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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妃好毒 第2章(1)

記憶里的種種,宛若黃粱夢……

餅了三天,周盈瑞還是無法相信她又活過來了,而且還是回到剛嫁入寧王府,成為寧王側妃不久,一切的錯事尚未發生的時候,還來得及挽回。

這幾天她什麼事也不做的發呆,像是被喂食的小豬,閉眼睡、睜眼吃、腦袋放空地不去想死前的種種,只一味的消化她未死重生的劇變,以及適應與以往迥異的怪異生活。

當初王爺是喜歡上二姐,這才在二姐的要求下,由夫人做主讓她一起嫁給王爺為側妃,但對王爺而言,她不過是順便的,稱不上是如意良緣。

夫妻三年,在二姐刻意的擠壓下,她活得畏畏縮縮、沒有自己,和能言善道、小意溫柔的二姐一相比,她顯得安靜而怯弱,始終是一道不起眼的影子,因此不受王爺的喜愛,在府里的地位並不高,也為人所鄙視。

可是重來一回卻發生叫人不安的異變,這一次的王爺不只未視若無睹陪嫁而來的她,曲意討好好不容易求娶到手的新王妃,反而對她這個備受冷落的側妃關懷備至,憐惜有加,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有驚無喜,這不是她記憶中的寧王,變化之大令人咋舌,他把對王妃的好全用在她身上了,這對她並不好,在明了二姐惡毒的真性情後,王爺的寵愛反將她推到風尖浪口,讓嫉恨她的人更加容不下她,百般算計。

坐在八角涼亭內的周盈瑞細細思索,雙眼微閉靠在身後的青玉雕花欄桿,小具姿色的珍珠,翡翠站在兩旁掮風,膽小懦弱的小玉縮在一旁看螞蟻搬家。

周府是御史之家,周御史為人公正、正直、敢言直諫,娶妻簡氏,生有一子一女,嫡子周新秋為戶部侍郎,嫡女周盈彩排行第四,為四小姐,年方十四,嬌俏可人。

三名庶女分別是余姨娘所出的庶長女周盈祥,雪姨娘生的庶次女周盈雲,以及夏姨娘的庶三女周盈瑞,四個女兒的名字合起來為祥雲瑞彩,意喻吉祥瑞和。

另有兩名庶子,庶長子周新雨和十歲大的周新辰。

而新婚燕爾的寧王身邊目前只有正妃周盈雲、側妃周盈瑞,以及伺候他時日最久的通房苗賽兒,苗賽兒原本是瑾妃身邊服侍的宮女,因為忠心而由瑾妃賜給當時尚未封王的寧王。

至于後來的歐陽側妃和四名如夫人則還未出現,要在一年後才會陸續入府,分走王妃的寵愛。

「怎麼又不听話了,不是說風寒剛好吹不得風,愛妃又當馬耳東風,听過又往腦後丟了。」帶著寵溺的笑聲如細雨沁入心底,伴隨著一件鵝青色銀貂縫邊織披風落下。

「王爺,你又來鬧婢妾了,好不知羞。」瑩瑩美目如玉石般晶亮,緩緩睜開,一抹碎玉般光澤流瀉而出。

陸定淵落坐愛妃身側,微涼的長指拂過她粉中帶酡的香听。

「本王就鬧你如何,愛妃還能咬本王一口不成?不如你試試,看你牙口長得整不整齊。」

她很想啐一口罵他不莊重,不過她還沒向天借膽,只能說︰「王爺左一句愛妃,右一句愛妃,置王妃姐姐于何地,她不是你珍之愛之的可人兒,你放在心尖尖上的寶貝。」

雖然事情有出人意表的發展,可是向來謹慎細心的周盈瑞不敢完全放心,她偶爾試探兩句,想看看蹊蹺。

被自家庶姐親手毒害的經歷太過駭人了,一時之間她沒法相信別人,連一向對自己照顧有加、大方得體的自己人都會下狠手置她于死地,在宮廷中我爭你奪的皇子又豈是善荏。

只不過同是「受害人」,周盈瑞對陸定淵多了一份同病相憐的親近,他們都被最信任的身邊人背叛,讓她少了戒心。

一提到費心得來的王妃,陸定淵僅微微一笑。「她是王妃,該給她的皇室尊榮一樣不少,她再有埋怨就貪心了,本王對愛妃的珍愛可不亞王妃,小醋譚子。」

鼻頭忽地被擰,她有些愕然的睜大眼,稚氣的臉龐滿是怔忡。

「王爺又打趣婢妾,婢妾不是吃醋,只是有點疑惑,王爺變得教婢妾感到陌生,不久之前你還對姐姐百般憐愛,用白玉鋪地做了響板回廊逗她開懷,怎麼不到月余就變心了,寵起婢妾。」

重生前,她不過是掛著側妃虛名的可憐蟲,王爺的寵愛從不落在她身上,他一個月當中有十日歇在二姐居處,其余是歐陽側妃和四位夫人,苗賽兒也有三、五日侍寢。

而她盼星星、盼月亮的最多是一夜溫存,更多地是兩、三個月見不到王爺一面,除非她幫二姐做了某事,隔日王爺才會在她屋里過夜,否則他根本忘了還有一位側妃。

即便如此,她還是戀慕著他,當他是今生唯一的依靠,凡是為人妻該做的她從不假手他人,即使他並不曉得是她所為,她仍默默地做得開心,只求夫婿過得舒心,無事煩惱。

而重生後變得太多了,她幾乎跟不上措手不及的變化,只能靜靜地觀察,暫做局外人,弄清一切了再做打算。

目前她只有兩種想法,一是做自己,不再唯唯諾諾,為了讓生母在周府的日子過得好而向二姐妥協,助紂為虐地幫她害人。二是勇于面對感情,不要再隱藏真實的自己,她要王爺看見破蛹而出的她,繼而真正喜歡上她。

她不強求,但不退縮,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她付出了,也用心努力,成與不成她都不傷心,因為她認真愛過一回!

這一次她不會當二姐手中的刀,全無顧及的傷害人,王爺不欠她,他只不過不愛她而已,並非罪大惡極,她不能,也不可能為遙不可及的寵愛而傷他。

「那是你還不夠了解本王,多親近親近本王就不陌生了,熟得如同一個人。」陸定淵冷峻的臉上露出一抹近乎調戲的淺笑,長臂一伸將身側的清靈女子抱坐大腿上。

他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讓一時不察的女圭女圭臉側妃輕呼出聲,趕忙伸出雪臂環住他頸肩以免滑落在地。

此情此景看得珍珠、翡翠等丫鬟羨慕不已,又嫉妒周盈瑞的得寵,自認姿色不差的她們暗暗搔首弄姿,擺出最誘人的嬌態,以期望獲得王爺的青睞。

幾個丫鬟中大概只有小青一人是真心為主子開心,她不妒不嫉的做好本分,主子好她就好,不做非分之想。

「啊!王爺,你嚇著婢妾了,實在是胡來,萬一你沒接住婢妾失手了,婢妾豈不跌個鼻青臉腫。」太壞了,嚇人,王爺明明是嚴肅克己的人,幾時生出孩子般的頑性。

這也是她不解之處,太過離奇了,難道一個人的重生會改變某些人原來的個性,還是她從未認真地認識王爺。

周盈瑞很謹慎,在沒確切的看清每一個人的心性前,她不會有所作為,依舊維持低調、乖巧的模樣以避風頭,和二姐正面對上並不理智,要徐徐圖之,細細琢磨。

「愛妃多慮了,本王這不是接個正著,還把你眉間的愁緒嚇跑了。」有他這座山頂著,凡事不用發愁,他一只手就能撐開天地,給她無須憂慮的安樂窩。

她眉間的愁……周盈瑞神情微微一僵,有些不自在。

「王爺別再叫婢妾愛妃了,若被王妃听見了只怕會傷心難過,婢妾身為側室豈好掠王妃光彩,王爺折煞婢妾了。」

她還不打算和二姐翻臉,畢竟在這時候二姐只是利用她來突顯自己的賢淑端方,並未有加害之心,若是一下子變得太多,恐怕會引起二姐疑心,繼而查探她是否生有異心。

對周盈雲而言,身旁的人,只有可利用的助力和不可利用的敵人,前者她會施予小惠,使其感念其恩听令行事,後者是不計代價的全面撲殺,絕不給自己留下一顆的絆腳石,自私自利的只看得見自己。

遠生母,親嫡母以求出人頭地的機會,棄生她的姨娘而費盡心機去討好周夫人,由此可見她的心性了。眼中無他,只求個人富貴。

人沒遭遇過不知人心有歹毒,死過一回的周盈瑞這才認清善做表面功夫的周盈雲有多工于心計,為了達到她的目的,不惜對阻礙她的人下手,不論遠近親疏,陸定淵似笑非笑地看著面有赧色的女子,以指輕劃她軟女敕唇瓣。

「這是愛妃的真心話,怕傷了姐妹情誼?」

姐妹情誼早已蕩然無存了,她在心里回道。

「姐姐為嫡,妹妹為庶,本該有所區分。」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她不想挑起二姐心底的怒意,兩人再次撕破臉。

他若有所思地抿唇思忖了一會,嘴角微勾。

「好吧!從今日起本王就喊你小瑞兒,我一個人的小瑞兒。」

哲白的面龐一凝,她並不開心。「婢妾謝過王爺,不為難婢妾,畢竟姐姐才是正妃。」

她言談之間透露出姐妹間相處的不易,若王爺真的憐惜她,請讓她低頭做人,不要去爭一時的風光。

如果真心為了她著想就別明得對她好,女人的嫉恨比刀劍還可怕,防不勝防,足以致命。

「正妃……」他眼中隱隱有冷意閃過,但是定楮細瞧卻是了無痕跡。

「無論如何小瑞兒都是我的可人兒……」

「王爺,小姐該喝藥了。」不知是不怕死,還是憨膽大過天,小青端來剛熬好的湯藥。

「又要喝藥……我好了,不用再喝,王爺,婢妾不咳不發熱了,壯得像頭牛,這黑稠如墨的藥就別喝了。」

一日四回,苦得舌頭都麻了,這日子還叫人過不過得下去呀!

「小瑞兒怕喝藥?」他取笑。

她頓了頓,理直氣壯地說︰「不怕,但是藥三分毒,既然病好了就不必以身試毒,藥喝多了積在五髒六腑也不好,傷肝燎心,王爺你說是不是這道理。」

「小瑞兒不怕吃藥怕吃苦,對吧!」他怎麼沒發現她有這麼點可愛的小性子,居然也會耍耍小無賴。

她不點頭也不搖頭,默認,把頭一次發覺她小性子的陸定淵逗得很樂,寵溺笑意止不住。

「來,一口喝了就不苦,等你身子骨完全康復了,本王就帶你出府看五月初五的劃龍舟。」從不哄人的陸定淵溫言軟語地輕哄把臉皺得像包子的小女人,一碗藥端到她。

「王爺不食言?」她看了看湯藥,一張瑩白小臉像捏了五十六個花褶子。

「一言九鼎。」還沒人敢質疑他說話不算話,她是第一個,卻也是他最心疼的心頭肉。

「可是藥真的很苦……啊!這是什麼?」酸酸甜甜的,掩去了苦味。「仙楂。」

周盈瑞以舌尖頂了頂酸甜適中的圓扁物,品味仙楂果的滋味。「生津止渴,化痰去咳。」

「你倒是知曉仙楂的藥性,平日是小看你了。」她總是安靜地立于一旁,若不問她則不多話。

他當初怎會無視她呢!差點錯失了一生相守的至愛,她沒有周盈雲看似含蓄實則張狂的絕美,獨有一分清冷幽蘭的出塵月兌俗,不張顯,但暗香浮動,使人沉迷。

「因為我姨娘是商人之女,娘家主要經營香料生意。」在極懂香料的夏姨娘的教下,耳濡目染的她也跟著鑽研,在調香上頗有見地。

「婢妾喜歡香料,山楂也是調香的一種料材,可和其他香料搭配。」

「喔!小瑞兒還識得各種香料呀!哪天做個香囊給本王,最近本王覺得擺在書房的三色水仙膩味得很,香得過了頭。」聞久了腦門發脹,滿身膩香。

三色水仙可是二姐千方百計向洋人求取來的,價格不菲,花開三色,有股嗆人的野香,王爺卻不喜歡了。

近年來朝廷大力開展海上貿易,海外大船載來本朝難得一見的香料、毛毯、寶石和各種藥材販賣,再購買他們國內所缺少的茶葉、布匹、瓷器,互相往來。

其中以香料最為搶手,譬如奇楠沉香、惠安沉香、福山紅土沉香、順化沉香、芽莊沉香等,香氣包含清香、果香、藥香、蜜香、花香、甜香、濃香、女乃香……味美柔順,婉約持久,使人心神寧和,充滿喜悅感。

而以奇楠沉香最為難得,價高而稀少,很難看到真的,是沉香中最頂級,奇楠又稱迦南木,味道清雅中帶著空靈,香氣有如蓮花、梅英、鵝梨、蜜脾之類,婉約而柔靜。

「天籟之香」指的便是奇楠沉香,不要說一整塊沉香木,單是巴掌大的奇楠沉香就價值三座城池,千金萬兩不可得,昂貴到小小的一片就足以暴富。

從事香料經營的夏家就得到一塊三斤重的奇楠沉香,可惜不識貨,當是一般婆羅洲沉香給了夏姨娘當陪嫁,而後她又給了女兒壓箱底,如今鎖在周盈瑞的雕花漆朱螺鈿榆木方匣里,她死也不讓人得知她得此寶貝。

和氏無罪,懷璧其罪。

為了一塊沉香木招來禍端,得不償失,人活著才是福氣,為財而死也只是一堆白骨。

若非夏姨娘離不開周府,再加上自古以來兒女的親事皆由爹娘做主,不然以夏姨娘留給女兒的私產,周盈瑞大可不必嫁人為妾,隨便嫁一個小商戶就足以富裕一生,當家做主為一府主母,何苦自家姐妹斗得你死我活,枉送性命。

「王爺的香囊還嫌少嗎?宮里賞的,娘娘親手縫制的,還有王妃的心意,你一個人哪配戴得完。」她只說心意,不提香囊內的香料,視線落在他腰上淺繡雲龍騰空玉色香囊。

那正是二姐要她做的香囊,她花了三天才繡出維妙維肖的雲龍,以上等蘇杭水滑絲綢搭上精致繡線繡成,二姐說要送給往來的貴冑,讓她加緊趕工切勿擔擱了,沒想到……

二姐到底哪一句話是真的,她越來越懷疑沒一句真話,說謊成了習慣,還有什麼能令人相信。

「就少你那一只,本王的香囊、香帳和燻香就有勞小瑞兒了,別說你不識香。」他一口堵住了她欲拒之言,似乎早就知曉她精通調香一事。

「王爺你……」分明是無賴,哪有人強索香囊的。

「什麼香囊呀!妹妹和王爺可真有閑情逸致,羨煞我了,我也來湊個興如何?」

人未至,香味先到,橙花濃香撲鼻而來,嫁嫁而至的身影宛若扶風弱柳,不堪一折,她整個人有如浮波菡萏,含露弄嬌輝,縴白臂腕如凝脂。

從不讓人忽略自己的存在,一身藕荷色金絲暗紋琵琶矜窄袖上裝,下著六幅紫綃翠竹紋裙,臂挽同色系翠色臂帛,周盈雲特意張顯王妃的身份,看似清婉卻有種奢華,以昭高人一等的貴氣。

「王妃姐姐,妹妹有禮了。」不疾不徐地,周盈瑞進退有方的行了個禮,叫人挑不出錯處。

「自家人何必客套,姐姐瞧你這亭子熱鬧得很,挪個位置讓姐姐一塊說話可否。」她是正妃,一個小小的側妃有什麼能耐和她爭,還不識相點讓開。

擺足了王妃架子,她面上笑得和婉可親,可一字一句帶著扎人的剌兒。

既要裝得大度,又要不落面子,眉眼帶笑的周盈雲眼神染上一層薄薄的厲色,她以為沒人瞧見,卻不料她的一舉一動全落在有心提防的人眼里。

紈扇輕裾到處宜,暖風搖曳細腰肢,相逢綺陌回眸處,瞥見雕欄轉角時,零亂佩環來冉冉,飄搖羅帶去遲遲,東昏未識凌波趣,枉著金蓮步步隨……

那步步金蓮花在腳底盛開,笑顏如花的周盈雲香腮敷粉,口脂輕點,柳眉細描,端得是娉婷生姿好風彩,眼尾兒輕輕一瞟,頓時是明媚好春色!

可即使她笑得溫婉,刻意裝出和善可親的樣子,仍難遮掩眼底的冷意,狀似無意地瞥了妹妹一眼,暗指她過了頭,為人輕慢,尊卑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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