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他,就奇異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寒冬的雪花一片接一片飄落上她烏黑的秀發,縴細的肩兒,細細地鑽入她那由最珍貴的九尾靈狐的尾毛精心制做而成的披風里,可她卻根本無暇拍去。漆黑美麗的眼瞳里,就只有那個穿的明明單薄得要命,可是全身上下卻毫無一絲顫意的男孩。
他,肯定很冷,這是她看見他時,腦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一身布滿補丁的衣裳,是她這個含著金湯匙出世的千金小姐所不能體會的貧窮與寒酸。滴水成冰的天氣里,他的衣著絲毫不能抵御這個寒冷的空氣。但他好像根本就感覺不到氣候的寒冷,就算感覺到了,他也明顯地不在乎。
定定地佇立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之中,俊秀的眉微微皺著,好像在思考什麼重要的事情。
半晌,在這只有寒風與冰雪的世界里,時間好像凝住了一般。
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和一個十歲的少女,一個在岸上、一個在船上,都靜靜地站著,觀察與被觀察。
這里是霞靄國中部的一個小城鎮,小到連名字她都不知道,貫穿整個國家的微沙江在這枯水季節里斂起它狂野的性子,緩緩地流過,與這安靜的空氣融為一體。
如果不是微沙江在這里流經,爹娘又臨時想起要上岸去買些東西,恐怕她一輩子都不可能來到這個地方,這樣她也不會遇上這個少年,可是現在她看見了他。
良久,少年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轉身朝那縮在城牆下蜷成一團的小女孩走去,將那一直揣在懷里包得嚴嚴實實的粗布包袱放在小女孩的面前,少年轉身就走。
小女孩伸出凍得像紅蘿卜般腫大的手,顫顫地打開那個莫名放在身旁的包袱。
「耶?」訝然和驚喜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里響起︰「大哥哥,大哥哥……」
越叫少年的步子邁得越快,好像被聲音追著一般,快速地消失在雪花之中。
他從她的眼前如流星一樣一閃而過,而她止住了叫喚他的聲音,只是定定地看著他那逐漸在眼里消失的背影。
「天哪,小姐,你怎麼站在雪里?」老嬤嬤驚訝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將她拉入能擋往風雪的船檐之下,一邊動手幫她將積在身上的雪花拍下,一邊碎碎念︰「小姐你就是這麼調皮,雪下得這般大,也不知道躲一躲,一會兒要是傷風了,老爺夫人會回來罵你的。」
她的眼兒還是認真地看著他消失的地方,魂兒似乎回不來。
「怎麼了?被凍著了?」熱呼呼的手掌貼上她潔白的額頭,帶來一陣廚房里獨有的香味,「我就下去一會,張羅些點心,翠紅這丫頭又偷懶跑哪玩去了,讓你在這里被雪花凍著,看我不扒了她的皮,來來來,小姐。」
老嬤嬤牽著自家小姐往船艙走去,「嬤嬤剛給你做好了你愛吃的姜皮女乃,這會兒吃了剛好可以去去寒氣。」她被動地隨著老人家移動著,岸邊的說話聲飄入她的耳內。
「小丫頭,你別再看了,韓家的小子根本不會理你的。」一個上了年紀的聲音響起。
「為什麼?大哥哥不是把新的棉襖給我了!我要謝謝他。」
「呵呵,你要是能跟他說上一句話,我就……」那放下的厚重撒花簾子,將岸上的世界與船兒隔絕開來。
話兒到此,她就再也听不見了。暖暖的空氣包圍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這帶著淡淡霜枝炭香的空氣。
原來他姓韓,少女的心里默默地念著這個姓。
當熱燙鮮滑的女乃汁順著食道慢慢地流入胃里時,他的模樣也一並流入她的心坎里。那飛揚的劍眉,墨玉般漆黑的眼眸,最叫她記得深刻的是,他眉心的那一點如鮮血般殷紅的朱砂痣。
姓韓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