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到總經理,他確實是有一件事怪怪的。」許柏任突然想起了什麼。
「真的嗎?什麼事什麼事?」余巧宣振奮地盯著許柏任。
「大概從前幾個禮拜開始吧,他都會交代我,如果有沒用完的食材,或是客人房間沒有吃的水果,都幫他留起來,每個禮拜天早上,他會來拿。」
「食材?」余巧宣愣了一下。
怎麼會是這麼出乎她預料之外,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
「對啊。」許柏任點點頭。
「他要那些食材做什麼?」余巧宣不解地追問。
「我就是不知道,才覺得奇怪,不過每個禮拜天早上,他確實都會來把我幫他留的東西載走,但之後載去哪里,我就不清楚了。」許柏任聳聳肩。
「這樣啊。」余巧宣暗自琢磨著這條新線索的實用程度。
禮拜天早上是吧?這個禮拜天,她剛好有排休,要不她就跟蹤他一次看看吧。
這段日子為了怕樹大招風,她都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可是一直按兵不動,事情是不會有新進展的,總得試著主動出擊看看才行。
于是當這個禮拜天一到,余巧宣便按照計劃,展開跟蹤搜證大作戰。
她一大早便在員工出入口附近等待,以防錯過紀于恆出現的時間,而為了怕被其他同事認出來,她還特地用口罩跟帽子加以喬裝一番。
「小姐,你穿成這樣會不會中暑啊?」出租車司機透過後照鏡看著全身包得密不透風的余巧宣,有點擔心地問。
「不會啦,我平常出門就是這樣穿的,你不用擔心……啊,對了,司機大哥,麻煩冷氣幫我開強一點好嗎?謝謝。」
余巧宣一直聚精會神地盯著員工出入口,對于司機的關心,她只是隨便應付一下。
等了一個小時之後,紀于恆總算開著他的白色休旅車出現了。
「來了來了!」發現目標的蹤影,余巧宣顯得又興奮又緊張。
紀于恆把車停在員工出入口旁邊,接著果然如同許柏任告訴她的那樣,紀于恆進到飯店里,把一籃一籃的食材往車上搬,搬完之後,就準備驅車前往另一個地方。
「司機大哥,就是前面那台白色休旅車,快,跟著他。」發現紀于恆要離開了,余巧宣趕緊催促出租車司機。
「沒問題,坐好羅!」出租車司機利落地換了一個檔,隨即跟上了紀于恆的車。
兩車一路上不斷地行駛,約莫四十分鐘之後,紀于恆的車停下來了。
「應該已經到了,是這里嗎?」出租車司機跟著停了下來,轉頭問後座的余巧宣。
余巧宣看了一下紀于恆停車的地方,竟然是一間孤兒院的門口,這讓原本已經身在五里霧中的她又更加感到困惑了。
「呃,應該是吧。」反正她也只能跟著進去看他在搞什麼鬼了,「沒關系,那就在這里停車吧,我的車費總共多少?」
「兩千八,要統編嗎?」
「不用統……等一下,你說多少?兩千八!」正在掏錢包的余巧宣像是突然意識過來似的,吃驚得瞪大了雙眼。
「對啊,小姐,我陪你在那邊等了一個多小時,我已經有給你打折了啦。」
「喔,好吧。」盡避心里正在淌血,但余巧宣還是忍痛把三張白花花的千元大鈔遞出去。
唉,這麼一來,她的錢包里只剩三百塊,不知道等一下夠不夠她回家?
余巧宣在距離孤兒院大約五十公尺的地方下了車,她看到孤兒院里有一個婦人走出來幫紀于恆把食材搬進去,直到確定他們兩個都進屋之後,她才敢偷偷模模地往前逼近。
「這個鬼見愁,帶這麼多食材來孤兒院干嘛?!」余巧宣的心中滿是疑問。
甭兒院的整體建築像是一所小型的學校,外圍整個由與人同高的鐵欄桿圍起來,因此余巧宣很容易就可以看到里面的狀況。
她沿著孤兒院的外圍走一圈,才走到一半,就看到紀于恆正在院區後方的廚房跟剛才幫他搬食材的那個婦人一起準備午餐。
甭兒院的廚房不在房子里,而是利用院區後面一個鐵皮屋頂下的開放空間搭建出來的,由于離圍欄很近,又沒有水泥牆阻隔,因此余巧宣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他們的對話。
怕被紀于恆發現,余巧宣只能躲在一根大柱子後面偷听,不敢靠太近。
「謝謝你,于恆,每個禮拜都帶這麼多東西給我們。」婦人如是說道。
「別這麼說,院長,這些東西都不算什麼,是你堅持不讓我多花錢,不然我本來還想買更多好的食材過來,不會只是這些餐廳沒用完的。」紀于恆笑笑地回她。
余巧宣一邊听著廚房里的對話,一邊試圖解析眼前的情況。
他不是一個不知民間疾苦的刻薄表嗎?怎麼會做出這種與他形象不符的事?
竟然這麼大費周章地要許柏任幫他留食材,還自己特地開車送過來幫忙煮,為什麼他要對孤兒院這麼好?他跟這個院長有什麼交情嗎?還是他跟孤兒院有關系?
難道……他也是在這里長大的孤兒?
余巧宣趕緊搗住因為倒抽一口氣而張了個大開的嘴。
老天,說不定真的是這樣喔,電視上不是都有這種劇情嗎?大老板的孩子其實是抱來的,哇,如果這是真的,可就是一個超級大八卦了!
「手機手機……」余巧宣趕緊從包包里把手機拿出來。
避他是真是假,反正先拍照存證再說。
余巧宣立刻化身為狗仔,躲在紀于恆看不到的夾縫里偷拍他。
這時,紀于恆正把他帶來的蔬菜水果倒出來清洗,因為是飯店沒用完的食材,所以有些已經不是那麼新鮮,紀于恆也一個一個把它們挑出來丟棄。
「讓孩子吃壞掉的東西是吧?嘿嘿,用這個來當新聞標題,好像也挺不錯的喔。」雖然他已經把不新鮮的食材都挑掉了,但反正她拍到的畫面就是他正在處理這些東西,如果她硬要說他把這些東西煮給孩子吃,他也沒有證據可以反駁啊!
看來新聞媒體最喜歡運用的手法「看圖說故事」,還真的挺好用的。
「哈哈……」余巧宣越拍越開心。
今天出來這一趟真是太值得、太劃算了!丙然還是要行動才會有收獲。
余巧宣拍完照片,並沒有馬上離開,她想留下來繼續觀察,以期能有更多新發現。
紀于恆處理完食材之後,便一步步按照院長的指示洗菜、切菜,烹煮午餐,他並不擅長料理,也沒有太多煮飯的經驗,不過今天孤兒院的人手似乎不夠,院長必須留在屋內照顧小朋友,因此廚房的事只能暫時讓他獨撐大局。
余巧宣躲在旁邊看他煮飯看了好一會兒,看著看著,她突然有一種奇怪的。
她覺得此刻的紀于恆跟她平時看到的,好像不太一樣。
平常在飯店里看到的紀于恆是一個完美干練的總經里,他不管做任何事都是精準而確實的,他從來不出錯,也從來不會對自己的決策感到遲疑,從他臉上的表情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麼,大部分的時候,他都是一張撲克臉,即使偶爾露出笑容,也是那種平淡而矜持的笑容。
在余巧宣的印象里,紀于恆就像是一個沒什麼人味的機器人,讓人很有距離感。
可是這時候的他卻很不一樣。
她看著他笨拙地做著自己不擅長的事,雖然錯誤百出,但他還是很認真想把每個步驟做好,而每當他完成一個動作,他的臉上就會露出笑容,那種笑容不是他平常用來跟生意伙伴應對時的官方笑容,而是一種打從內心里散發出來的滿足跟開心。
余巧宣看著看著,突然覺得眼前的紀于恆……好可愛。
要不是親眼看見,她大概打死都不相信自己有一天會覺得這個鬼見愁可愛吧?
余巧宣並沒有意識到,此刻她的表情已經變了,從一開始的戒備、小心、緊張兮兮,到現在慢慢變得柔和,甚至她也幾乎快忘記她躲在這里是為了要獲取有關紀于恆的新事證,而不是傻傻地欣賞他煮飯的樣子。
「鹽巴加太多了啦,你是要害小朋友洗腎喔……欸,不行不行,魚又還沒蒸熟,你怎麼又掀蓋子了……」余巧宣越看越入迷,甚至還擔心起紀于恆的廚藝了。
「于恆,你可以先進來幫我一下嗎?」這時,院長突然從屋里叫他。
「好,馬上來。」紀于恆放下湯勺,準備往屋內走。
「不行啦,你瓦斯沒關……」余巧宣緊張地站了起來,果然,下一刻,沸騰的綠豆湯從鍋子里漫了出來,「總經理,火熄掉了!」
余巧宣忘情地大叫,而這一叫也讓她的行蹤曝了光。
「你?」紀于恆回頭看了余巧宣一眼,隨即去把瓦斯開關關掉,「你怎麼會在這里?」
「這個……」該死,剛剛真不應該把帽子跟口罩拿掉的。
余巧宣隔著鐵欄桿偷瞄了紀于恆一眼,這一眼頓時讓她背脊發涼。
可愛的紀于恆不見了,現在的他又變回那個嚴厲而冷漠的總經理。
「喔……因為我就是剛好……呃……」糟糕,她的腦子怎麼突然一片空白?快想想啊,快想想看有什麼說詞可以敷衍過去的。
「怎麼了嗎?于恆。」听到不尋常的聲音而出來查看的院長隨即也發現了余巧宣的身影,「咦?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嗎?」
「你好,我是總經理飯店的員工,剛好路過這里,沒想到會巧遇總經理,所以就停下來跟他打招呼。呃,我看你們好像人手不夠是不是?我正好會煮飯,可以幫忙喔。」余巧宣一看到院長出來,便像是溺水者抓到一根浮木似的,立刻把焦點轉移到她身上。
「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我正愁著不知道該怎麼辦呢。于恆,廚房的事情就麻煩這位小姐吧,你進來幫我教孩子寫功課好不好?」
「我……嗯,好啊,當然沒問題。」紀于恆對著院長淡淡一笑,隨後他不著痕跡地轉過頭去瞪了余巧宣一眼。
這女人,以為找院長當擋箭牌就沒事了嗎?沒關系,要逼問她的機會還多著呢。
「那就麻煩你了,小姐,來,你從前面進來,我去幫你開門。」
「好,謝謝你。」余巧宣總算暫時松了一口氣。
還好院長及時出現,不然剛才那個狀況,她還真不曉得該怎麼應付。
趁這個時候好好想一下對策吧,紀于恆可不是這麼好打發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