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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寶福妻 第十八章 情比金堅(1)

靜素別莊是蘭陽王府在臨江的別院,馬車行走了足足四個時辰才到,到時已是星子滿天。

避理別莊的大總管早早得了消息,一番迎接拜見後,便將王府來的人安置好,又置辦了一頓豐盛的晚飯,派了幾個相貌端正手腳機靈的丫鬟到孫石玉和杜福兮住下的薈萃小築服侍,這才恭恭敬敬的告退。

「這里好美啊!有山有水的!」綠兒一來就像只小麻雀似的嘰嘰喳喳,靜不下來。

「難不成這里會比咱們王府美嗎?」慕東不服氣的嘟囔著。

綠兒一派天真,「我覺得比王府美,還有個溫泉池子呢,咱們王府沒有溫泉池子。」

「什麼溫泉池子?」慕東嘔到了,硬是強辯道︰「堂堂王府有溫泉池子成何體統?是要讓誰泡?」

綠兒不以為然的反問道︰「王爺和王妃來這里住時,還不是會泡溫泉池子?」

慕東與她爭辯得臉紅脖子粗。「就說你沒見過世面,這種偏遠地方,若沒有溫泉池子誰會來?竟然拿來與王府相提並論,咱們王府是何等高貴大器的府第啊……」

杜福兮笑道︰「別吵了,趕明兒個我請爺做主,把你們倆的親事辦一辦,到時一家親,誰說什麼都是對。」

丙然,綠兒一听就臊紅臉,一個跺腳喊了聲世子妃便一溜煙的跑遠了,慕東原就黑,此時加上臉紅,看得杜福兮忍不住噗哧一笑。

她調侃道︰「我說慕東,你高興成這樣啊,瞧你的臉,喜氣洋洋的。」

慕東更是漲紅了臉,對著兩個主子就沒頭沒腦的施禮道︰「那個……小的去看看馬匹喂了沒!」

「害羞啊?」杜福兮不依不饒的捉弄喊道。

見慕東也跑遠了,她這才面帶閑適微笑,柔荑扶著在一旁淡笑不語的孫石玉,兩人順著小徑往星月點點的湖畔走去,他們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添香和桃花,後面則是幾名打著燈籠照路的別院小廝,其他人則都分派去整理行裝,阿芷路上微有中暑現象,所以杜福兮特地吩咐她待在屋子里休息。

夜空下,杜福兮一手搖著小團扇,莫名想起杜牧的詩來,便順口念道︰「銀獨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

「好一個臥看牽牛織女星。」孫石玉贊道,「娘子原來如此會作詩,當日母妃到相府見過娘子回來,還贊了娘子琴彈得好,改日定要彈一曲給爺听。」

他雖然是臉色有些不正常的蒼白,但夜里看不太出來。

「妾身琴彈得好也不是那一天兩天的事,怎麼爺到今時今日才拿出來說?偏生是沒帶琴來,想要在爺面前獻個美卻沒有法子。」

後頭跟著的添香和桃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們這位世子妃就是與別家的夫人不同,也是這樣,暖春閣才時時有笑聲,現在別院的丫鬟婆子都羨慕她們,不只時時有世子妃想出的新鮮吃食可先嘗為快,還能學著認字,將來要許人家也多了項識字的條件。

杜福兮回頭瞅她們一眼。「你們笑啥?我可是隨口捻來便可出口成詩,素日里就喜歡賣弄文才。」

「哎喲!」添香和桃花又噗哧笑了出來。

孫石玉有心與她在人前多耗些時間,便笑著說道︰「那麼娘子就以夏日里眼前的景致再做一首詩吧!」

「那有什麼難?」小時候,母親可是逼著她背了不少詩詞呢,她馬上想到了宋代蘇舜欽的「夏意」,便道︰「別院深深夏簟清,石榴開遍透簾明。樹陰滿地日當午,夢覺流鶯時一聲。」

孫石玉雖是故意與她談天說地,卻也感到詫異,她竟真能出口成詩?

兩人散步賞月,就這麼信步走回薈萃小築。

靜素別莊雖是王府別院,但院中亭台樓閣莫不崢嶸峻宇,假山池塘與回廊畫棟秀麗精巧,林木山石莫不蓊蔚,草木青蔥,一派勃茂欣然的氣象,廊榭繁復,整座別莊都是宜人的清香,看著就知道是平素里有在照料管理的。

杜福兮沐浴後洗淨了一身的疲累,回到寢房,孫石玉已和衣歪在床里睡著了,她遣退了添香,叫她去休息,另外吩咐守門的丫鬟打溫水進來。

溫水送來之後,她讓丫鬟去廊下守夜,這才悄聲關門落鎖,一時間她臉上平靜的神色轉為憂急。

經過一天的折騰,房里終于只剩下他們倆,她忙去喚孫石玉,還沒踫到他,他便翻身半坐起來,原來是假寐。

她忙風風火火的把備好的小包袱取出。「很痛吧?快來換藥。」

她速速倒了溫水讓他服下一顆珍貴的百靈丹,那解百毒的百靈丹,王妃真將一整瓶全給了她,日後讓他天天服一顆,定能解毒。

服完丹藥,又急忙忙的為他換手腕上的草藥,一路奔波,他支撐至今已是疲累至極,幸而傷口在手腕,尚有寬袖可以遮掩,若在手背那就真的只能避不見人了,只不過一直避不見人又委實叫人懷疑。

一路上他一直在苦撐,為了不讓任何人懷疑,到了別莊之後,他還若無其事的應酬別莊大總管,又一同用了晚膳,和她狀似悠閑的散步談詩,她則從容地讓別莊的丫鬟服侍著沐浴,這一切都是為了掩人耳目。

昨兒個夜里,他入宮之後被孟不群的暗器所傷,那八角形狀的暗器並不鋒利,但孟不群內功深厚,將暗器打入他手骨里,加之暗器上頭抹了劇毒,以至于他如今半邊手臂還是僵麻的,沒有知覺。

昨夜他以世子身分入宮,暗衛只護到宮門前便打住,爾後他又換回世子正服出宮,暗衛才又跟上,因此他在宮里的行動,連暗衛也不知。

當下,他帶傷回到王府,差點沒把她嚇死,偏又不能張揚,不用說太醫了,連普通醫館的大夫都不能請,他咬牙自行將暗器取出,在上面灑了金創藥,不久皇城內外便開始大張旗鼓的捉拿夜闖鳳儀宮的剌客,還關了城門,不許任何人出城,定要揪出那大膽的刺客,偏偏他又因劇毒發作而陷入半夢半醒,叫她一個人真是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差點沒一夜白了發。

她自然知道滿城通緝的剌客就是他,如果被發現蘭陽王府的世子便是夜闖皇宮的剌客,他根本就解釋不出來他為何要爬到鳳儀宮的屋頂上去偷看偷听,那孟不群也是個心思縝密的,看清人影才出手,暗器直射他的手,便是要留下逮人的鐵證。

如今他手腕上的傷便是鐵錚錚的證據,王府里人多嘴雜,被發現他手上有傷是早晚的事,因此她才會挨到天亮便去找王妃提出到別莊休養的要求,說是養胎,事實上是讓他養傷,一定要讓傷口痊愈了才能回京。

「你不必那麼小心翼翼,我不痛,根本沒有知覺。」孫石玉悠悠吐出一口氣道。

別莊位在山林深處,入夜涼爽,空氣里還有潮濕的湖水氣息,卻見她額上密布薄薄一層汗,他便知道她有多心急了。

「什麼話,難道爺不痛,妾身便可以待你粗暴些嗎?」杜福兮好不容易替他換好了藥,跟著把布巾用溫水打濕,替他擦身子。

虧她前世還常幫受傷的師兄弟擦藥,有些傷口也很大呢,但此刻面對孫石玉那銅板大的傷口,她竟有頭暈目眩和反胃之感,許是因為懷孕的關系,讓她見血心悸。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究竟是怎麼回事?」杜福兮幫他披件風衣,把床邊的絲帳放下來,自己也寬衣上了床,在他身側坐著,眼神殷切的盯著他。

這一路在馬車里,雖然只有他們倆,但她怕隔牆有耳,沒有詳問昨夜為何會被孟不群所傷,雖然此番隨他們來別莊的下人都是原本暖春閣的人,但所謂人心隔肚皮,誰是誰的眼線,誰又被誰收買了去,都是難以預料的,還是小心點好。

孫石玉將那夜所听的事,緩緩告訴了杜福兮。

杜福兮眼也不眨的听著,先是眼里升起一層薄霧,跟著眼中已是淚珠盈盈。

他並非原來的孫石玉,對于皇後指使秋月下毒一事,自然沒多大感覺,但孟不群竟是奉皇後之令奪他性命,這對他來說,是不能承受的痛!

「你心里……很痛吧?」連她的心都陣陣緊縮,遑論是他的,那會是怎樣的椎心剌骨?最敬愛的長姐竟是要他性命的人,想到他的心情,她不禁心神大慟,鼻子一酸,眼淚像珠子般的落下。

孫石玉沙啞地說道︰「哭什麼?傻瓜,爺都沒哭,這點事打擊不了爺。」

什麼一點事?她不管不顧的一把抱住他。「你想哭就哭吧!」

他任由她趴在自己肩膀上啜泣,平靜地道︰「外戚擅權本就是朝中大忌,我手握兵符,縱然皇上再怎麼與我交心,再怎麼與我情同父子兄弟,也不能說心中無所忌憚,德妃所出的三皇子懷王,品性敦厚、才學傲人,而德妃又出身微寒,在朝中沒有勢力,也讓皇上少了顧慮,因此雖說謹王是皇上的嫡長子,但將儲君之位給懷王卻是極有可能之事,皇後娘娘也是情非得已才會出此下策……」

她實在是听不下去,恨不得把皇後大卸八塊,沖口而出的低喊道︰「不要說了!我只是想一想就覺心如刀割,何況是你?事到如今還為皇後說話,她要取你性命時可沒在

彼什麼姐弟之情,真是個壞女人……」她為何不對其他皇子下手,只對她自己的弟弟下手?!

皇後才不像他講的迫不得已,明明還有別的選擇,也可不爭太子之位、不爭皇位,可她利欲薰心,豬油蒙蔽了眼楮,竟然加害敬她愛她的親弟,這種女人她很不齒!

「娘子慎言!」孫石玉低聲喝斥。

杜福兮哽著嗓子道︰「爺,我心好痛。」

孫石玉心中也是酸楚,他粗著嗓子說道︰「你需得明白,若是謹王不爭太子之位、不爭皇位,那麼將來皇後與謹王都難逃一死,登基的皇子無論是誰,都不會留他們的命,而到時我衛家軍,乃至整個定國公府都是死路一條,新皇同樣不會任由衛家執掌兵符。」

杜福兮吸了吸鼻子,恨恨地道︰「好吧,爺就盡避去為皇後說話,反正妾身是听不進,也理解不了的。」

孫石玉笑了,愛憐的輕撫著她的臉。「又不是十二、三歲,你還真是孩子氣,看不出是個老姑娘了。」

「什麼姑娘,早是爺的人了,現在是不認帳嗎?」她抬起頭,淚珠還掛在眼角,眼里淨是擔憂。「皇後如此痛恨你這副身軀的原主,你要怎麼辦?若你入軍隊,孟不群便會奉命除掉你,加上前次你給他受的屈辱,他定然會加倍討回來,下手絕不會留情。」

他心中早有定奪,他挑挑眉,堅定道︰「所以在他下手前,我要先奪了他的命。」

他雖然知道皇後一直以來都極為怨怪皇上待蘭陽王世子比待謹王好,但他不知道皇後竟痛恨蘭陽王世子到那地步,竟然指使秋月和方太醫父子毒害他,存心要廢了他一生,蘭陽王世子備受皇上與太後的疼愛並不是他的錯,皇後竟下得了毒手,對付那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甚至是在他年幼,還只是個孩子時便開始下手,他至今仍不敢相信他溫厚賢淑的長姐會是一個心如蛇蠍之人。

「這麼說,你還是要參加三個月後的武舉?」杜福兮的心沉了沉,總想著誘他拋開這一切,把那保家衛國的大道理丟一邊去,跟她到鄉間莊子上去過田園生活,她腦中有好些賺錢主意,光是開個連鎖臭臭鍋就餓不死他們,何苦要去冒生命危險?

然而她知道他是萬不會听她的,他並非與她一樣是從現代來的,他前世既是將軍,親人又都生活在此,他怎麼可能會拋下國家興亡,自己去過逍遙快活的日子?一定又會說什麼覆巢之下無完卵,所以她是連提都不用提。

「你能理解我的,是不是?」孫石玉正了神色。「孟不群今日既能被皇後收買,他日也能被敵國收買、被任何人收買,將元帥兵符交到這樣的人手中,我寢食難安。」

杜福兮哼了哼, ,早知道他會這麼說。「妾身是婦道人家不懂那些,妾身只要爺平平安安的待在妾身和未出世的孩子身邊,其他什麼都不求。」

「這時候你又是婦道人家了?」孫石玉笑著一刮她的小鼻子。「想出這出城避禍的點子,還臉紅氣不喘的向母妃開口,一個人管照著這麼大隊人馬出城,這哪里是婦道人家能做的事?」

杜福兮輕挑眉頭。「誰讓你一直昏昏沉沉的,妾身不自個兒拿主意都不行,大批皇家侍衛可是逐戶搜查,雖然一時三刻不會搜到咱們王府來,但若你的手傷被發現,那賞金又是如此高,肯定有哪個貪財的奴才去舉報。」

孫石玉深深的看著她,他自然明白當時的情勢有多凶險,難為她一介女流又懷著身子還要護他周全,定然是急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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