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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廚變當家 第1章(1)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這句順口溜把蒼闊的景色說得貼切,仔細瞧著綠波陣陣,一顆顆頭顱若隱若現。

今天就選右邊……

「乖乖!別出聲,我會對你很溫柔的。」

一道戴著有補丁的尖帽的身影小心的貼近母牛身側,熟稔的拍打安撫,將小陶罐利落的往地上一擺,開始擠牛女乃。

牛群早就被牧場主人集中擠過一次女乃,所以沒幾下就出現擠不出女乃的窘境,這人不死心,再換個角度,馬上就惹得母牛躁動的噴氣,甚至後腳踩踏著移動。

「好好,乖乖,不擠了,不擠了。」嘴巴這麼安撫著,卻仍不肯輕易放棄。

「又是你!這回被我逮到了吧!」從綠葦中跳出一個人,大聲指控。

沒想到還來不及把偷兒逮著,就迎上一記拐子,迅速被撂倒在地上。

等他起身,哪還瞧得見什麼鬼影子?

「臭小子!你就別哪天被我逮著,要是落到我阿勒閭的手里,讓你哭爹喊娘。」

誰理你啊!等哪天逮著再說。

呼!戴著尖帽的身影跑得氣喘吁吁,幸好這破陶罐肚大口小,否則這陣折騰下來,牛女乃大概也所剩無幾了。

把陶罐放在斑駁的桌上,摘下帽子,赫然出現一張清秀小臉。哪是什麼臭小子?活月兌月兌是個女娃嘛!

季娃走到牆角,拿出瓦甕,小心翼翼的倒出碎麥,這些碎麥是她每次花了好幾個時辰趴在收割完畢的旱田里,一顆顆如獲至寶的撿起來的。

這些應該就足夠了!

她把碎麥小心的去殼,接著用石臼磨成粉,然後和進牛女乃,揉著等待發酵。

這是她娘教她的。

還記得那雙被生活折騰得粗糙的掌心,牽著她的小手去踫觸面團。

「感受著,這溫熱就是面團在呼吸,活著的最好證據。」

季娃喜歡烹煮食物,並不只是貪食,而是只有沉浸在這種氛圍里,她才能安慰自己不是孤單、孑然一身的存活。

這種剛擠出來的牛女乃其實有股腥味,但是只要加進碎麥,再混合鹽花,就能慢慢的產生變化。

季娃在娘親的教導下做過好幾次,童年最美的記憶就是娘親在大灶前忙碌,而她則在小灶旁玩耍……

「真討厭!怎麼眼楮模糊起來?」她用袖子胡亂抹去臉上思念的淚水,還等著把面團烘烤後,拿到娘的墓前。

今兒個可是娘的忌日!

她還特地向客棧的掌櫃告假,雖然要苛扣兩銅錢讓她的心揪疼了一下,但是一年才這麼一天。

對了!趁這會兒面團還在爭喘時間,季娃拿出翻得破損、連書皮都磨出毛邊的冊子,這可是娘生前在桂花一品樓掌勺,辛苦記下的功夫訣。

雖然從小就拿著樹枝在地上磨蹭,遵循著娘親的教誨習字,可惜黃髻小童沒有早慧,歪七扭八的與其說是文字,倒不如說像蚯蚓鑽爬過的痕跡。

然而她沒有灰心,還是按著娘留下來的冊子學習,縱使不懂文字的意義,煮法卻早就背得滾瓜爛熟,畢竟這些可是小時候吵鬧時,娘當成哄她睡覺的童謠,只要听著娘溫潤的嗓音念著,她再怎麼躁動的情緒也可以變得平靜,沉入夢鄉中,一直到現在夢醒時分前,耳邊仿佛還縈繞著娘親的聲音……迂回的勾出一朵朵淚花,濕了枕巾。

香薄脆餅是季娃利用撿拾回來的鐵鍋,將底朝上,揉出層次的面團順著弧度放置,只要控制火候得宜,咬在嘴里就可以嘗到層次分明的酥脆。

還記得娘在起鍋前,趁著脆餅熱燙,涂上一層蜜汁,那股滋味……可惜她沒有足夠的銀兩做蜜汁……她還記得小時候就等著娘歇灶,就可以嘗到這類小點墊墊肚子。

提著竹籃,她爬上山丘,凸起的土堆前放著簡陋的石板,看著石板上扭曲的「季氏」兩字,隨著年紀漸長,她也開始汗顏,期望著再兩年後能攢足銀兩,至少請一位工匠為娘刻上莊嚴工整的名字,人死留名,這字怎麼能不講究?

「娘,又一年了。今年女圭女圭做的餅,您嘗嘗看有沒有進步。」

季娃將熱騰騰的餅放在碗里,再倒上一碗甜酒釀。

「娘,這甜酒釀是利用趙師傅送的酒粕做成的,女圭女圭把板粕磨碎後,加入腐桃汁,做成甜酒釀。是女圭女圭自己試著做出來的,娘應該會喜歡。」這可是她三番兩次向釀酒的老師傅開口要酒粕,老師傅才給這麼一丁點。

她每年都會試著用有限的食材做出一些小點,帶來讓娘親嘗鮮,還記得娘生前總是舍不得浪費一丁點食材,有時候客棧來了大手筆的客人,叫了一桌菜,最後的殘肴經過娘的巧手,可以變化萬千,再分享給窮苦人家。

當時生活不豐裕,但一點點的回憶都讓季娃收攏著擱在心頭上,也幸好有那些和娘相處的回憶,陪著她走過這兩年。

「娘,您慢慢吃,我去采點野菜。」

季娃打算摘一些可以食用的野菜,帶回去送給姚嬸。姚嬸為人雖然喜歡貪點小便宜,但終歸是鄰居,娘說的,遠親不如近鄰。當時也幸好姚嬸幫忙張,她才能順利將娘下葬。

豈料她才離開沒多久,衣衫襤褸的男子便悄然靠近土墳,咽著口水,默默的瞪著脆餅。

這……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他的肚子發出咕嚕聲。

可惡!如果不是他的廚藝實在糟到令人不敢恭維的地步,隨便在草原上奔跑的牲畜,河里游的魚蝦,全是上天恩賜的食材,宛如一個寶庫,他哪用得著對著這麥色的脆餅吞口水?!偏偏他的廚藝糟到暴殄天物,有些肉甚至腥味重到無法入口。

他不是沒想過獵些野味到鎮上換銀兩,再找間客棧好好的祭一祭五髒廟,只是……雖然這里是北方,他不一定會被認出來,尤其現在還蓬頭垢面,但實在不宜冒險,他無法賭若有萬一的可能性。

「這位大娘,敝姓宇,實在是吃了幾天的半生肉,腸胃不適,因緣際會,要吃了你的食物,未來一定會加倍奉還。」他再三作揖,才拿起微溫的脆餅,大口咬下,咀嚼時,麥香在齒間漫開,帶著牛女乃甜味,多層次的餅皮和烙餅不同,但是又無法確切的說出哪里不同,不過這真的是他吃過最美味的烤餅,尤其焦脆的邊緣,讓他停不了,一片接著一片,最後還喝了甜酒釀。

雖然甜酒釀太甜了,不是他愛的灼燒滋味,但奇異的融合殘存在舌尖的麥香味。他認為如果再配上烤牛肋,尤其烤牛肋的肉汁沾上這脆餅、光是想像,就讓人垂涎三尺。

沒想到女娃看起來才不過十歲左右,居然擁有這等好廚藝,果然人不可貌相。

只是,這碑上的字也太丑了吧!

受人款待,宇文決當然要記得對方的名字,只是看了半天,才猜出是「季」字。這是婦人的閨名,或者是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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