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那晚的熱情點燃了埋藏心底的情火,齊柏恩發現自己再也難以像以往般冷淡對待雷佑楠,每當他凝視自己時,心窩便會變得熱烘烘的。
這是她從來沒經歷過的感覺,對某人牽腸掛肚,只要他不在眼前,便會難以自制地想念他,但當他在眼前時,又怕被他發現自己拼命想隱藏的心思,矛盾的感覺教她有時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見他,還是想回避他。
她只知道自己變得在乎他的舉手投足,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都可勾住她全副心思,教她難以定下心神工作。
可是,她並不排斥這樣的自己,她甚至想不起自己之前為什麼可以那麼拼命工作。
她不再像以前經常留守公司,也逐漸放手讓下屬處理更多事情,只因她越來越期待每晚跟他相處的時間。
傾听他在菜市場苞太太們爭奪新鮮蔬菜的情節,商販會看他生得俊美而給予折扣——這些事,她從不認為自己會感興趣,然而看見他說得眉飛色舞,也不禁感到高興。
但,她卻難以面對這樣的自己。
他是很帥,可是……她沒可能喜歡上這種男人,沒有穩定工作,就連他的背景也一無所知,這種失去掌控的感覺,她明明……討厭得很!
然而,她連自己的心也控制不了,否則怎麼會對他如此惦記?
「小柏?」雷佑楠推開了書房的門,手中端著托盤,上面是兩杯濃香咖啡,以及一盤剛烤好的餅干。「要不要吃餅干?」
「呃?」她愕然地眨眨眼,看著將盤子放下,並彎與自己平視的他,好一會兒才懂得反應。「待會再吃吧!」
「又在煩惱公司的事?」他伸出食指揉了揉她的眉心。「唔,別皺眉了,好丑哦!」
她輕拍他的手。「你管我!」
「怎麼可能不管?這可關乎我的利益。」他輕松地拉她起來,走向書櫃旁的沙發,他先坐下來,之後讓她坐在自己的腰上,兩手環住她的腰肢。
沒有拒絕他,她好笑地直視他。「請問這跟你有什麼關系呢?」她都不在乎自己多幾條皺紋。
「哪會沒關系?我可舍不得你變丑。」
「哼!你這是以貌取人,」她輕哼。「男人,都是這樣子的。」
「嘻嘻。」他沒有否認,俯身輕啄她半張的嘴唇。
她沒好氣地推拒。「我還忙著看文件,你自己看影片打發時間好不好?」
因為能否向銀行申請貸款關系到公司的存亡,所以她必須將全副心思放在工作上,因此,必須委屈他一下。
「哎呀,我不要啦!」他圈得她更緊,俊臉埋于她的頸窩,小聲地說︰「小柏,我們出去逛逛好不好?終日留在家里很悶,明天是星期六,我保證不打擾你。」
他舉起三根修長的手指,向她許諾。
「現在?」她難掩詫異,望一眼手表,快要十一點了。
「好不好?」他抬頭。
其實她心中清楚自己未能完全地定下心神工作,今晚大概又是浪費時間,而且……她對計劃有很大的信心,一定可以成功申請貸款,從而讓公司走出清盤的陰霾。
對于這個目標,她跟下屬是一致的,所以……她並不是孤軍作戰。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讓自己的步調放慢一點?
「好不好嘛?」他抬眸瞅住她,一副可憐的樣子。
望見他此刻的神情,就算不願承認,還是禁不住心軟起來,最後,她終于點了下頭。
「太好了!」他歡呼。
事實上,他已模清她的性子,標準的吃軟不吃硬,只要擺出一副低姿態,她自然會心軟,無論任何要求,她都會允許。
當然,他也察覺到她越來越依賴自己,她變得像個小女孩,會不時偷瞄他,卻又在被他發現時急忙調開視線,可愛的姿態,總會令他不期然地會心微笑,有時他甚至會懷疑她到底是否真的年長他三年,不然怎麼可能有這種羞澀的反應?
每當想到自己是第一個見到她如此嬌羞的人,一股優越感便會在胸口滋生,讓他有種得到全世界的感覺。
「好了,」她拉開他兩手,離開他的腿。「走吧!」
就這樣,他們前往了夜市。
看著洶涌的人潮,齊柏恩難掩驚訝的神色。原來……夜市是這麼一回事,因為一直嫌棄環境骯髒,所以她從來沒有來過。
「喏,試試看。」雷佑楠不知打哪買來一份蔥油餅,掰開了兩半,遞了一半給她。
看著熱騰騰的蔥油餅,她試探性地小咬了一口。
「好吃嗎?」他笑問,其實從她一口接一口地吃,已知道答案了。
「嗯!」她舌忝了舌忝嘴角,覺得意猶未盡。
「還要吃?」他揚了揚自己咬了一口的蔥油餅,狡猾地笑了笑。「這可是間接接吻哦!」
聞言,她臉色微紅,可是想到再羞人的事他們都做過了,要是這樣子便給嚇倒,面子往哪擱?因此她湊近咬了一口。「哼!」
「嘻……」他笑得更是燦爛,也順著她咬過的地方吃下去。「唔,更好吃了……」他滿足地發出贊嘆聲。
橫了他一眼,她很快便被一個攤子吸引住,扯了扯他的衣袖,她問︰「那是什麼?一片片的,好像雪花。」
「那是雪片冰,要吃嗎?」他邊問,邊掏出鈔票買了一份。
看著他捧過來的一盤冰,她拿起小匙吃了一口,冰冷但甜蜜的滋味迅速在口腔內蔓延,幸好人潮太多,驅散了不少寒意,所以吃起來也不覺得太冷。
吃了好幾口,齊柏恩又被一個攤子吸引了目光,那邊掛上了很多布偶,全都是她不曉得的卡通人物……她都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沒看過卡通了,小時候她都忙于念書,根本就沒有時間看卡通。
她隨著人潮前行,很快便來到攤子前,想將雪片冰遞給身後的雷佑楠,卻發現他根本沒有跟在後面。
他在哪兒?
她旋身向後,不住地張望,只看到黑壓壓的人群,卻怎樣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她拿出手機,想打電話給他,卻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手機號碼。
頓時感到心慌意亂,她看著微顫的指尖,不敢相信自己會因為不見他而驚慌。其實,她大可回家等他,可是此刻她竟舉步維艱。
這種陌生的感覺讓她不知如何是好,盡避不斷在心底叫自己鎮靜一點,可是她依然控制不了爬滿全身的顫意。
「小柏……」穿越重重人群,雷佑楠終于來到她身旁。「你走得太快了。」
不過是看漏了一秒鐘,她便不見蹤影了,害他有一刻的不知所措。
她不知如何反應,愕然地任由他摟在懷內,顫意剎那間平撫下來,讓她感到不可思議。
「小柏?」見她久久未回應,他不確定地問。
「我……沒事……」仍未接受自己怪異的反應,她忽然間覺得自己很沒用。
竟然因為他不見蹤影而心慌意亂?再難以應付的客戶她都可以擺平,從沒有剛才那種無助的感覺。
「沒事了,我已經找到你了。」他輕拍她的背部,安撫她的情緒。「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
她想回以一句她不是小孩子,可是他有節奏的撫模令她莫名其妙地感到心安,她閉上眼,鼻端縈繞他獨特的氣息,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
一個突如其來的認知在腦海內浮現,揭示她一直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她真的對這個無賴般的男人動了心。
「我們回去好不好?」她驀地說,她需要一點時間去消化這個認知。
畢竟,他除了外表,真的一無是處。
「好。」的確是太多人了,為免她再度不見,回去比較安全。
兩人于是離開了夜市,但是就在出口處,偏偏遇上了她以為不可能遇見的人。
她的前男友,只是,他挽著的女人卻不是那個從她手中搶走他的學妹。
這是怎麼一回事?
「柏恩?」男人也有一秒鐘的愕然,仿佛做錯事般,迅速甩開了女人的手。
「嗨,好久不見了。」齊柏恩以超乎想象的平淡聲線回應,眼角余光看到他左手的指環,揭示他並非離了婚。
事實上她真的想不起自己當初為什麼會跟這樣的人交往,更想象不來要是在婚後才發現他在外拈花惹草,自己會如何自處。
這一刻,她對學妹反而興起了淡淡的同情。
她比較幸運,來不及被他騙去了什麼,便分手了。
「我跟小柏還有別的事情,先走了。」雷佑楠對男人一點好感也沒有,同時也擔心她會因此而不開心,于是急忙拉著她離開。
雷佑楠不著痕跡地偏首望了望她,只是她的神情還是一如往常的平靜,因為難以定楮打量,所以也不易確定她的心情到底如何。
直到回家之前,他們誰也沒說一句話。
「要喝水嗎?」回家後,這是雷佑楠第一句話。
「不用。」她坐在沙發上,摟緊了抱枕,閉目養神。
不消片刻,她感到旁邊的位置凹陷了,一陣灼熱的氣息欺近,驀地張開眼,被眼前放大的俊顏嚇一跳。
「哇!」她難以忍住叫聲,同時本能地用兩手阻擋他吻下來。「別這樣!」
「為什麼?」他氣急敗壞地問,明知自己不應受到那男人的影響,可是他想知道她現在究竟是怎麼看待自己,以及剛才遇見那背叛她的男人時,她到底是怎麼想?
他焦急的語氣,讓她詫異極了。
打從認識他以來,他總是一副笑咪咪的模樣,不然就是無賴的嘴臉,此刻他臉上的從容不迫不知哪兒去了,可是,看著他此刻的著急,不知怎地,竟讓她暗地里有點……高興。
之前她都視他的告白為玩笑,從來沒有認真看待,可是……他這樣的神情,不太可能是玩笑吧?
「我……我……只是……」被他打量得窘困極了,她結結巴巴地說︰「我們……算是什麼?你早晚有天會離開的,對不對?」
對,他們並不可能在一起,就算她可以不在意他什麼也沒有,然而,他的想法呢?他當初到底抱著什麼樣的心態纏上她,她已經搞不清楚了,但如果根本不會有美好結果的話,她寧願趁著剛醒悟自己也許喜歡上他的瞬間,將情愫連根拔除。
因為她知道,自己很快便會痊愈。
「你很狡猾。」他指控。
「呃?」她被他突如其來的指控嚇得一句話也接不上。
「不是嗎?」他反問。「我從第一天便向你告白了,這些日子以來對你百般呵護是作戲嗎?我對你不知說了多少遍喜歡了,你卻遲遲不肯透露我到底算是你的什麼,這不是狡猾又是什麼?」
要說他沒察覺到她對自己態度上的轉變,他便是傻子,既然如此,對于她怯于坦白心意的行為,他只好逼迫她有所回應了。
她……狡猾嗎?齊柏恩不語。他說的也許沒有錯,她害怕向任何人做出承諾,害怕再次被拋棄,憂慮自己別扭的個性並不討人歡喜,生怕自己倔強好勝的態度會再度換來一句「她比你更需要我」。
「小柏,要是你喜歡我的話,我會回報十倍以上的愛情。」雷佑楠捧著她的臉頰,小聲但堅定地說︰「可是,你不能那麼奸詐地只接受而不付出哦!」
「要是我死也不說呢?」不知怎地,她就是不想那麼輕易地遂其所願。
「不要啦,一次,只要一次便好了。」他鼓起兩頰向她撒嬌。
「呵。」她伸出兩指往他的臉頰戳下去,驀地笑了起來。
而他,被她的笑靨吸引所有注意力,再也沒有逼迫什麼,反而低下頭,吻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