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醫女成妃 尾聲

魏世寧自宮中回到侯府,帶回明帝的親筆書信,此信是為驗明崔迎喜的身分,並讓她得以認祖歸宗,易姓為戚。

可當他一踏進侯府,看見的卻是不輕易現身的趙無垢。

「無垢?」他疑惑,「不是讓你暗中保護迎喜,你在這做什麼?」

「主子恕罪。」趙無垢屈膝一跪,「無垢該死,留不住崔姑娘。」

他一怔,很快意識過來,急忙問道︰「她去哪了?」

「神醫紀無常來了。」他說︰「原來神醫知道崔姑娘的身世,並為她帶來證明身分的信物,神醫提及他的仇家已死,崔姑娘誤以為主子早已知道她的身分,亦是因為她的身分而欲娶她為妻,所以十分生氣,認為主子算計了她,就……」

崔迎喜性情剛烈又倔強,這確實是她會做出的反應。他輕拍自己的額頭,懊惱不已,「這丫頭真是……」

「無垢,」姬無雙訓斥地說︰「她要走你該攔她啊!」

「我攔了。」趙無垢一臉歉疚無奈,「可我一現身,她便認出我是當時假冒神醫仇家襲擊她的人,結果更生氣了。」

「不關無垢的事,」魏世寧一嘆,「她要走,八道城牆都擋不住,唯今之計就是趕緊追上她,求得她的理解及諒解。」

姬無雙似是比誰都急,立刻提議,「事不宜遲,咱們快追吧,主子。」

魏世寧睇她一眼,「怎麼你比我還急?」

情況緊急,姬無雙大膽說出心里話,「自從迎喜出現在主子身邊後,主子好相處多了,若迎喜走了,我怕主子又失去人味……」

魏世寧一震。她的意思是他從前沒有人味?

「好個姬無雙,你真敢說。」他指著她鼻子,「找到迎喜後再跟你算帳。」

「找回迎喜後,無雙任憑主子處置。」她豪氣的說。

于是,魏世寧帶著明帝的親筆信函,以及柳無名等四人速速出京,沿著官道尋找崔迎喜跟神醫的下落。

要找到他們並不困難,畢竟一老一少再加一頭羊的組合並不多見,他們一路問、一路找,來到一座小鎮。

小鎮上只有一家客棧,所有外地人除非露宿街頭,否則只能投宿此地。

于是,魏世寧派姬無雙前去查探,果然崔迎喜跟神醫就在這家客棧里。

確定了投宿的地點,魏世寧立刻前往,來到崔迎喜的客房前,才剛要敲門,門突然打開了。

崔迎喜正要到客棧的馬廄去關心一下跟一堆馬啊、驢啊必在一起的羊咩咩,沒想到門一開,就見到對她耍心機的戚仰寧站在外面。

一看見他,她立刻想退回房里並關上門。

「迎喜,慢著。」魏世寧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門板。

「放手!」她氣得不斷拍打他的手背,「快放手!」

在幾步之外的柳無名跟姬無雙臉上滿是憂色。

「崔迎喜,我身上有皇上要交給你的信,你無論如何都得接下。」

「騙子!」她恨恨的瞪著他,「我再也不相信你的鬼話了!」

「是真的。」他騰出一只手,從腰間取出明帝的親筆信函,「喏,在這。」

她氣到失去理智,把搶過信函將它扔在地上,還狼狠的踩了幾下。

看見這一幕,柳無名跟姬無雙都傻眼了。幸好這兒沒其他人,否則這可是要殺頭的重罪呀。

「你……」見她竟將他父皇的信丟在地上踩,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怎樣?」她負氣的迎上他的眸子,「你是騙子,愛情的騙子!走開,我不想再看見你,我要跟著師父回赤岩谷,一輩子都不離開。」她惡狠狠地瞪著他。

「你是安國侯的女兒,是侯府的主人,皇上要你回去。」

「我不要,我放棄!」她嚷嚷,「你忘了我說過的嗎?世襲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制度之一!」

「你不可理喻。」他濃眉一糾,稍稍動怒,「這一切都是你誤會了。」

听見他說她不可理喻,她一把火上來了。

「對!我是不可理喻!現在你知道了就離我遠一點!」

「迎喜,你忘了我身上還有余毒嗎?你忘了你還沒替我弄出解藥?」硬的不行,他又放軟姿態,「你想眼睜睜看著我死?」

「哈哈!」她大笑兩聲,「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死,因為我再也不會見你了!」

說罷,她將他用力一推,快速關上門。

魏世寧立在門外也沒有敲門,沒有出聲。他知道此時此刻,她是听不進任何解釋的。

他知道她是愛他的,也不是真的忍心見他死,她只是在氣頭上,一時無法承受罷了。

「主子……」姬無雙上前,「怎麼辦?」

他一嘆,「先去跟掌櫃訂幾間房,我們今晚住下。」

「是。」姬無雙立刻離開。

這時,住在另一間房的紀無常走了出來,剛才的騷動,他听得一清二楚。

魏世寧雖未見過無常老人,但大概猜出他的身分,他恭謹的上前一揖,「神醫老前輩,晚輩魏世寧,久仰大名。」

紀無常笑咪咪的看著他,很是滿意。「迎喜這孩子性情烈,其實心軟得很,與其苦苦糾纏,不如動之以情……」

「咦?」他听出神醫似乎在為他指點迷津,「還請老前輩提點。」

紀無常笑得高深莫測,從懷里取出一包藥粉,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他听完,了然一笑。「晚輩謝過老前輩。」

「不必,你只要好好對待迎喜便行。」

「晚輩絕不會讓老前輩失望的。」

夜里,一陣騷動驚醒了睡夢中的崔迎喜,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她的房門已砰砰作響。

「迎喜姑娘!我是姬無雙,你快開門啊!」

她跟姬無雙情同姐妹,她可以不理魏世寧,卻不能不理她。于是她和衣下床,穿上鞋走到門口。

打開門,只見姬無雙,臉驚慌,兩只袖子還沾著血。

「無雙姐姐,你受傷了?」她焦急的問。

「不是,不是我,是主子啊!」姬無雙急得眼眶泛淚,「主子他剛才突然吐血,已快昏過去了。」

她一听,想到那可怕的情景,頭皮一陣發麻,「無雙姐姐,你快帶路!」

姬無雙領著她來到天字一號房。房里,魏世寧虛弱的躺在床上,柳無名在一旁憂心的來回踱步著。

見姬無雙帶著她回來,他有如見到救星。「崔姑娘,你可來了,你快看看主子吧!」

崔迎喜幾個大步來到床邊,就見魏世寧臉色慘白,滿口鮮血,胸前也一片怵目驚心的紅通通。

「迎喜……」他睜開眼楮,虛弱地說︰「你來了?听……听我說……」

「別說話。」見他如此,她急得快哭了,「是毒性發作嗎?你沒吃我給你的藥?」

她雖未完成解藥,但一直以來都提供丹藥給他服用,有效的控制了他體內的毒性,過去幾個月都不曾發作,為何現在卻……

「迎喜,我……我真的沒騙你,我對你是真心真意……」他努力說話,鮮血自他唇邊溢出。

「別說話,拜托你別說話。」她哽咽地抓起他的手腕把脈。

這一把,她發現他脈象極亂,體內有股強大的逆氣。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慌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治好他,「你等等,我去叫師父來!」說著,她便要起身。

他抓住她的手,「不,別走。有些話我得現在跟你說……」他幾乎是乞求的語氣,「迎喜,你能听我解釋嗎?」

「現在不是時候,」她焦急地喊著,「我先讓師父來替你把脈,這脈象我……咦?」她說話的時候,又把了次脈,這一回,他的脈搏恢復正常了。

非常正常。

她警覺地問︰「你是真病還是假病?」

「我當然是……」

「是我師父?」她很聰明,只一下便明白了。他並不是毒性發作,而是師父給了他藥物,教他騙她。

眼看她已識破,魏世寧也不想裝病了,再說,神醫給的藥只能維持一刻鐘左右的藥效,現下藥效已過,他也騙不了了。

「是的,是神醫給我的藥。」他很干脆的承認。

「騙子!」她氣惱的瞪著他,「你是騙子!」

「我沒有。」他坐了起來,「我從不曾騙過你。」

「你早知道我是安國侯的女兒!」她語帶質問。

「沒你以為的那麼早。」他說。

「我以為的是多早?」

「你認為我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你的身分,那是誤會。」他試著解釋,「在赤岩谷時,我確實不知道你的身分。」

「那你為何讓趙無垢假冒師父的仇家襲擊我,還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將我拐回京城?」

「冤枉啊。」他一臉無奈,「我讓無垢那麼做,純粹是為了捉弄你,你忘了自己給我吃了多少奇怪的東西嗎?至于我受傷,那不是演戲,我是真的想救咩咩才沖過去的。」

「最好是這樣。」她氣自己不爭氣,心里竟相信了他的話。

可她不甘心,不願輕易承認自己是這麼的喜歡他。

「我承認初時確實是為了利用你的長才才哄你跟我回京,但後來我是真的對你用心用情。」他表情誠懇,眼底充滿深情。

「好,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身世的?」她問。

「在我知道溫落香不是養父的親生女兒之後,」他說︰「還記得你自宮中歷劫歸來時,無名跟無雙不在府中吧?當時他們便是奉我之命前去赤岩谷調查養父女兒的下落,之後他們帶回來的消息令我震驚不已,原來你便是當年被送走的女嬰。」

這解釋直至目前都合情合理,她沒有可質疑之處。

「接著呢?你已經知道我的身分,為何對我隱瞞?還說就算放棄一切也要我,我若是尋常百姓,你還會娶我嗎?」她瞪視著他。

他迎上她質疑的眸子,神情堅定地道︰「不管你是誰,我都要你,也只要你。」

听見他這番話,再看著他那深情的眼眸,她的心撼動了,她的胸口一陣發燙,熱得她有點難受。

「迎喜,當時我未將此事告知你,是為了你的安全,若讓趙後知道你的身分,我不知道她會如何對付你。再說,若她知道你才是養父的親骨肉,便會懷疑我的身分,到時所有計劃就都功虧一簣了。」

他無奈地說︰「我不是存心騙你,而是情非得已。」

「你……你……」他說的話她都信,只是她把事情鬧得這麼大,一時找不到台階下,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突然,外面傳來紀無常洪亮的聲音——

「迎喜呀,別鬧別扭了,快跟著心上人回去吧——」

听見師父這麼說,崔迎喜臉更紅了。

魏世寧見機不可失,立刻握住了她的手,深情款款的凝視著她,「迎喜,咱們歷經了多少生死交關的事才能相守,你真願意放棄?」

她抬起淚濕的眼看著他,臉上雖還是倔強的表情,眼楮卻已泄露了她的心。

魏世寧松了一口氣,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輕印一記。

那吻和著血的味道,可她不在乎了,勾住他的脖子熱情回應。

回京後,明帝昭告天下,恢復戚迎喜侯府千金的身分,並替兩人賜婚。

參加完他們的婚宴,紀無常再度雲游四海去了。

而關于解藥的部分,幸而紀無常之前剛從日出國回來,給了戚迎喜一些提點及建議,讓她順利的制作出奇花的解藥。

可她不改調皮本性,明明已制作出解藥,也已讓他服下,卻騙他仍在測試階段,天天讓他吃些奇奇怪怪的藥湯。

這日,她又親手熬了一盅藥湯,端到魏世寧的書齋來。

魏世寧遠遠地便聞到那教人覺得不舒服的味道,見她進來,他立刻皺起眉。

「欸?」她見他一臉愁眉苦臉,「怎麼一見我就愁眉苦臉的,怎麼,你不樂意見到我嗎?」

「我哪敢?只是……」他捏著鼻子,試探的問︰「娘子又給我弄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阿娜答,」她靠過去,親昵的喚了一聲,「我給你吃的當然是好東西。」

他听她說阿娜答是日出國的語言,意指相公、良人,現在京城里許多妻子也都學她,阿娜答、阿娜答的喚著自己的丈夫。

她打開蓋子,里面是黑黑糊糊的不知名濃稠物,看得他一陣反胃。

她一在他腿上坐下,用調羹舀了一匙往他嘴邊送,「來,阿娜答,乖乖喝了,對你有好處的。」

魏世寧百般不願又無奈的啜了一下,那惡心的味兒教他想吐。

「娘子,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當然是對你有好處的玩意兒。」她哄著,「听話,都喝了。」

「是嗎?可是這實在是……」魏世寧面有難色,卻又不忍駁了愛妻的心意。

「喝嘛!」

「好吧。」他深吸一口氣,接過她手上的藥忠,「我一口喝了!」

于是,他很有氣魄的仰頭,以口就盅,然後咕嚕咕嚕的一口喝下。可實在太難入口了,他中途停了兩次,還不停做嘔。

戚迎喜一旁看著,想到自己竟能如此成功的捉弄他,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

「哈哈哈……」

見她笑得猖狂,魏世寧意識到自己可能被耍了。他濃眉一糾,將藥忠擱下。

「迎喜,你又在耍我了?」他懊惱的問︰「你到底都給我喝了什麼?」

「不會害你的,都是好東西。」她嘻嘻笑著,十分得意。

「這些‘好東西’到底能不能解我身上的余毒?!」他問。

「喔,」她眨了眨眼楮,望著他,「你身上的余毒早就解了呀!」

聞言,他一怔,「你說什麼?」

「我說你身上的余毒早就解了。」她咧嘴一笑。

他臉色鐵青,「那我這些時日以來吃的,究竟是……」

「都是好東西,補氣強身的。」

知道自己被她捉弄了,他又好氣又好笑的一把擒住她,「你這可惡的女人,還嫌我不夠強嗎?」

他用力搔她癢,令她邊笑邊跳,最後他將她撈進懷里,捧著她的臉熱情的吻住。

突然,她推開了他,一陣作嘔。

他幸災樂禍的笑了,「知道有多難吃了吧?」

「才不是……」她說著,又嘔了一次。忽地,一個念頭鑽進腦海里,她猛地拉住他,「今天是什麼日子?」

「十三。」他說。

「十三?」她掐指算了算,心頭一驚。

「怎麼?」他自她身後環住她,挑眉一笑,「你現在還能掐指算命了?」

她笑意一斂,轉身看著他,一臉嚴肅,「阿娜答,你要冷靜。」

「嗯?」

「你可能要當爹了。」她一臉鎮定的說。

魏世寧呆住,好一會兒反應不過來。「你說我……我要當爹?」

「嗯。」她點頭,「可能。」

魏世寧回過神,興奮的想抱起她,又警覺到她月復中可能已有小生命而收手。

可他實在太開心了,干脆沖出書齋,在院子里又叫又跳。

「我要當爹了!我要當爹了!」

見他蹦蹦跳跳,在院里玩耍的咩咩跟哈啾也跟著他東跳西動,畫面十分有趣。看著這一幕,她打從心里感到幸福。

非常、非常、非常的幸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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