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聚寶福妻 第二章 莫名變香餑餑(1)

日出東方,一匹火紅的大宛馬以八百里加急之姿,飛一般的奔馳進皇城,一個震驚滿朝的消息傳進了皇帝的金鑾殿。

鐵騎將軍衛如靖戰死沙場!

這消息很快就由皇城如野火撩原般的傳了出去,一時間人心惶惶,百姓們鼓噪不安,人人都怕衛將軍一死,那如附骨之蛆的東奴鬼會卷土重來攻打大宣王朝,而左右六國又會如何虎視眈眈的對著大宣王朝,一切是那麼的無法預料,在這原該是舒心宜人的春天時節,卻顯得寒意迫人!

夜已深,九龍殿的寢宮依然燈火通明,殿中內侍與護衛都沉默的守在自己的崗位上,偌大的殿中落針可聞。

皇上面沉如水,他佇立廊下望著天際已經許久了,連最得皇上信賴的內監郭公公都不敢上前勸皇上去休息,旁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眾人心里明白,衛將軍是大宣王朝的柱石和長城,如今他戰死了,皇上當然心情不好,失去了衛將軍的漠北會如何,沒人能預測。

想那衛將軍不過才二十八歲,前途一片光明,百戰百勝的他竟然會在即將拿下大月國淮城時戰死,真是天妒英才啊!

說起衛將軍,只要是大宣王朝的百姓都對他的事跡了若指掌,他十四歲便帶兵征戰漠北,征戰沙場十余年,建立無數戰功,東奴鬼只要听到他的名號就嚇得屁滾尿流,更別說他還驍勇的攻下左右六國城池共大小八十余座,立下震古鑠今的壯業,成為繼他父親定國公之後的第二位大將軍,封邑有兩萬兩百戶,位極人臣,高闕之功,震動關中。

失去這牢靠的左臂右膀,皇上自然是心情沉重了。

一陣暗香浮動、環佩叮當聲傳來,盛裝麗容的衛皇後蓮步款款的進入殿中,雖是年近四十,仍是個傾城美人,她的腳步紋絲不亂,直走到皇上身後才停下來。

「皇上莫再想了。」皇後輕聲開口,語音哀淒。「知道皇上如此悲慟,靖兒怕是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

皇上一震,他回身,臉上滿是傷痛,他將皇後輕輕的攬進懷中。「怎麼還要皇後來安慰朕?皇後才是最難受的人。」

皇後伏在皇上懷中,眼淚終于忍不住落下來,悲切哽咽地說︰「臣妾……臣妾不打緊,為了國家社稷和天下百姓,皇上要保重龍體。」

「你怎麼會不要緊?」皇上嘆息。「長姐如母,你最是疼愛靖兒,他又是你的嫡親弟弟,你又怎會不痛?」

皇後神傷道︰「臣妾的父親听聞噩耗已經倒下,臣妾的母親不發一語的將自己關在佛堂之中,至今未出半步……」

皇上凝神思量了片刻。「你明日回去見見他們吧!這種時候,若能見到皇後你,他們也會稍感安慰。」

皇後省親是大宣王朝前所未有的事,是莫大的恩典。

「謝皇上體恤。」

皇後說著便要跪謝,皇上忙將她扶起,忽然提到,「太子之位是該要冊封了。」

「皇上!」皇後微微一震,一時之間恍惚不已,以為自己錯听了。

太子之位懸宕已久,皇上一直不肯做決定,今日卻主動提起冊封太子之事,卻是在她喪弟之時,真真叫她五味雜陳,心頭有說不出的揪擰……

「不過冊封太子是大事,朕還需與護國重臣們商議。」皇上也知自己是一時的感性沖動了,但話已出口,總不好收回。

「臣妾明白。」皇後低眉順眼地道。她沒有再說些什麼來勸進的話,事情總要皇上自己甘心了才會成,她說什麼都沒有用。

不過,冊封太子之事總算有眉目了,也不枉她用心計較,經過那耐心漫長的等待,如今距離她的軒兒坐上太子之位也不遠了,屆時她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天才剛亮,阿芷就趕著喚杜福兮起床。

「不要吵我……」杜福兮囈語著翻了個身,一腳跨在被子上。

阿芷很是無言。大姑娘還真是沒個睡相,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睡的呀……

阿芷又輕輕推了推。「大姑娘,快些起來了,您忘了今天府里會來接您回府嗎?」

前幾日府里突然來信說要接大姑娘回府,這預料之外的消息實在令她喜出望外,她還以為夫人打算一輩子把大姑娘丟在庵堂里呢!想必是老夫人說話了,夫人也不好做得太過,終于肯松口接大姑娘回府。

「啊?」杜福兮揉揉眼楮坐起來。「是今天嗎?」

阿芷急得很。「是今天,大姑娘得快起來,奴婢要為您梳妝打扮,還要收拾東西……」

「怎麼不下午再來?好多睡會。」杜福兮呵欠連連地起身。

阿芷打了水伺候半夢半醒的杜福兮漱洗潔面,再細心地為她梳了個婉約柔美的蝴蝶髻,最後伺候她換上一襲素青羅裙,這是杜福兮來庵堂時穿的衣裳,也是她衣箱里最好的衣裳,阿芷洗淨了一直擱著,為的就是等有朝一日回府時可穿,如今終于等到了。

「哇!今天一看,我還真是個小美人呢!」

一番梳妝打扮之後,出現在銅鏡里的是一張娟妍清麗的臉龐,雖然脂粉未施,但顧盼之間顯得光彩照人,一雙美目甚為靈動。

穿來之後,她從沒好好的看過「自己」,現在一看,她還真被自己的長相迷住了呢!若前世的自己也有這副容貌,不知道顧姚誠是否會把眼楮停留在她身上?

唉,想這些做什麼呢?她也有好一段時日沒有想起前世的事了,一開始以為這個時代是場夢,夢醒了就會回到現代,現在她也接受了事實,不再作回去的白日夢了。

「不見了前夫人的金釵,大姑娘您連件像樣的頭飾都沒有,若旁人問起前夫人的金釵,真不知該怎麼說。」阿芷咳聲嘆氣的念著,怨懟的掃了一旁的綠兒一眼,似乎在說若不是她,那支珍貴的金釵也不會落入旁人之手。

綠兒卻恍若未見阿芷怨懟的眼神,她眨巴著眼楮,希冀的看著杜福兮。「大姑娘,綠兒也可以跟你們一起回去吧?可以吧?」

阿芷緊鎖著秀眉,面有難色,杜福兮卻嫣然一笑,「當然要跟我們一起回去,現在你是我的人,自然要跟我在一起。」

綠兒笑開了顏,彎身拿起杜福兮的繡花鞋就往屋外跑。「綠兒幫大姑娘擦鞋去!」

杜福兮勾起一抹贊許的微笑。「好孩子。」

看在前世二十六歲的她眼里,十三歲的綠兒就是個孩子而已,為了不流落街頭而討好她,沒什麼不對。

「大姑娘……」阿芷欲言又止,看向主子的目光中有著深深的擔憂。

綠兒來路不明,大姑娘被夫人送來此地的名目又是為了過世的前夫人抄經做功德,兩個人來卻三個人回去,若問起綠兒的來歷,又會抖出她們下山逛市集之事……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杜福兮神情怡然,一派的既來之則安之。「但把綠兒一個人丟在這里,我不放心,她無依無靠的,我也于心不忍。」

就像前世的她,父親驟逝後,一干沒有良心的親戚要她母親把兩個弟弟送到育幼院去,她听了真想劈死那些只出一張嘴的人。

「大姑娘……」阿芷仍舊是深鎖著眉心,卻是拿主子沒法子,嘆口氣說道︰「大姑娘如今真是膽子肥了。」

餅去大姑娘是最怕出頭的,凡事總躲在人後,就怕自己顯眼會招來禍端,家宴時,就連飯也不敢多吃幾口,總怕自己是最後吃完礙眼的那一個,今日卻連多帶一個丫頭回府之事都一副輕松自若,簡直判若兩人。

「膽子肥嗎?」杜福兮哈哈一笑。「是啊,我是膽子肥了,這里伙食不錯,把我膽子養肥了。」

這什麼話啊?阿芷有些愣然。她驀然想起初來時,大姑娘總嫌齋飯難吃,有時菜色差些,她便一整天都不吃東西,寧可餓肚子,然而這兩個月,同樣的齋飯大姑娘卻吃得津津有味,身板子也不再單薄,滋潤了些,長了肉,臉蛋也好看許多,下巴不再尖尖的孤寒相。

三人用過早膳,收拾好了東西,在庵堂外等著,對于這個穿來後生活了兩個月的地方,杜福兮可沒有半分不舍。

終于可以不用再過每天抄佛經與尼姑們為伍的日子了,雖然不知道回府之後等著她的是什麼日子,但日子總是自己在過,所以就由她自己創造,前世的孟頌林已死,現在她是杜福兮。

杜府的馬車在約好的巳時來到,一名府里的小廝與車夫同坐前面,一名嬤嬤和一名丫鬟下了馬車。

「奴婢給大姑娘問好。」曾嬤嬤一臉的笑意,身後的丫鬟也跟著草率的福了福身。

綠兒又好奇又興奮的直望著相府那豪華貴氣的馬車,阿芷倒是驚詫了。

下車的人是曾嬤嬤和她跟前使喚的丫鬟銀花。曾嬤嬤是夫人的女乃娘,也是夫人院里得力的管事嬤嬤,竟然會來接一向不受夫人待見的大姑娘,這不合理的事讓阿芷心里多了幾分警戒,匆忙來迎大姑娘回府怕是別有內情。

「有勞曾嬤嬤了。」杜福兮臉上笑盈盈地問︰「府里一切安好吧?祖母和父親、母親身體可安康?母親跟前有你照看著,定然是妥貼的,要是我院子里的嬤嬤能有你十分之一就好了,還是母親有福氣。」

看著杜福兮那嘴邊的笑意,曾嬤嬤心里猛地突了一下。大姑娘一向是問她十句話答不上半句話的,怎麼在庵堂里待了兩年,口齒反而伶俐了,向來死板著的臉也有了笑意,整個人越長越出落得漂亮,靈動靈動的,簡直像變了個人。

她定了定神,微微笑道︰「夫人是奴婢女乃大的,夫人看重奴婢,奴婢自當為夫人盡心盡力,大姑娘院里的嬤嬤只要稍微教,也能做得與奴婢一般好。」

曾嬤嬤雖然語氣恭敬且中規中矩的回答,但要表達的意思可不一般,杜福兮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不就是要彰顯她是相府主母的女乃娘嗎?

心里月復誹著,但她臉上卻笑開了花。「曾嬤嬤說的是什麼話?旁人就算再教個一百年也不如你一根指頭,母親院里若沒有你,不知會亂成什麼樣呢!」

這巴結奉承的討好話對曾嬤嬤來說很受用,她也不去想杜福兮的轉變了,笑著催道︰「大姑娘快上車吧!夫人說了,三日後要等大姑娘回府用晚膳,咱們可不能讓老夫人、老爺和夫人等。」

杜福兮笑著應道︰「嬤嬤說的是,還是你的腦筋清楚,我就沒想那麼多。」

曾嬤嬤陶醉在她的吹捧里,沒發現多個人,倒是銀花早就看到鄉巴佬似的綠兒了。

「你是什麼人?」銀花攔住欲上馬車的綠兒。

曾嬤嬤是夫人院里最說得上話的,連其他院子的大丫鬟也要敬她幾分,夫人還派她到曾嬤嬤跟前服侍,她氣焰自然比其他一等大丫鬟還高許多。

「她是我買的丫鬟,叫綠兒,讓她上車吧!」杜福兮不以為意地說,提起裙角就要上馬車。

適才她從頭到尾就沒瞧銀花一眼,只把重心放在曾嬤嬤身上,只對曾嬤嬤一人親熱,現在她隨便瞧上一眼也看得出來銀花在刁難綠兒。

真是的,套句前世的話,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平平都是丫鬟,有什麼好刁難的?敢情銀花自覺高人一等?是怎麼個高法?身高比較高嗎?

「大姑娘買的丫鬟?」銀花的語氣深深懷疑。「大姑娘在庵堂里潛心向佛,為前夫人抄經誦佛,又怎麼會去買丫鬟?是去哪里買的?莫非有人牙子上庵堂來叫賣?」

杜福兮听了不由得好笑,她看到阿芷緊緊咬著下唇,表情好像在說惹禍了吧!這下怎麼辦才好?

欸,這原主究竟是什麼軟柿子?竟連個管事嬤嬤跟前的丫鬟都敢明目張膽的欺負?如果不在此時立個威,那她回府後肯定只有苦果子吃,她要開始為自己找出路。

「綠兒,給我掌嘴。」杜福兮冷冷的下令。

綠兒早在銀花把她當賊看時就對她不喜了,得了杜福兮的令,她立刻沖到銀花面前揚起手來,重重甩了銀花一巴掌。

銀花被打得驚呆了,曾嬤嬤跟阿芷同樣驚駭不已。

「你竟敢打我」銀花尖叫著,臉上火辣辣的疼,她對綠兒撲過去像是要還手。

杜福兮瞪了銀花一眼,臉色又沉了幾分。「給我跪下!」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她很明白綠兒只听命于她,對綠兒來說,她是救命恩人,她的命是屬于她的。

如果她對阿芷下令,阿芷是無論如何都不敢打銀花,但綠兒就不同了,野孩子似的綠兒哪里會權衡輕重,她讓她打誰,她一定就會打誰。

「嬤嬤……嬤嬤您要給奴婢做主啊……」銀花激動的嚷著。

看杜福兮那不同于以往的主子架式,曾嬤嬤一時也沒個底,再想到不久的將來她就是正經的世子妃,連平日最憎惡她的夫人如今都看重她,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因為一個奴婢得罪她。

想到這里,她飛快地厲聲說道︰「賤蹄子!做什麼主?錯了就是錯了,還不快給大姑娘跪下,再廢話撕爛你的嘴!」

銀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嬤嬤……」

曾嬤嬤索性上去踢一腳。「快給大姑娘跪下!」

銀花帶著滿眼的恨意,百般不情願的跪下。

她以為這已經是對她最大的懲罰,誰知杜福兮看也不看她一眼,對曾嬤嬤說︰「曾嬤嬤,這等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奴才,回府之後給我重打十個板子,依規矩原是要貶去當三等粗使丫鬟的,看在曾嬤嬤的面子上就只罰板子以示懲戒,讓她好好記住這教訓,莫忘了自己是個奴才。」

曾嬤嬤臉色難看,緊抿著唇不說話。

銀花一听差點昏死過去,不說打十個板子她挺不住,就算只打一個板子,她的臉也沒了,以後如何在府里立足?那些平日里被她壓著的小丫鬟不嘲笑死她才怪!

「嬤嬤覺得這樣懲罰可還妥當?」見曾嬤嬤不說話,杜福兮定要逼她開口。

臉都打了才來問,曾嬤嬤也是心里不悅,她訕訕然道︰「自然是罰的對,奴大欺主最要不得。」她皺著眉頭對銀花說道︰「你這不懂事的小蹄子,只罰你板子算是小懲了,還不謝過大姑娘大度寬容。」

「謝……謝大姑娘大度寬容……」銀花含著淚珠,羞憤地咬牙說道。

因為立了威,一路上曾嬤嬤便老老實實的收起怠慢的心,對杜福兮多了幾分恭敬,看得阿芷又是驚奇又是心驚膽跳。

曾嬤嬤可是夫人跟前信任的,回府後不知道會如何對夫人說了,還有銀花怕是已經把大姑娘給恨上了,以後會使什麼絆子來對付大姑娘,她可要多些心思留意。

馬車進入市街後,杜福兮時不時便掀起車簾瞧著街上的熱鬧,像是全然沒有半點擔心,這看在阿芷眼里焦慮更甚,她在心里猛念觀世音菩薩,千萬保佑膽肥了的大姑娘不要再惹出什麼事!

馬車行走了三日,三日後總算回到上京,于掌燈時分順利抵達城街的左相府。

馬車一停,便有府里丫鬟婆子上前打起簾子,移來小杌子,一邊問安一邊扶著杜福兮、曾嬤嬤等人下馬車。

對于相府開了大門相迎,馬車還一直駛到二門內才停下來,阿芷早已對這禮遇一陣驚疑,又見大總管親自來接風,她心里更有說不出的疑惑。

「大姑娘一路辛苦了。」大總管劉景迎上前去,躬著身子施禮又笑容滿面地道︰「老夫人等了大姑娘一天了,急得呢,這就往老夫人院里去吧!」

杜福兮也和氣笑道︰「有勞大總管費心了。」

劉景一愣,沒想到向來總緊抿著唇的大姑娘會開口回應他一句場面話,倒叫他意外了一下。

一頂兩人抬的小轎在等著,曾嬤嬤帶著委屈萬狀的銀花告退回韓氏院里,留下杜福兮主僕三人,她上了轎,兩名小廝抬起轎子穩穩起轎,她照例好奇地掀開轎簾觀看經過的一景一物。

這相府真是大啊!餅了前院,進了垂花門,穿過無數的亭台樓閣跟花園池塘,總算來到杜老夫人的錦繡院。

阿芷打起轎簾,扶著杜福兮下車,綠兒比杜福兮更加好奇,兩只眼楮忙得很,一直左看右看的,杜福兮見了她這樣,嘴角便揚著一絲微笑。「別看了,要住很久呢,現在看完了,以後沒得看豈不無聊?」

綠兒靦腆地笑了笑。「大姑娘您家里真大。」

杜福兮抿嘴一笑。「是啊,真大,不過這以後不只是我家,也是你家了。」

她想到了前世家里未破產前,他們家的房子也是很大,是所謂的豪宅,有個大型車庫,可以停好幾輛車呢!

「大姑娘回來了!」錦繡院的大丫鬟珍珠在外面候著相迎,一見到杜福兮她立即笑容滿面,向前扶了杜福兮,親昵地說︰「大姑娘一路辛苦了,飯菜都已上桌,老夫人、老爺和夫人都在等您呢!」

杜福兮隨意一笑。「有勞姐姐在這里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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