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意的神情教雷佑嘉氣得牙癢癢的,下一秒鐘,她便為兩人久未有過的嬉鬧而喜悅得很。他緊抿的薄唇噙著一抹頑皮的淺笑,讓他俊美的容顏更是耀眼極了,使她的眸光難以自他身上移開,好想時光永遠停于這一秒。
她頭一次覺得胃痛來得很合時,他們好像重拾了六年前初相識的氣氛。
同樣地,古昊書也注意到了。他明知自己不是要跟她玩耍的,可是看到她難得的孩子氣,他仿佛不是自己般,做出了平常不會做的事情。
不,應該說六年前當他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連他也會變得孩子氣,會跟她為這樣無聊的小事嬉鬧一番。知道她耳朵怕癢,他會壞心地湊近她耳畔輕聲細語,她會縮起肩頭,笑著跺腳,小嘴噘起,不依地說他可惡。
他知道她那句可惡是在跟他撒嬌,她美麗的大眼楮會眨呀眨的,瞅著他的視線熱情得很,令他心癢難耐……
像現在一樣。
他就像被她的眸光迷惑了一般,慢慢地、一點一滴地湊近,傾身要吻上她微張的女敕唇……
優美的鈴聲倏地響起,硬生生劃破好不容易衍生出來的旖旎。
雷佑嘉拿出手機,在螢幕上滑了一下。「迪文,什麼事?」他不是在上海忙碌嗎?怎麼有時間打電話給她?
聞言,古昊書有種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的感覺。他惱怒地退回駕駛座,半聲不吭地發動了車子。
他竟然想吻住她!可是她呢?依然記掛著別人……要是她跟助理沒有任何私情,誰會在半夜三更的時分通電話?
心坎深處冒出了許多泛著酸意的泡沬,處于怒濤中的他並沒有留神自己其實沒有資格在意什麼。
結束了跟馮迪文的對話,雷佑嘉感到懊惱極了。偷偷瞄了古昊書一眼,剛才……他是打算吻她?要是沒有這通電話,他應該吻住她了吧。
她咬了咬下唇,知道不能抱怨馮迪文什麼,他只是擔心她又通宵工作才會來電提醒她,偏偏正巧身旁是古昊書。
她知道別人說馮迪文是她的秘密情人,她在記者面前都會裝傻說不知道。她不否認,在別人看來,她跟馮迪文的關系是存在過多的曖昧,但她能保證跟他是絕對不可能的。
要是古昊書開口問她,哪怕是質問也好,她會和盤托出,讓他清楚她跟馮迪文是清白的。
然而,一次也沒有。就算她曾以此試探他對她是否有任何情感,結果都是令她難堪的。
他不曾為馮迪文的存在動氣,說明他毫不在乎她是否擁有秘密情人。
或許,這樣會讓她好過一點,他們各玩各的,當利益一致的時候,便是最稱職的未婚夫妻,當意見相左之際,他們馬上可以成為陌路人。
為什麼他就是不肯相信她對他的真心呢?
「到了。下車。」古昊書以高速在公路上飛馳,很快便來到雷家大宅,冷漠地開口。
「剛才……」她想向他解釋馮迪文來電是擔心她會因為熬夜而令胃病包嚴重,但當她看見他木然的神情,所有到口的解釋自動地消失了。
如果他對她根本不存在信任,任何理由都會被歸類為借口,都是一些掩飾、推托之詞。
就算她拚了命希望他相信,他還是會否定她的言詞,然後更確定她是個喜愛撒謊的女人,為她的壞紀錄多添數項罪名。
她已經受不了他看向她的眼神混雜鄙夷了。
她的欲言又止讓古昊書更是惱怒不已。她是詞窮了吧!找不到像樣的借口,所以索性不說?還是她懶得掩飾跟別人的風流事?
想到她跟別人耳鬢廝磨的畫面,胸口仿佛被一塊巨石壓著,呼吸驀地變得不順。
虧他剛才有一刻以為兩人的關系其實可以回到六年前那般的融洽美好。
「謝謝你送我回來。」最後,在下車之後,她只敢如此跟他說。
「不用謝,我只不過學你而已。偶爾也要做一些符合你未婚夫的舉動,好讓別人知道我們有多恩愛,沒有旁人介入的余地。」為了掩飾怒意,他皮笑肉不笑地回應。「不過我很懷疑我們這樣的新聞有沒有報導的價值,大概會有一小蚌方格的篇幅吧。」
「你通知了記者?」他的話引導她如此想。
「你說呢?」他反問。
看見她的臉色一下子轉白,他應該高興,可是……心髒是沒有規則的跳動,隨著每一下收縮,帶來了疼痛,像是懲罰他不該對她撒謊。
雷佑嘉呆住了。他的意思是,今晚他會來接她是早有預謀?
他早已通知記者守候,故意制造兩人恩愛的假象,以堵住之前他的緋聞帶來的負面影響。他不是真心關懷她是否餓著,他跟她的嬉鬧也是計算之內,就連那快要出現的一吻也在他的計劃中?
許多紛雜的想法浮現于腦海,她倏地半垂下眼簾,掩住了眼底過多的難
堪,輕輕一笑。「說簿也是。反正戲已經演完了,那我不送你了。」說完,她推開了身後的雕花鐵閘,挺直的背影沒有流露絲毫的脆弱。
只是,當寂靜的空間被汽車的引擎聲佔據,支撐膝蓋的力氣都隨著引擎聲漸遠耗光了,她隨即跌坐地上,兩手搗住嘴巴,不讓人听見自己的哭泣聲。
強烈的痛楚猛然襲來,她蜷縮身體,等待痛楚平復,但她已分不清痛的到底是她的胃,還是她的心。
雷佑嘉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沒哭成淚人兒了,前晚她像是要哭出體內所有水分,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天也差不多全亮了。
帶著一身狼狽回到臥室,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紅腫如核桃的眸子,任誰看見都知道她哭了許久。為了掩飾,她走進淋浴間,並以冷水沖刷全身,即使冷得渾身打顫,她始終沒有移動半分,當她離開的時候,手指頭都紅紫一片。
到底是痛,還是冷,她已分不清,但她可以以感冒為由,讓人聯想不到她是因為哭泣而使雙眼通紅。
穿戴整齊後,她便回到辦公室繼續以工作麻痹自己。
昨晚她並沒有回家,待在公司埋頭苦干。還好馮迪文仍在上海,少了個羅嗦的人在身邊,她更是肆無忌憚地以工作填滿所有時間。
「呵……」她苦笑一聲,兩手緊緊環住自己,卻壓不住滿心的苦澀。
一天已過,員工們陸續下班回家,她開了辦公室的門,望一眼偌大的空間,濃烈的寂寥像巨浪般撲向她,教她如同枯葉的身體更是止不住抖動。
耳窩不住地重播古昊書前晚淡漠的話語,想到自己竟然為他暗地期待,以為那或許會是他們和好的契機,然而她得到的只有滿心的難堪。
明明已投身社會多年,見慣了各式各樣的風浪,看遍了人情冷暖,為什麼就是看不破情關?
他對她如何,她心中有數,也很清楚放手還他自由,也是放她自己一條生路。繼續走這條崎嶇不平的道路,等待她的絕不會是美好的未來,既然如此,她怎麼就是不肯死心?
她都已經沒有力氣去解釋了,任由他日復一日的誤會下去,難道和他做一對人前人後兩個樣的伴侶是她樂見的?
「嗚!」痛楚猛地涌現,她順著門框往下滑,大口大口地喘氣。
一手搗住骯部,身體深處不住地抽搐,有別于平常的抽痛,這次她痛得透不過氣,尖銳的疼痛就像自脊椎深處涌向四肢,她整個人倒在地上!
因為所有員工都下班了,加上她痛得發不出聲音,只能蜷縮成一團,等待痛楚減弱。
片刻以後,盡避月復部持續抽痛,卻已較剛才舒緩了些許,她勉強匍匐往辦公桌,一手以皮椅為支撐點,拚命伸長另一只手往桌面模索……
終于模到手機,她靠著桌子喘氣,光潔的額角已滲出一層薄汗,空白的腦海中只閃過古昊書的臉容。
她想見他!
到了這種時候,她最想見的人只有他,就算他對她從不信任,盡避她對他的愛戀日漸冷卻,她始終想見他……
因此,顫抖的指尖按下了一組號碼,不消數秒已然接通。
「昊、昊書?」她拚命壓抑嗓音中的顫意,穩住起伏不休的語調,力求平穩地說完一句。
「什麼事?」古昊書語氣不佳地問。
「你現在……可以來我……我身邊嗎?」疼痛又變得劇烈,她倒抽一口涼氣。
正在忙碌的古昊書根本听不出她嗓音中的顫抖,下意識回應,「怎麼,這次換你通知了記者?我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你做戲。」
「準備好了嗎?」
一道女嗓透過薄薄的手機傳進耳內,雷佑嘉覺得感官有一秒鐘的麻木,痛楚隨即蔓延至心窩。
「不、不是的……」她斷斷續續地說。「求求你,一次就好……」
「我就說沒有這種時間!」忙得焦頭爛額的古昊書說完即掛上電話。
因為發現德國的廠商在某個工序上出了錯誤,他現在正忙于跟該公司進行視訊會議,希望盡快解決問題,以減少虧損。
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去跟雷佑嘉做戲!
事實上,安排了記者不過是他前晚臨時想出來的借口。
他差點能嘗到久違了的甜美滋味,偏偏被一通電話打斷,頃刻浮現心頭的是濃得化不開的狼狽。
她根本就不在乎他這個人,她在意的從來只是身分地位,他為什麼會一頭栽進去,至今還沒法子跳月兌?
六年以來,無論他如何周旋于女人堆,他就是沒能忘記她那艷麗的容顏,她眉頭輕擰時的媚態,笑意晏晏時的嬌艷,總是輕易地摧毀他傲人的自制力。
就算是她嘲諷時的姿態,也是那般美麗,總是撩撥著他,教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顏動。
她因為他的諷束而神情黯淡下來,他都會跟著難過,所以看到她蒼白的臉色時,他並沒有深思太多,便下車去為她買食物。
甚至忘記了她跟別人暗通款曲。
餅多的難堪令他胡謅一切是故意演戲給記者看,狠絕地離開雷家大宅。
駕車兜風許久,車內仍滿是她獨特的香氣,怎樣也驅散不了。就算合上眼,他仿佛仍能看見她的容顏。
因為跟德國公司的合作專案出了點狀況,他這兩天都忙得不可開交,勉強將她的身影逐離腦海,她偏偏挑這個時間來騷擾他。
不過……她的聲音听起來好像很痛苦,發生了什麼事?而且,她竟然開口求他?
可惡!
他不禁猶疑自己是否要丟下生意,前去查看她的情況。
她愛逞強,倘若不是撐不下去的話,她絕對不會輕易向別人示弱……
迸昊書心一凜,驀地站起來,抄起椅背上的外套,打算先去雷佑嘉的辦公室看一看。
「古先生,視訊會議已準備好了。」在一旁等待他的是公司一名女性高級主管,看見他的舉動,旋即阻止。
他為難地看了下屬一眼,心中很清楚這個會議有多急切,最後他咬了咬牙,有所決定。「嗯。」
盡避滿月復擔心,他還是以工作為優先,只要快點結束
會議,他便會趕去她身邊。
手機另一端的雷佑嘉無力地垂下手。他寧願和其他女人一起嬉鬧,也不願意前來見她?哪怕她求他?
他真的這麼討厭她?
她撐不下去了……
放任自己被痛楚的漩渦扯進深淵之中,她緩緩地合上眼,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