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時。
花清蕾來到北城門,遠遠便見到唐擎飛牽著馬,站在城門附近。
他身穿一襲月白色長袍,袍擺處繡著一對色澤艷麗的翠鳥,系在腰間的錦帶掛著一枚圓形玉佩,玉佩下方藍色的長穗垂在長袍上,隨著他行走而輕輕晃動。
他發上束著一只玉冠,嘴角微彎,流露出一抹淡淡笑意,整個人雍容俊美,襯上旁邊那匹配著金鞍的寶馬,活月兌月兌一副濁世貴公子的模樣。
花清蕾覺得單就外表而言,唐擎飛實在無可挑剔,再配上他那顯赫的家世,應當有不少女子傾心于他。
這里的男女泰半都會在二十歲前成親,他好像已二十來歲,也不知道為什麼,竟到現在還沒成親。
至于同樣二十來歲仍未娶妻的李君濤,她倒是听他提過理由,以前曾訂過親,因未婚妻還未過門便病逝,這婚事才拖了下來。
唐擎飛一邊等待一邊左顧右盼,一看到她緩緩而來,臉上的笑弧馬上因為欣喜而擴大幾分,迎上前道︰「倪姑娘,可終于把你給盼來了。」
花清蕾正斟酌著要怎麼開口叫他別再來找她,手臂猛然被他一拽。
「走吧,咱們這就出城騎馬去。」他興匆匆地拉著她來到馬前,「你看,馬我也給你準備好了,你就騎這匹馬。」
她的目光頓時被眼前這匹高大的棕色駿馬給吸引住了,她看著馬兒,馬兒那雙黑亮有神的眼楮也望向她,她忍不住伸手去撫模它頸間柔順的鬃毛,贊道︰「好漂亮的馬。」
唐擎飛得意的介紹著,「漂亮吧,這馬名叫雷風,是唐府十匹最好的馬其中一匹。」
她回頭表示,「我不會騎馬。」這馬再漂亮,對她而言也只能看不能騎。
「你不會騎馬?」他有些意外,他以為她常扮做男裝,定也會騎馬,沒料到她竟不會,下一瞬,他示好道︰「不要緊,你先與我一塊騎蘭花,出城後我再教你怎麼騎馬。」說完,他殷切的拉著她走向自個兒的愛駒。
花清蕾改變心意,心想趁這機會學會騎馬似乎也不錯,因此沒有拒絕,吩咐載她過來的車夫先行回花府去。
接著,她在唐擎飛的攙扶下爬上馬背,他俐落的翻身上馬坐到她身後。
他的兩手越過她的身子握著韁繩,仿佛將她環抱在懷里似的。
對兩人眼下這有些曖昧的姿勢,唐擎飛覺得很滿意,還刻意將身子再往前靠向她。
花清蕾察覺到他胸膛蹭到她的背脊,身子微微一僵,不著痕跡地讓上半身往前傾,免得與他靠得太近。
「駕。」唐擎飛輕踢馬月復,馬兒載著兩人,往城外飛馳而去。
他這次出來帶了三名隨從,其中一人暫騎雷風,原本他所騎的馬則暫時留在城門附近,托了個守城的士兵幫忙照料,便驅馬緊追自家主子而去。
由于不曾騎過馬,所以不久前唐擎飛載著花清蕾出城後,來到一處草坪,她興致盎然的開始學騎馬。
不得不說唐擎飛是個好老師,詳細說明每個步驟和細節,她自幼就跟著開武館的父親學武,運動神經和平衡感自然不差,沒多久便能獨自慢慢駕著馬走上一圈,因為太過興奮,她沒注意到周遭慢慢開始起霧了。
這時節常會起霧,唐擎飛原想催她回去,不過見只是一層輕薄如煙的白霧,加上她騎得正興起,臉上笑容沒停過,秀美的臉龐清艷明媚,讓他看得移不開眼神,那一刻他只覺得心里仿佛有人在打鼓似的,咚咚咚的震個不停。
從來沒有一個女子能帶給他這麼深刻的悸動,他的眼里再也看不見那些逐漸轉濃的白霧,仿佛天地間只剩下她一個,火熱的目光緊追著她,眨也不眨。
隨從有些擔心地前來提醒道︰「三爺,霧越來越濃,咱們再不回城,就看不見路了。」
唐擎飛見她騎得很高興,不想在這時打斷她,抬手道︰「不急,再等一會。」
不久後,花清蕾也察覺起霧了,一回頭看他騎馬跟在一旁,遂問︰「起霧了,是不是該回去了?」
他只想與她再多相處片刻,不想那麼快就離開,遂道︰「這時節霧都很快就散了,要不咱們在這里等等,等霧散了再回去。」
花清蕾抬目望著逐漸聚攏的白霧,發覺這時候回去似乎看不清路了,想了想便頷首道︰「也好。」
見她答應,唐擎飛喜道︰「我記得前面那里有塊大石頭,咱們過去那里歇一歇,等霧散吧。」
「好。」她下馬,牽著馬兒朝他指的方向慢慢走去。
結果走了半晌,仍沒看見他說的那塊大石頭,而四周已是霧茫茫一片。
「怎麼還沒看見那塊大石頭?」她問。
「呃……我好像記錯地方了。」唐擎飛有些尷尬,回頭吩咐跟在身後的隨從,「你們幾個去找找那石頭在哪里。」
三名隨從分別往三個方向找去。
唐擎飛與花清蕾留在原地等。
突然間,一只兔子竄了出來,驚嚇到了馬兒,她牽著的馬揚蹄撕鳴一聲,她握在手里韁繩冷不防地被它掙月兌,馬兒朝前方的白霧飛奔而去,把她嚇了一跳,情急之下沒有多想,她急忙追過去。
「雷風,快回來。」
她一追,唐擎飛也牽著馬追著她而去。「倪姑娘,等等我。」
兩人一路追著馬兒,來到一條小溪邊才停了下來,跑走的馬兒正在溪邊低頭飲水。
她走過去牽回馬,這時四下的白霧已濃得看不清楚回去的路,兩人不敢亂走,只好留在原地等著白霧散去。
這一等等了許久,白霧一點也沒有消散的跡象,要命的是這時還下起了雨,眼見雨勢有逐漸轉大的趨勢,花清蕾覺得再留在溪邊等下去也不是辦法,轉頭問道︰「這下該怎麼辦?」
「眼下霧茫茫的也看不清楚,不如我們先找個地方躲雨。」唐擎飛提議。
雖然淋了雨,又受困在濃霧里,他卻暗自慶喜,如此一來便能多些時間與她獨處。
憑他多年尋花問柳、閱女無數的經驗,他何嘗看不出她不想與他太過親近,先前才會一再拒絕他的邀約。
他並非死纏不放的人,但也不知怎麼回事,老是想見她,見不到她,就好像有人在他心里撓癢,癢得他受不了,仿佛應了那句--一日不見,思之如狂。
「哪里有可以躲雨的地方?」她望向左右,皆是白茫茫一片,實在看不出來哪里適合躲雨。
唐擎飛想了想說道︰「這里是葵花溪,沿著溪流往下游走,我記得有一株數百年的大樹,樹干底部蛀了個大洞,剛好可以躲人,我們去那里躲雨吧。」
有了方才的經驗,花清蕾實在無法相信他的記憶力,可是她也知道此時她沒有其他辦法,若是不與他相伴恐怕更危險,只好點點頭道︰「好。」
與她並肩而行,唐擎飛咧著抹笑,心里有股莫名的歡喜,覺得這麼在雨霧中散步,也別有一番情趣。
察覺到唐擎飛不時投向她的目光,花清蕾忍不住揶揄道︰「三爺,路沒長在我臉上,別老看我。」
他一點也不覺得難為情,反倒爽朗的大笑道︰「倪姑娘的臉可比白茫茫的霧要來得好看多了。」
她沒為這種稱贊感到高興,還有些受不了地白他一眼。「那棵樹究竟還有多
「快到了,吶,就在前面,看見沒,就是那一棵。」唐擎飛指向前方一道朦朧的婆娑樹影。
花清蕾加快腳步走過去,來到樹前,才發現這棵樹果然非常大,樹圍至少要七、八人牽手才能合抱起來,且高聳入雲,光是能看見的部分約莫就有四、五層樓高,隱身在白霧中的部分不曉得還有多少,樹干的一側如他所說蛀了一個空洞,見雨越來越大,她將馬兒拴在旁邊一株較矮小的樹下後,馬上鑽進樹洞里頭躲雨。
唐擎飛拴好愛駒,也跟著進去,樹洞不大,容納兩人有點擁擠,她縮著身子,與他並肩抱膝而坐。
「希望這雨快點停。」她望著外頭茫茫雨霧喃喃說道。
唐擎飛可不這麼想,難得能與她如此親近,他倒是希望這雨和白霧能持續久一些。
想起一事,他睨看著她笑問︰「倪妲耶不會是你的真名吧?」
知他听出了那三個字的諧音,見他沒怪罪的意思,花清蕾輕笑著頷首。「嗯,我說笑的。」
「那能否告知在下倪姑娘真正的閨名?」瞧見她的臉都被雨水淋濕了,他撩起衣袖想為她擦臉。
花清蕾嚇了一跳,直覺反應揮開他伸來的手,一臉防備的盯著他。「你要做什麼?」
「我只是想為倪姑娘擦臉,沒惡意。」唐擎飛故作委屈地解釋。
「多謝,我自己來就好。」花清蕾從衣袖里取出一條手絹,輕輕將臉擦了擦。見狀,唐擎飛涎著笑把臉湊過去。「也順便幫我擦一下。」
她沒好氣瞪他一眼,將手絹丟給他。「自己擦。」
拿過手絹,唐擎飛慢條斯理的擦起臉來,擦好後,他將手絹直接塞進了自己的衣袖里,準備私藏起來,同時故意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對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花清蕾一時沒會意過來,有些愣愣地問。
「倪姑娘的閨名。」他帶著笑意又說了一次,更欣喜她果然沒注意到他的小舉動。
「倪……綾綾。」遲疑了一會兒,她將穿越前的名字告訴他。
雖已入夏,但此刻又是霧又是雨,空氣里滲著絲絲涼意,再加上身子有些濕,她覺得有些冷,不禁微微縮起肩膀。
「哪個綾?」
「綾羅綢緞的綾。」說完,見他竟開始月兌衣服,她緊皺起眉,不悅地問︰「你做什麼?」
「你不是冷嗎?我把外袍月兌下來給你披著,就不會冷了。」唐擎飛很快月兌上那件月白色的外袍,小心為她披在肩上。
沒想到他會這麼體貼,她心里有些感動,但仍將外袍還給他。「你穿著吧,我沒關系。」
唐擎飛再將外衣披回她肩上,朗笑道︰「我是男人不怕冷,你披著,免得著涼了。」
見他堅持,她沒再拒絕他的好意,披上他的外袍後,果真覺得暖了些。