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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娘闖高門 第4章(2)

缺錢缺得凶的宮徽羽見狀,立即沒骨氣的捏著軟嗓,嬌喊一聲令人發酥的……

「甄哥哥。」

「嗯!鶯聲燕語,清脆悅耳,多喊幾聲多數銀。」逗她能換來心頭的愉悅,何樂而不為。

錢財是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留著何用,何不用來買快樂,他很久沒發自內心的大笑。

「甄哥哥。」一張銀票。

「甄哥哥。」又一張銀票。

「甄哥哥。」再來一張票。

「甄哥哥。」還是銀票一張。

「甄哥哥。」銀票……銀票數到手軟啦!

爆徽羽笑到嘴都闔不攏,一時沒忍住,說了句令夏侯禎黑瞳一銳的話。

「看情形應該是雙子座,真好哄,順著毛模就妥當,管他是雙面人還是雙重個性,不死守原則就對。」

雙子座……他嗎?

夏侯禎微眯眸心,唇畔殘留高深莫測的笑弧。

受傷的人該做什麼?

以宮徽羽過來人的經驗來說,無非是一天十二時辰不離床半步,除了出恭外,就是待在溫暖的窩了,吃、喝、睡都在上頭,從早到晚喝四次苦到要人命的湯藥,然後和服侍的丫頭們大眼瞪小眼,數數看誰的睫毛比較多。

那段令人發霉的日子,即便宅到能睡上一整天的她也快抓狂了,沒病硬悶出病來。

當初能下床走動,還是她和富春磨了許久才應允,一見她香汗薄沁,富春又要她得馬上回到床上躺著,形同廢人。

如此看來,這位姓甄的仁兄未免太神勇,他傷在離心脈約二寸的左肩,听說流了不少血,差點要傷重不治,不過這會兒瞧他又搬樹苗又扛土的,哪有半點傷勢慘重的樣子。

「墨隱,你家主子真的有受傷嗎?我看他是吃了十全大補丸吧。」精力充沛到令人懷疑他吸食了提神的藥物。

「……流了不少血。」一身玄衣的墨隱乃兩名護衛之一,另一人叫墨城,出自同一個門派——百年大族,飛羽門。

爆徽羽靈慧,一听即知大有內情。「流了不少血的另一種涵義是傷勢其實不重對吧?僅是見血不傷骨。」

「……」他什麼也沒說,默然。

此行下江南是奉了皇命,查河南節度使段文義貪瀆一案,一個小小的五品官敢貪上百萬的賑災銀,還將手伸向家有余裕的百姓們,他的上頭肯定有人,來頭還不小。

此事不查則已,一查就有驚人發現,循線往下探,竟扯出一筆筆爛帳盤根錯節,皇宮里的幾位皇子亦牽涉其中。

而他們伸手的,主要是鹽。

不管是官鹽或私鹽,家家戶戶不可或缺,獲利頗豐,藉由漕運的南來北往,可賺取令人眼紅的暴利。

想要坐穩那個位置,人脈、兵權、銀子缺一不可,銀子用來收買人心更是不二法寶,只要財源不匱乏,何愁文武百官不低頭,錦繡山河都可以用銀子砸出來。夏侯禎這次受傷敗在太輕敵,低估了對方的垂死掙扎,幸好傷口未傷及筋骨。

「想套話何必舍近求遠,擺張讓我看得順眼的笑臉,哥哥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原本在另一頭的夏侯禎不知何時冒出來,打斷他們的對話。

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咧,分明是挖好陷阱的笑面狐狸。宮徽羽鄙夷地一瞟。

「你有多少財產?」一句話,釘死他。

「……」夏侯禎眉頭一攏,久久不言。

「說不出來了吧!誠意呀因人而異,天底下有幾個光明磊落、說到做到的大丈夫,你不用覺得自己食言,說大話的人到處都有,不差你一人。」

刷地指月復一轉,一柄紅骨細釘的描金扇在指間滑轉,金光一閃、一點,某人的額頭吃了一記。「太多了,總要多點心思算一算,哪天你到哥哥府上盤算盤算,庫房鑰匙讓你保管,算出個數字再報給我。」

庫房鑰匙?!那不是……向來面癱的墨隱、墨城變了臉色,主子爺雲淡風輕的幾句話令兩人同時心有所悟地互視一眼,再看向一無所知的曼麗女子。

原來如此呀!爺的心思果然藏得深。

「你當我閑得慌呀!沒事跑到你家當帳房,做替人數錢的過路財神。」數得再多也不會是她的,何苦來哉。

夏侯禎目光一閃。「我不查帳,看你能在帳冊上動多少手腳,拿得走就是你的。」

她一听,先是水眸亮如星辰,熠熠生輝,可那流星般的光芒一閃而過,隨之是煙火燃盡後的沮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的良心過不去。」

「你不是君子,你是叼錢的小女子。」他笑了下,暗指她非君子,無須來知禮守法那套。

看他扇子又要落下,宮徽羽機伶地護額。「要照顧這一莊子的老老小小,我的確很缺錢沒錯,不過嗟來之食難吞咽,會噎死人的。」

她不太痛快地瞅了瞅令她食不下咽的男子,一股被欺壓的火苗頓時熊熊燃起。「可當初我怎麼看著你銀票拿得非常爽快,一張也沒落了。」就是這表情,隱忍怒氣又不得不折腰的憤怒,太合他胃口了。

「所以我現在身陷水深火熱之中,遭到現世報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實在太像了,那模樣和某個惡劣的奧客如出一轍,用錢砸得人挺不直腰,還得屈膝賣笑臉,博君一笑。

眼前笑里藏刀的「甄夏」讓宮徽羽想起穿越前那個討厭的客人,相親相了半年多沒一個看中意的,不是在文件審核期被刷掉,便是只給人一次相看的機會,而且小氣地只請一次咖啡,嫌吃飯太浪費時間,還要女方自行付費。

每個對象他都能找出毛病來,有時資料查得比她還齊全,反過來取笑她不用心,不過素月姐最喜歡這種給錢給得超大方又挑三揀四的客人了,暗地里希望他一輩子找不到老婆。

她真不曉得他干麼不自己找個對象就好,還要花錢請人牽線。

「甄夏」和那位夏先生可以結拜當兄弟了,他們的共同點是錢太多,拿來砸人毫不費力,並能從中得到變態、扭曲的樂趣。

雙子座的男人呀!聰穎又狡猾,機巧善變,才思敏捷,善交際,口才佳,性格如風,難以捉模。

為了把小神算的角色扮演得更入木三分,她把那幾本不知怎麼跟著穿過來的專業書背得滾瓜爛熟——沒事就看書,不熟也難,隨便就能倒背如流。

不知那男人現在如何了,她最後的記憶停在他們在餐廳吃飯,接著就失火了……

「這話說得真教人傷心,羽兒妹妹傷了哥哥的心,甄哥哥對你還不夠好嗎?」這年頭好人難為,幸好他志在梟雄。

他的話打斷了宮徽羽的沉思,而那一句r好」像踩到她的痛腳,令她炸毛似的跳起來。

「是誰說水晶肘子只吃皮和肉黏著的那一層,肉不吃、皮太女敕,蝦仁腸粉不吃蝦只吃沁了蝦汁的腸粉,‘魚片白果粥’要先濾掉白果和姜未,魚不能有皮……」他的要求龜毛到她家廚娘都快瘋了。

「冷靜、冷靜,你手上拿的是尖鏟,小心戳傷了我的花容月貌。」唉!小小的癖好不能滿足,生亦何歡。

「我夠冷靜了,沒半夜殺人滅口、毀尸滅跡就是你祖上積德了,你是來養傷不是度假,還要求什麼服務品質,嫌床板太硬,被子要曬過太陽,屋里要有熱茶備著,窗台外擺兩盆石榴,還要半開的花苞,清香暗送……

「你有沒有搞錯呀!這季節哪來結苞的石榴花,有幾片葉子就該知足了,還有一個大男人搞什麼潔癖,要幾淨窗明沒問題,但你居然連一粒灰塵也容不下,我家的丫頭不是你家打雜的,適可而止,下次再讓錦兒、綿兒哭著跑出來,我就……哼!在你茶里吐口水,惡心死你。」

爆徽羽痛痛快快地說完之後,頓感全身一輕,舒暢了許多,可是得意過後,她忽地驚覺自己說了好幾句現代用詞,似乎不太妥當。

悄悄地,她用眼角瞟向春風滿面的禍水男,見他並無異樣才放下心中大石,輕吁了口氣。

「听起來我似乎不是好客人,讓你倍感沉重壓力。」嗯!要改,他還是對她太寬厚了,才讓她敢當著他的面抓狂。

沒錯,若不是看在他出手大方,她娘又神神秘秘地將人留下,看來頗有淵源,她肯定翻臉不認人,留錢不留人。「那你可以不要再跟著我了吧!哪里來,哪里回。」

他露齒一笑,頗有同感地一頷首,一轉身,拿起一包秋稻種子,再回首一挑眉。「不、行,我很無聊。」

「你……你無聊干我什麼事,我又不是你家養的花栗鼠,閑來逗弄兩下,我是很認真地為莊子的將來著想,你不要幫倒忙,害我們粒米無收。」

求人不如求己,未雨綢繆的宮徽羽不想只靠小神算的名聲賺錢,畢竟她是女兒之身,這個生財之計怕是不能長久,而且也不是每一次都能算得準,要是有所疏漏,神算之名就砸鍋了。

她習慣留條退路,不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

所以近來她用三、四天時間觀察莊子四周的土地,這兒有好幾處荒廢的水田是娘的陪嫁,因為無心打理,田地越來越荒蕪,蚊鼠流竄。

于是她讓富貴找了五、六十名臨時工先把田里的草除盡了,再整田松土,她不懂種植,因此請人來代耕,以每次收成的十分之一做為工錢,她出土地、種子和水肥。

不過她也沒閑著,拿了「甄夏」給的銀票,一口氣買了上百株果樹苗,只要買得到的品種她一律收購,遍植在莊內各處。

只要有三分之一的果樹存活,那她就有吃不完的現摘水果,不賣錢,光滿足口月復之欲,四季嘗鮮,她想想都開心。

吧完了這檔事,她又試著在水田里種稻,這會正忙著呢!「你不曉得稻子在播種前要先泡水催芽嗎?」看她茫然的神情,真叫人為她捏一把冷汗,她的認真值得商榷。

「嗄!」泡水……催芽?

「你不會以為把稻谷撒在一窪窪的田圃,早晚澆水就會長出稻穗吧?」要是她真敢點頭,那就證明她是無藥可救的蠢女人。

正要頭一點的宮徽羽忽地一頓,眼神遲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是這樣嗎?我看過的稻子都是結穗的。」

家里雖是種田的,但是她很小就開始打工幫忙爸媽分擔家計,所以農忙的時候她都不在家,忙著賺錢。

一臉邪笑的夏侯禎將扇柄一轉,朝她腦門輕敲。「拜師學藝要束修,哥哥雖不才,但略知農作一二,你要用什麼巴結我?」

「你真的行?」她有所懷疑。

「總之比你行。」他流利地說出好幾種播種法,听得她瑩亮的美瞳越睜越大,漸露敬佩。

「呃!我錢沒你多……」談錢傷感情。

「我不要錢。」憑他四皇子的身分,何愁無銀可用?

「不要錢?」宮徽羽發愁了。「那要什麼?」

見她苦惱的樣子,他輕笑出聲。「別說我挑嘴,弄幾道清淡的家常菜來嘗嘻。」

「我煮?」他不是這個意思吧!

「發自誠心,羽兒妹妹,我等著一飽口福。」這女人身上有太多的熟悉感,當初那場意外讓自己來到這兒,說不定「她」也來了,而如果宮徽羽是「她」,應該有不錯的手藝。

「我的誠心和你的等級差太多了,你是大魔王級,而我是小蝦米……呃!我是說你是山珍海味養出的舌頭,粗菜淡飯哪入得了你的嘴。」她最討厭下廚了,一身油煙味。

「我樂意,羽兒妹妹的心意,再難吃我也……」驟地,他嘴邊笑意突然一收,目露凌厲。「羽兒妹妹備好美酒佳肴,我先離開一會,待會兒再來品嘗。」

夏侯禎話一畢,迎面走來一名神色冷峻的黑衣人,對他行了個禮,兩人不語地走入屋里,墨隱、墨城一左一右站在屋外,進入戒備狀態。

諸如此類的事不只一回,宮徽羽早就見怪不怪了,只是她還是覺得「甄夏」太閑了,除了偶爾應付像是他手下的黑衣人外,大半時日老是纏著她,讓她煩不勝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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