想一想,我們慢慢談。」
主編慢慢踱步走回辦公桌前,坐在椅子上,笑得假假的看著慕容新錦,「你在這里工作的時間也不短了,跟你同期進來的同事,一個個都升職加薪了,就只有你一直留在原地,其實我覺得你的工作表現一直很優秀,工作的態度也一直很熱情,只是欠缺時機而已,但這次要是沒什麼意外的話,我覺得應該輪到你了。」
主編雙手交迭放在腦後,神氣的樣子像是篤定慕容新錦一定會痛哭流涕地點頭答應,「怎麼樣?你覺得呢?」
慕容新錦閉上雙眼,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來,再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刊登這樣的報導?為什麼要假冒我的名義刊登出來?」
主編眼中像是閃過了什麼,收回了剛才脅迫的方式,改用溫情攻勢,「新錦啊,我這也是迫不得已的,原本給了你端木瑜那個專訪,你要是沒有出差錯,我也不會因為這一期雜志會開空窗,而使用這樣的采訪稿啊,既然刊登了這樣的報導,我當然要為雜志社謀求最大的福利啊,而如果作者是你的話……」
慕容新錦大學畢業之後,踏入這個圈子已經兩年了,遇見這樣的事還是第一次,她心里難過極了,她覺得以前那個做什麼都橫沖直撞、傻乎乎又單純直接的女孩子,似乎不會再回來了。
慕容新錦現在心里有多難過,她臉上的表情就有多冷,「所以你現在打算用錢堵住我的口?升遷加薪是我的封口費?你打算給我多少?美金十萬、五十萬還是一百萬?」
主編一听臉色都變了,怒不可遏地朝她大吼,「慕容新錦,你以為你是誰?你少在那邊得寸進尺了!」
慕容新錦沒有說話,徑直走向他,沒什麼表情的圓臉讓主編以為她正在想轉圜的余地,頓時他心中底氣十足,正想說點話找台階下,卻被慕容新錦接下來的動作嚇到了。
慕容新錦走到離他不遠處,一手抄起辦公桌上的電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頭蓋臉朝主編頭上狠砸,立刻見紅。
「他媽的,你竟敢刊登這樣的東西、冒用我的名義,看我砸死你!」
主編孬得可以,他四處逃竄,慕容新錦拿著電話追在他身後,電話線早就在兩人激烈的追逐戰中被慕容新錦扯壞了。
玻璃門外的人見到這樣的情景,都沖進來攔住了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