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那太監一臉驚慌。「工部尚書錢大人剛剛在凌霄宮門口撞柱自殺了!」
有必要搞這麼大陣仗嗎?駱澤翻了個大白眼,毫不在意地問了一個他早知道答案的問題。「錢大人沒死吧?」
「沒死。剛被人勸下,流了很多血,但意識還算清楚,只吵著要以死明志。」
「好!愛妃,隨本王去看看……」
「呃……錢大人說,他不想見到奉儀娘娘。」
諶若青與駱澤頓時對看一眼,那目光中的深意,只有彼此能了解。
「哦?所以他算準了太子殿下會過去嘛……」諶若青朝著駱澤打了個啞謎。「來了?」
「來了。」駱澤點點頭,一改方才無賴的表情,慎重地道︰「本王會準備好的。」
事情終于到了關鍵時刻,接下來諶若青知道自己可能即將面對最大的難關,但駱澤的話卻是給了她很大的安全感,讓她更形沉著。
「愛妃,你在這里等著本王,本王過去看看。」駱澤刻意放大了聲量,接著跟著那小太監離去。
這很顯然是調虎離山之計,但讓朝中大臣頭破血流換來這個機會,洪貴妃也算下足血本了。諶若青並沒有離開涼亭,畢竟她這幾日在宮里橫行霸道,等的就是這一刻。
她思忖著接下來來的人會是誰,果然不一會兒,黃良娣便帶著幾名宮女,冷笑著出現了。
「趙奉儀,洪貴妃召你晉見。」注意到諶若青身邊沒有駱澤,黃良娣才放下了心。
「黃良娣出現的正是時候啊,太子殿下剛走你就來了,臣妾還以為你不知道在旁邊監視我們多久了呢!」瞧對方那得意的模樣,諶若青不禁微諷了一句。要知道最近自己可是後宮跋扈勤務大隊的代言人,自然演戲就要演到足。
「你……」黃良娣心生火起,舉起手就想揮過去。
諶若青連擋都懶得擋,只是淡淡一句話,就讓黃良娣硬生生的住了手。這種狐假虎威、橫行霸道的角色當久了還真令人過癮,讓她都有點想假戲成真了。
「良娣娘娘是想打臣妾嗎?太子殿下若見到臣妾傷了,不知道會有多生氣……別忘了貴妃娘娘還在等呢,煩請良娣娘娘帶路了,走吧。」
來到福鸞宮,諶若青一眼望去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看來洪貴妃這次是鐵了心要將她「永遠」留在福鸞宮了。
沒辦法,她壞了洪貴妃那麼多好事,煽動太子換掉洪貴妃許多親信,翦除洪貴妃的勢力,更重要的,她甚至提案由國家主持海上貿易,嚴禁走私,這無疑阻礙了洪貴妃最大的經濟來源,人家不恨死她才奇怪。
黃良娣帶箸諶若青慢慢走至正廳,兩人都行了宮禮,洪貴妃華服盛裝地坐在最上首,目光冷冷的瞥向了來人,殺意凜然到都不想掩飾了。
不過洪貴妃倒是對諶若青的冷靜很意外,這只是她第二次當面見到這丫頭,但兩次這丫頭都沉穩得令人心驚。洪貴妃不由心忖,若非此女不想為她所用,依此女的心計氣度,定可在後宮助她成就大事。
「趙奉儀,你可知罪?」洪貴妃淡淡地問。
諶若青也輕描淡寫地回道︰「臣妾不知何罪之有。」
「大膽!」洪貴妃的聲音提高了些,「你蠱惑太子,使君王不朝,仗勢欺人,擾亂後宮秩序,光是這些,本宮就能將你問罪!」
「貴妃娘娘言重了。」雖然在這堂上,諶若青只是獨自一人,但她卻仍能沉靜地正視洪貴妃,甚至有條有理的回答問題。「貴妃娘娘謂臣妾蠱惑太子,但試問太子耽誤了任何朝政大事嗎?謂臣妾仗勢欺人,但臣妾教訓之下人,經查證後皆是劣跡斑斑,臣妾只是幫娘娘分憂罷了,豈料這群小人竟勞動娘娘關注。」
「你倒很會狡辯,」洪貴妃直瞪著她,居然笑了,但笑意中隱含著冷冽,「也許剛才的罪名,本宮可以處罰你,但還殺不了你。可是你竟干涉朝政,鼓動太子由國家主持海事貿易,與民爭利,豈非勾結了海盜?這就足以賜你毒酒白綾了!」
「開放國家主持海事貿易,正是為了拯救沿海各州郡百姓于窮苦之中,以國家之力,可遏止私人與海盜勾結,削弱海盜壯大,有利剿滅海盜。」諶若青突然正色地看向洪貴妃。
「據臣妾所知,這沿海地方知府,都是貴妃娘娘推薦的人,而能夠從海上回來的私船,都是滿載著南方各國的珊瑚珠寶,甚至還能由海盜護送,所有財貨到官府里轉了一圈,光是抽稅就該讓沿海富甲一方,但為什麼沿海仍那麼貧窮?這些財貨的流向,據說是到了宮里,接頭的是娘娘您的親信呂太監,不知是誰與海盜勾結了?貴妃娘娘,這些事,跟您似乎有很大的關系?」
洪貴妃美目射出精光,突然尖銳地笑了出聲。
「趙奉儀,本宮還是太小看你了,就算是本宮與海盜勾結又如何?你知道得太多了,光是這樣,你以為你還能走出這福鸞宮?!」洪貴妃眼色一使,命一旁的黃良娣端出毒酒。「本宮算寬待于你,賜你鶴頂紅毒酒,見血封喉,不會讓你痛苦太久。你既愛裝神弄鬼,就讓你親自試試做鬼的感覺吧!」
諶若青看著眼前酒杯中淺紅色的酒水有些好笑。這電視上才看得到的橋段,居然發生在她身上。「娘娘這可冤枉臣妾了,裝神弄鬼?臣妾可沒有裝神弄鬼,臣妾是有證據的!郡主見到的鬼,其實都是真的,只是怕後宮驚恐,所以故意讓人以為是個孩子說的話,但經過臣妾確認,鬼怪所說的一切確實存在。」
諶若青索性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而且,臣妾還可以告訴娘娘,一直在皇宮游蕩的鬼,其實就是已逝的皇後娘娘,而她含冤不去的原因,就是因為貴妃娘娘你!」
她伸出手指直指著洪貴妃,原來這麼比還真是有氣勢,難怪金田一和柯南都喜歡這個動作。
洪貴妃臉色微變,正要喝斥,但諶若青卻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皇後娘娘說,當初她是被娘娘你殺死的,用的是一種慢性毒藥……別急著反駁,這毒藥後來臣妾還找來了當時的仵作確認,仵作承認不諱,因為娘娘你試圖殺死仵作,卻被他逃了,他留著一條命就是要揭發此事。」
瞧著洪貴妃越來越震驚的臉,諶若青更加義正詞嚴了,「而在皇後娘娘死後,皇上未將你扶正,立的太子又不是你兒子,于是你憤怒了,不僅處處針對迫害太子駱澤,如今皇上會病倒,據太醫描述,與當初皇後娘娘被下毒後的癥狀一模一樣!而太子私下找太醫查驗,證實皇上也被下了一樣的毒,這毒是皇上身邊的御前太監魏元下的,這魏元經禮部尚書承認,也是娘娘你指使安插在皇上跟前的。」
禮部尚書韋呈因為兒子韋天丞被洪貴妃派到東南送死,因此對她恨之入骨,自然變節投向了太子。而她在這些日子囂張跋扈招搖至極,也是想吸引洪貴妃的注意,讓太子能私底下調查皇上的病情。
因為,駱媛見到了皇後鬼魂的異象,諶若青堅信皇後一定是有事想告訴大家,而皇後變化的時間又與皇上病情的惡化幾乎重疊,所以諶若青便從這里下手調查,果然大有斬獲。
此時,洪貴妃的表情已經完全鐵青了,黃良娣更是一臉見到鬼的樣子,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諶若青懶得管她們窩里反,拿出她當年報社第一記者的氣勢,凌厲地逼問道︰「反正臣妾就要死了,我便替皇上問一問。貴妃娘娘,皇上待你不薄,你為何要毒殺他?」
洪貴妃喘了口氣,端莊的秀容陡然猙獰起來。眼前女子就快是個死人,她難得好心就讓她做個明白鬼。「本宮為什麼要殺皇上?他若死了,他的兒子就會登基,我會讓他這麼如意?吊著他不死不活,才是我的目的!
「我告訴你,我不服氣!我哪里比李氏那個賤人差了?皇上竟獨寵她……在我好不容易殺死她後,竟立了那賤人的兒子為太子,還遲遲不將我扶正,我這麼多年在政事上助他,替他將後宮管理得井井有條,他又給了我什麼?他的眼光,又何曾放在我的璇兒身上?在我殺死駱澤之前,駱山還會活著,你倒是不必替他太過擔心,你該擔心的,是駱澤那個莽夫!」
「所以,洪貴妃你承認了自己扶植黨羽、勾結海盜、毒殺皇後,還有對皇上下毒嘍?」諶若青總結地問,聲音還不是一般的大。
「是又如何?除了你之外,在這宮里听到這件事的人,全都要死!」洪貴妃幾乎是殺紅了眼,反正她已滿手血腥,不差多殺幾個。
諶若青還算鎮定,但她身旁的黃良娣卻嚇得手一松,托盤連著毒酒全砸在了地上,瑟瑟發抖地直往後退。
諶若青搖了搖頭,很無奈地朝窗外喚道︰「戲也看夠了,可以進來了吧?」
「你在叫誰?福鸞宮四周已布滿了本宮的親衛……」洪貴妃話才說到一半,突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最忌憚的駱澤,居然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最令人驚恐的是,駱澤身旁還有四名侍衛抬著精神已經略微恢復的駱山,其後跟著監察御史宗穆虞,太師、國師、丞相、六部尚書、御史大夫……等等官員數十名,而且這些人,或是憤恨,或是凝肅,或是畏懼,但目光都鎖定了上首的洪貴妃。
「洪貴妃,我們全都听到你認罪了。」駱澤皺起眉,「你的人早就被我的親兵制伏,你伏法吧!」
「不!」洪貴妃頓時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尊貴之氣全消,跌跌撞撞地沖到駱山駕前跪下。「皇上,臣妾是被設計的,是被駱澤與趙奉儀這賤人設計的,臣妾沒有,臣妾沒有……」
駱山深深一嘆,目光有著無力與失望。「洪貴妃,朕一向待你不薄,除了未將你封後,你卻是實質上的後宮第一人,你恩將仇報,著實令朕寒心。」
「皇上……」洪貴妃抬起頭,看到了駱山對她的灰心,看到了駱澤的敵視,看到了諶若青的淡然,甚至更看到了她一手提拔起的幾個官員流露出的疏離,她突然站起身,狼狽地狂笑起來。「你們這些奴才,討好我時一副嘴臉,打落水狗時就躲得遠遠地,怎麼?怕本宮把你們做的骯髒事全抖出來嗎?」
幾個在場的官員听到她的話,不由心虛地低下頭,甚至左顧右盼,沒人敢反駁,更沒人敢承認她的話。
她一手恨恨地指向駱澤,「還有你,一個只會舞刀弄劍卻志大才疏的蠢材,有何資格當太子?你連我璇兒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駱澤則是皺起了眉,他可不認為自己比不上駱璇,反之,對于體弱的駱璇,他一只手指就能將他捏死廣,只不過他對駱璇沒什麼仇恨,才懶得理會這些挑撥。
而後,洪貴妃朝著諶若青怒吼,「你這賤人,早知道我一開始就該把你弄死,居然讓你壞了我的好事!」
諶若青只是淡淡地回望她,如今的洪貴妃形容狼狽,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也不想對這種指控有什麼回應。自己只是運氣好,加上有著幾百年現代的政治經驗當靠山,否則要讓洪貴妃的陰謀得逞,死的還不知是誰。
最後,洪貴妃瘋狂地死瞪著駱山,咬牙切齒地道︰「皇上,你待我不薄?你敢說你待我不薄?你從頭到尾愛的只有李氏那個賤人,你的心從來沒有放在我身上過!在你心中,後宮其他的女人,根本比不過李氏一根寒毛!」
駱山幽幽地望向她,說不出心中的情緒是傷懷舊情抑或難以接受,那種矛盾沖撞著他的心,令他只能無言地面對洪貴妃的悲憤與不甘。至于其他的人,難得見到皇上的情史大公開,全屏著氣息,有些提心吊膽卻又分外好奇地偷听著洪貴妃繼續爆料。
洪貴妃也沒有讓眾人失望,她已然哭花了滿臉的妝,一絲不苟的頭發都搖亂了,如今的她就像一頭被搶了孩子的母獸,對駱山只有滿腔的怨毒。「駱山!你真的仔細看過我嗎?要不是我在政事上能幫你,我說不定已經死在哪個宮里,你都還記不得我的名字!我恨你,我要讓你親眼看著自己的妻兒死得不明不白,我要讓你……」
啪!洪貴妃話還沒說完,突然白眼一翻,倒地不省人事。而站在她背後的駱澤,才慢條斯理地收起砍在她後頸的手刀。
每個人都一臉狐疑地望向駱澤,這洪貴妃話才說一半,突然消失了聲息,還真令人有點不太習慣。
「唉,我就說這老太婆哩巴唆的,反正都認罪了,還听她講那麼多干嘛?拖下去就好了。」駱澤聳了聳肩,依他的話,沒直接劈死她,還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
所有人听完他劈昏洪貴妃的理由,不由一陣傻眼,這太子做事還真是一貫的干淨俐落,直接到讓人無言以對。尤其是諶若青,清麗的容顏都有些扭曲了。這家伙……不能照著劇本來演,一定要每次都亂入嗎?
駱山花費了好一陣子才從自家兒子迅雷不及掩耳的效率中回過神來。他都做好心理準備,要與洪貴妃來一段愛恨交織悲從中來的訣別了,但情緒才剛開始培養,就硬生生的被打斷,滿月復情緒憋在心里還真是說不出的難受。
「太子,你……唉,你做得很好。」畢竟是駱澤揭發這次洪貴妃的陰謀,駱山再怎麼難受,也無法怪罪于他。「不過,這件事應該是有人助你的吧?」他的目光很自然地看向獨自一人勇敢面對洪貴妃的諶若青。
「是啊,父皇,這次都是若青……呃,趙奉儀的計策,她為了引出洪貴妃,犧牲可大了。」駱澤得意地向父親介紹自己心愛的女人。
駱山自然看得出駱澤對諶若青的情意,而身為君王的精明,也讓他馬上聯想到最近宮里趙奉儀媚主惑上的謠言,應該都是這計劃的一環,不禁點了點頭。
「很好,趙奉儀,你這次立了大功,朕會好好的賞你。」
諶若青得體地行了個宮禮,什麼賞賜她倒是不在意,重點是她在現代時被同事及長官狠狠的誣陷過,害她名譽掃地丟了工作,連男人都留不住,既然人生能有一次重來的機會,她發誓絕不重蹈覆轍,最終能靠著自己力挽狂瀾,不僅找到了愛她的男人,也在古代站穩了自己的腳步。
駱山在心里暗贊這趙奉儀沉穩的性子,更欣賞她的聰明才智,這樣的奇女子倒是配得上駱澤。
只可惜……只可惜……她只是個小小的奉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